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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自序

生命历程中,我感觉始终在经历挫折和不公平。经商的失败和在职场上无法应付过于复杂的人际关系,让我在精神和意识上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我甚至想到了放弃——放弃生命。

我的两个偶像,凡·高和海明威,他们的非正常死亡让我受到了鼓舞。我还喜欢海子的诗,那个卧在铁轨上还在吟唱春暖花开,面向大海的浪漫主义者,用自杀表达了他对理想和信仰的坚持。

活着或者死亡?

这是几百年前莎士比亚笔下哈姆雷特的困惑,也是很多人在找不到生活方向时对生存价值的无数次拷问。

那时候我在东北的春城,一座有着文化与工业基础的城市。两个在济南做生意的朋友来找我,他们的商业头脑一直不错,而我的市场营销和策划能力也是圈子里公认的九段高手。

他们这回要做的生意和要卖的产品就是瑜伽。

我在他们的兄弟友谊加糖衣炮弹攻势下接了这个案子,做了大量的市场调研。当时有一个叫舍宾的健身方法很火,长春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有舍宾的俱乐部和练习人群。我通过它的运作方法,结合手头朋友给我的瑜伽资料做了一个大约有三十多页的瑜伽商业运作方案。

这大概是中国第一次瑜伽市场化运作的雏形。

他们回到山东后如法实施,瑜伽,就这样渐渐地在中国成了一套最受欢迎的健身运动。

而我当时也仅仅把它当成了健身方法,在项目运作方案完成后,我就把所有的资料扔到了一边,继续进行自我的关于生与死的思考当中。

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瑜伽之神的垂青。几个月后,瑜伽就用它魔幻的力量在我的面前做了一次生命与死亡的全程解读。

〔一〕

当时我在职场上打拼,也算是上市公司的一个白领。自己的公司倒闭后我又退回到打工者的行列,这种角色的变化让我有些不太适应。我的工作表现还可以,一直在业绩上保持优良,但是在人际关系特别是与上级相处方面存在着严重的障碍。但为了生存,我往往不得不妥协。

——这让我得了轻度的焦虑症。

我变得容易暴怒和忧郁,想到了自杀和去做一些能刺激别人的极端行为。这种想法在我的脑海里总是蹦来蹦去,我必须每时每刻挣扎着抑制自己要做出的自残或施暴念头。

那时我的思想里没有天使和上帝,只有一个叫撒旦的魔鬼。

直到死亡毫无征兆地撞击了我……

我在到二级市场检查销售工作的时候,遭遇了一场猝不及防的车祸。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同车五个人,包括司机,都毫发无损。唯独我,坐在司机后面应该是最安全的位置,恰恰遭受了最为致命的撞击。

难道我对生命的怀疑让上帝和死神都觉得有必要重重地做一下警示?!

我是没有机会见到他们,我只知道我在死亡线上挣扎了三天三夜,然后重新苏醒。

我的头上从眼角至耳后到后脑整整缝合了三十六针,左肩胛粉碎性骨折,脸颊和胳膊上缠满了绷带。我真的死过了一回,那是我曾经认为那么沉重的事情,其实在它来的时候却那么的简单又深刻。

我在同事搀扶着去卫生间的时候,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号啕声,那是两个母亲在啼哭她们的孩子。医院很大,但是她们的声音让所有的人都可以清晰地听到。那是夏天的夜晚,城市里充满了喧哗与燥热,但是这哭声凄厉而高亢,仿佛一下子让一切都变得安静,而空气里似乎只有悲伤。

在我进医院抢救的同一天,一名父亲带着两个十九岁的孩子去水库玩。那是大学生儿子和他的同学的假期放松之旅,结果却成了不归路。父亲开着的面包车与一辆货车相撞,送到急救室后,两个大学生不治而亡。父亲一直昏迷不醒,而刚刚与儿子团聚的母亲却再也看到孩子们从大学校园归来的笑脸。

一别就成永别,一隔就成天人两隔,阴阳两界。

我坚持让同事扶着我去院子里看那生离死别的画面。蒙着白布从通道里推出的运灵推车,跪扶在地、以头磕地的凄惨的妈妈,还有那开着后门的黑色运棺车,静穆的黑压压的围观人群……每一场景都像电影里的灰色画面,诉说着生命的无奈与感伤。

