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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最后的日子(3)

秦连守是从吊水湖熊灿离开警察视野的地方进入丛林的。他尽量让自己的心态符合熊灿的心境。他想象,熊灿在重兵围堵的情况下,会走怎样的一条路。而且,他尽量去迂回、扩大行走的路线。

百余名警察在六个自然村,沿乡道布下的包围圈,只是在四季和吊水湖发现过他的行踪。那么,他很可能就在海岛、四季村、吊水湖的这片三角地带。

他不敢走大路,小路也是闪闪躲躲,更多的应该是在丛林中穿行。

实际上,丛林中也不是没有路。树木的空隙,灌木丛的间隙,相对易走的地方,人走过就是路。而密封般的林中,只要人走过就会留下痕迹。树枝被折断,树叶被扫光,草叶被踩倒。秦连守走过,回头一看就能看到践踏的痕迹。

这片森林,不是原始森林。大都是采伐过,重新长起的二茬林。树木不是过大,根据天上的太阳,完全可以辨出方向。

秦连守由东往西兜来,你还别说,他走的路线真和熊灿差不多。一路上,他见过一个扔掉的矿泉水瓶子,废弃的面包纸,这使他更坚信自己的判断,

秦连守没有急于求成,他在林中坚持之字形行走,扩大他的搜索范围。而且,走走、停停,也尽量用耳朵捕捉大森林中的声响。他的耳朵就像一座雷达,走一段,他就要伏下身子,让这座雷达发挥作用。然后,他再一次地扩大他的之字形路线。

熊灿在山洞里也失去了耐性,他饿了,没有酒、没有烟,人体那么多需要得不到满足,他感觉自己要发疯。尽管理智告诉他,还是山洞安全。可是欲望和需要,已让他抛弃了理智。

他离开了山洞,想找一片农田掰点成熟的玉米来充饥,他还幻想,到哪个山沟找到一个独立家屋。最好有吃、有喝,再尝尝酒的芳香,烟的悠长。

熊灿像只偷食的狼,带着嗜血的眼睛,在森林里左顾右闪,悄悄走出。

秦连守像只巡山的虎,怒视着四方,窥定方向后,大踏步地向前走出。

然而,鬼使神差,或许是鬼差神助,二人竟在这天然的密林中却越走越近。

突然,熊灿觉察出了异常。不是声响,而是感觉。特殊的第六感觉。脊背发冷,腿部痉挛,心头升起一种恐惧感。就像狼的特殊嗔觉,天敌出现了。

他将手指扣紧半自动枪的扳机,靠在一棵粗大的椴树后面。睁大绿幽幽的眼睛,向感觉到的方向努力探去。

几乎同时,秦连守高敏感的“雷达”反馈到了情况,不远处一个动物靠向大树的声音。

这片天然林中动物极少,这么大的人体靠向大树,向秦连守高度警觉的神经中枢发出了信号。他果断甩掉背筐,拿出冲锋枪。“哗啦”一声拉开枪栓,黄灿灿的子弹像等待出击的战士跃进了弹仓。

他靠向了一棵椴树,粗大的树干遮住了他半个身体。他的眼睛电一样透过树叶的缝隙,向前射去。

竟然不到五十米!两个人的感觉,两个人捕捉的声响,两个人的眼神,刹那间“怦然”相撞了。这一撞,撞得熊灿心头一慌。他头一次感到心中涌上的巨大的恐惧感,他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张开,头发都似乎在竖起。他不自禁地手指一紧“啪”的一声,一粒子弹呼啸着,划破森林中绿色的屏障,击在秦连守隐身的柞树的树干上。火药强力推动的子弹将老柞树深深地钻了个洞,白色的木屑溅舞在紫色的空气中。

秦连守同样感到紧张,但他的紧张是兴奋的,是猎手发现猎物的紧张。

他在仔细观察熊灿所处的位置,在几分之一秒中,他就锁定了熊灿隐身的老椴树。三点成一线,微型冲锋枪的准星瞄向了那棵老椴树。

熊灿的一枪并没有影响秦连守,“啪、啪、啪”一个点射。其中一颗子弹擦树而过,老椴树擦掉了一块皮。树皮的粉末溅到了熊灿的脸上,他感到了一种火药袭来的味道。

—时间,这林子里枪声大作。枪声吸引了甄诚,吸引了杜方平,吸引了谷口警戒的人们,他们一起向枪响处围来。

通过对讲机,邵局也掌握了这里的情况。他指挥阵地上所有的警察收缩包围圈,一定要生擒熊灿!

