又是全新的一天,杨德远老早坐在窗前,欣赏着窗外簌簌落叶那瞬间的凄美,他依旧保持着古老的作息制度:鸡鸣即起,经过一番洗漱,便打坐练功,吐纳几次,待得三花聚顶,又在地上做十几个俯卧撑,头顶微微冒着热汗了,就稍稍休息。之后,下厨做早饭,顺带替马佳收拾收拾凌乱不堪的大厅……
所以,当马佳睡眼惺忪推开房门时,迎接她先是一阵震惊,继而脸庞火辣辣的,杨德远现在处理的家务活,本来应该由她这个主人家包办才是,同时马佳内心嘀咕着:这个老古董不是“长生不老”?那他何须醒得那么早?但是她一旦把杨德远准备好了的火腿肠炒面吞下肚子,就连对人家丁点牢骚都抛到瓜哇国去了,谁让杨德远的厨艺直抵五星级大厨呀!
为了“弥补”她这个主人家的“过失”,马佳没话找话了:“德远,我们家也委屈了你,沙发大概不好睡吧?昨晚我老听到你翻身、嘴里念念有词,做噩梦了?”
“昨晚的梦?哦,瞥见那人被……”,杨德远实在说不下去,他知道梦里的情形根本是真实发生过,在那个荒唐的年代里,男风被认为正常,虽然没有舆论去提倡,但也没有人站出来反对。然而对着小姑娘说起,毕竟难以启齿,所以他摆出默而不语的应对态度。马佳却哪里晓得呢,她故意说:“哟,我看你是梦到被学会控制簪子的我炮制你。我们俩大斗三百个回合,你被我打得鼻青面肿、爬不起来。”
杨德远噗嗤地笑了,这丫头哪跟哪啊,无奈地摇摇头。马佳一瞧,效果达到了,就转口风:“会笑了?不枉我刚才装傻扮痴。”仔细观察马佳的双眼,隐隐流露出几分凝重,就她最近的遭遇,能在这时开玩笑,实属不易。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过去了,马佳昂起头,问杨德远:“是梦到和簪子相关的人和事吧?比如你那个仲恒兄。”“嗯”,杨德远点头承认了。他心里默默念着从前自己不该隐瞒太多,这样子坦白,大概阿璃不会离开自己、之后也不会惨死,而道荣也不用怀着绝望的心出嫁范氏。马佳则不管杨德远心中转过多少道弯,她只发挥自己刨根究底的精神趁机问道:“为什么簪子会选择了我的先祖?如果它选择了其他人,是不是今天我……不,我和戈兰也不用面对这许多是是非非呢?我想弄清楚簪子选择血统控制者的原则呢。”
言下之意,她并不为拥有掌握簪子神力的天赋感到高兴,反而避之则吉,与此同时,当麻烦杀到身旁,她也没有回避,反倒着力探求前因——这是一种理性,不由得杨德远暗暗称许。他心念一动,从腰间的暗袋里拔出簪子。
恰好,熹微的初阳照进来,碧色的簪头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散发出的光芒,柔柔地组成一个光圈,一时把马佳看呆了。杨德远叹了口气,把簪子塞入马佳手心,站起来背向饭桌,慢慢述说:“原则嘛,与其说簪子择人,不如说当初是你的先祖选择了簪子。最初,我和师兄研制簪子,已经勾画好簪头的花纹了,就差琢磨成型了。这时候情况不对劲了,谁要是想触摸那对玉胚,必听到一种鸣声,那种声音绝非单纯用吵耳形容,简直直击人心,使人落荒而逃。更加奇怪是,只有触摸的人才听到,旁人无法感受到。我们兄弟用尽法宝,都难以解决,差点想放弃了。
某天,我的两位师侄,嗯,即是你和戈兰的先祖,她们俩少不更事,偷偷爬入我师兄的寝室内玩耍。当时我和师兄,还有师兄的儿子从外间回来,听到寝室有孩子的哭声,便抢进来看个究竟:只见地板一圈陶器碎片,一个孩子瘫坐在那止不住地哭着,她小腿肚上划破了大大一个口子,血流如注;另外一个孩子手上沾满了鲜血,呆呆地看着悬在半空自转的玉胚,那胚体上若隐若现几枚带着指纹的血印……
打那以后,我们明白到这玉透着邪气,必须用人血驱动。所以面对第二枚玉胚时,我们如法炮制,轮流涂抹自己的血上去。说来奇怪,玉胚的灵性,这次唯独钟情于戈兰的先祖。而且你的先祖的血只能驱动你手上那枚,戈兰那枚却又不成。因此,”杨德远转过身,指着马佳手中的玉簪,继续说,“可以说,玉簪最终由你们的先祖在我师兄的指导下完成最后的琢磨工序。磨制成功后,这簪子倒是谁靠近也没动静了,只不过不能发生任何神效,跟普通的玉簪分别不打罢了。”
说到这里,杨德远拿手背轻轻摩挲马佳手上的玉簪,脑海里忖想着曾经和师兄一家住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时光。不小心,他的手背扫到马佳虎口的皮肤,惊觉马佳的手为之一颤,正要关心对方一下。
却不料对方堵住他的嘴巴,抛来第二个问题:“古时可没有限制繁衍子孙和迁徙啊,按说你们可供选择的血统控制人肯定很多,何必偏偏是我俩?”
杨德远心底再次赞许眼前的“爱问”,暗忖道,此“爱问”犹胜彼“爱问”。那“爱问”根本没有犯禁的事儿,稍不如意即被封网,至今还没见回归的踪影。而他眼前的活人版“爱问”每次都能问道点子上,越发觉得她聪颖,施施然解释道:“你们先祖的身世都非常悲惨,她们俩的血脉均由其兄弟那边传承下来。我和仲恒都在暗中跟踪,原以为随便一个即可,渐渐发现根本不是如此。后来……
他的话才说了个开头,一阵欢快的铃声响起“人人期望可达到……”,马佳略为尴尬地笑着:“我的手机呢。”杨德远无奈地闭嘴。“什么?你说什么‘跟踪’,谁跟踪你了?在哪呀?报警啊傻瓜!”马佳接电话后,如倒水般急切喊叫着。
一下子把杨德远的警觉拨到最高点:仲恒兄性子执拗,一次不成,必有会有后着。这从春仁处理敌人的手法可见一斑,要知道春仁可是仲恒兄亲手调教出来的。果不其然,马佳挂电话后,语带恐惧:“戈小妞……啊,不,戈兰她……她貌似在道上遇到被人跟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