如果熊灿知道外面这潮水般的警察,他将彻底崩溃。可他没看着,他能看着的就是眼前这一个。他心里还有些奇怪,怎么就正面有枪声?他不自禁地旁顾,生怕再有什么人包抄过来。这样,他的枪难免失去准头。

秦连守意在生擒,他的冲锋枪只在熊灿的左右呼啸。尽管打得熊灿东躲西藏,却一点也没有伤着他。

激烈的对射中,熊灿的九发子弹很快就打完了。没有了子弹,枪就成了一根木棍。他扔掉那支空枪,一手抓刀一手抓锤,准备最后的肉搏。他现在已看清了,对手就秦连守一个人。他的心态在稳定,他相信自己完全可以在徒手肉搏中打倒对方。一种嗜血的欲望,又在他心头腾起。

枪声停了,秦连守知道,他的第一套想法实现了。对手肯定没有了子弹了。他看到熊灿扔掉了枪支,抓着锤子站在了树前。

他在挑战!他看秦连守一个人,他要向警察挑战!这个时候,如果击毙熊灿,那只是轻而易举的事。但秦连守没有,作为刑警队长,他的职责是将罪犯押向审判台。叫他接受法律、正义、人民的审判,而不是在这里就对他执行死刑。

秦连守将冲锋枪缓缓地放进他的背筐里,他从怀里掏出一副锃亮的手铐。这副手铐是他从“钱丰”案发起,就给熊灿准备的。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

两个人的眼睛似乎都在喷火,熊灿是想逃走的困兽犹斗的欲望之火。秦连守是正义战胜邪恶,孤胆擒敌的英雄之火。

狭路相逢,秦连守结实的身躯,向熊灿逼近的脚步。他的每一步,似乎都震得这座森林在摇颤。

熊灿已完全看清了秦连守,他身上借来的衣服和防弹背心都被他全部脱下。秦连守身上只剩下一件圆领内衣,内衣里完全可以看到他发达的胸肌和臂上蠕动的肌肉群。

剑眉锐目,一种自然的英气,在他黑色的瞳仁中溢出。

先声夺人,四目相对。熊灿明白了,怪不得此人独身而来。他也是身怀绝技!但不管如何,他熊灿已无后退之路。他大喝一声,腾身跃起。一手持锤形成一个半圆,罩向秦连守。而那刀子却在腹部,像一条窥伺的毒蛇,随时准备向秦连守的不备之处发动袭击。

秦连守看到,熊灿一手舞锤袭向别人的同时,已把自己罩得风雨不透。另一只手持刀,像一条吐着红信的毒蛇,正在探向他的中路。

秦连守头部后抑,躲开熊灿攻击的同时,右手一扬,手中的铁铐像一条笔直的铁链伸向空中。在熊灿的刀子刚伸出的时候,铐子正好处在他手臂的上方。秦连守手腕一抖,铁铐中间一折,整个转了个方向。就和三节棍一样,硬中带软缠向熊灿的小臂。

熊灿见势不妙,亏得那把刀使得还不是太老,他急忙收步抽刀。可电光石火间,铁铐已缠住了刀子。两人一分,熊灿的刀子脱手而出。

秦连守力道之大,用力之妙,都使熊灿大吃一惊。他转身侧步,一柄铁锤在空中一旋,熊灿借机一松,铁锤如离弦之箭射向秦连守。

秦连守没想到熊灿能扔掉铁锤,他急忙躲闪。熊灿趁此工夫,掉头向林外就跑。

秦连守看熊灿逃走,他从怀里拔出那只备用的五四手枪,向熊灿的背影连开三枪。这三枪成三角形,在熊灿头部和耳边穿过。其中一颗,击穿熊灿左耳,引得他血流如注。

可这无情的三枪使熊灿明白,他要再跑,他很可能就要在此饮弹毙命。这使他狠下决心,一定要先摆脱秦连守。

他不跑了,他转过身面对追来的秦连守,拉开了架势。

町是,遇见秦连守之后,一连几个回合的交手中,熊灿都落了下风。在心理上他已经输了一筹,他的眼睛里透出的巳全是绝望的神色。

秦连守毫不犹豫捷步逼上,一副铁铐被他舞得一会儿像棍,一会儿像鞭,一会儿又像绳索。几个盘旋,熊灿头部巳被那只铁铐连击数下。

熊灿恼羞成怒,绝望中他已经失去了路数。情急之间,他“嗖”地一声跃起。像一头疯了的狼,两手前伸如狼的两只前爪,张开大嘴向秦连守扑去。

秦连守轻转身体,一条腿支住了整个身体的重量。另一条腿,用尽千斤之力,一脚踢向熊灿。

熊灿跃起的身体已经失去了重心,秦连守的一脚将他结结实实地打在附近的大树上。

熊灿的身体飞起撞在树干上,巨大的力量震得大树一摇,从空中飞下不少落叶。

还没等熊灿爬起,秦连守上前扭住他的手腕,一甩铁铐,早已锁住了这条野狼。

冰凉的铁铐不但锁住了熊灿的手腕,而且,彻底锁住了他的心。他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欲望和信心,他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一动也不动。

这时,甄诚、杜方平他们恰好赶到。

而从海岛到吊水湖,所有的警官们也都立刻知道了这个消息。一百余名警察,高兴得跳了起来。

而更使他们高兴的是,当天下午,他们押着熊灿回到参市的时候,市民们在街道上燃起了鞭炮。他们在庆贺美丽的参市,重归平静与祥和。

市民们给刑警大队送的一面锦旗上,书写了五个大字,勇擒关东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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