我无可抑制,泪水溢满了整个脸庞,为了自己的无知和那两个曾经鲜活的生命。

如果真的有神,请原谅我。

我已知道,原来生命如此珍贵,又如此脆弱。

〔二〕

在医院休养的日子,可以让我详读瑜伽和习练瑜伽。

我用瑜伽简单的体位法去恢复身体的灵活性和行动。而晚上,我更多的用一盏微弱的台灯去还原瑜伽的历史和文化。

我试着静坐与冥想,调整呼吸和学习一点凝视。

这才发现自己以前对瑜伽的理解有多么肤浅。

原来,瑜伽不仅仅是健身的方法,它更多的是关于生命与生死的解读,涉及了身与灵,心与识,横跨了哲学、宗教、医学及文学等方方面面的知识和学科。我像一个只在泳池里学过游泳的孩子,这时一下子被扔进了浩渺的大海。

我终于明白,瑜伽是一种关乎生命的智慧。

出院后我辞去了原有的工作,坐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因为我想如此一种有着上下几千年历史的文化,大概只有在文化中心北京才能寻找到相关的专家和书籍吧。

由此就有了上文我说的那段白塔寺附近生活的经历,我奔波在国家图书馆和清华北大一些相关专家的讲座与课堂上,疯狂地查找中国与印度之间相关的书籍与资料。我第一次如此封闭的一个人生活,终于重新对生活充满了渴望,对生命充满了敬畏,对瑜伽充满了热情和渴求。

我要用瑜伽来解读自己对于生活的态度与方式,破解对死亡的迷惑与无知,而对工作重新承担责任和义务。

那段时间,我瘦了好几圈,留起了胡须,踏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穿行在阜成门的高楼与这后面的低矮民居中,天空中的鸽哨就是我寻求自由的注解,而那身边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父老乡亲就是我最好的同伴。我清晨去买油条和豆浆,向邻居请教如何生蜂窝煤和要一块引火的煤炭。他们不大认识我,我也不大认识他们,但彼此的微笑和点头问候就传递了温暖和温情。我知道我学会了瑜伽,在行走中重新认识生活。行者,以脚步去丈量大地,用新视角去看待路上的每一处风景。

我是——瑜伽行者。

〔三〕

后来,我去了印度和尼泊尔,我必须在佛与瑜伽的故乡学习和寻找它们最开始的痕迹。

飞机一降落,我就感到无比的宁静,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和陌生,莫非,我的前生真的来过?

我找了一辆计程车去瑞诗凯诗的学校,一过哈普朵尔,奔腾而清澈的恒河就映入我那探出车窗的摄影镜头,而一座有着十多米高的湿婆铜像赫然出现在大桥的一端。湿婆,又叫希瓦,印度神话里的瑜伽之神,掌管创造与毁灭,力量与生命。它有着无尽的神通与故事,它是舞者与万物的保护者,据说他的能力也是通过瑜伽与冥想所获得的。

夜晚,我刚刚到达学校安排好住宿,就听到了恒河岸边高亢而激昂的梵唱,夹杂着急促的鼓声和如风鸣般的乐器。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曼陀罗的唱颂,好像忽然间天上和宇宙里到处回荡着梵语和神歌,圣洁而又缥缈,悠扬而又充满了神秘。那是传承于宇宙深处里的世界开始的种子声音,如天籁一般洋溢于星斗与星空里每一寸空间的所在。

我的眼睛再次湿润。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四〕

回国以后,我创办了一所以传承印度瑜伽和中国文化相结合的瑜伽学校,开始传授瑜伽与讲解一些瑜伽经典,包括简单的冥想和静坐。虽然也经历了一些困难和曲折,但相对以前对人生的迷茫,这些都显得无足轻重。

我所苦恼的是,大家对瑜伽的认识还仅仅停留在健身的体位法层面。

如何加深大家对瑜伽的认识呢?于是就有了本书。

本书的目的是为了还原瑜伽产生的时代背景以及其厚重的文化色彩。瑜伽起源于距今四五千年的古印度,当时以哈拉帕等为代表的城市已形成比较完备的人类早期文明,考古学家称之为哈拉帕文化。它以哈拉帕和摩亨佐·达罗等城市为主体,极盛时期出现了雄伟的城市建筑、完善的排水系统,以及神秘的文字、原始的宗教,包括最早的瑜伽练习记载。在摩亨佐·达罗遗址中出土了几枚黏土印章。印章上有人形莲花坐姿像,还有各种瑜伽(Yoga)姿势。

很可惜,这种古代文明到了公元前1800年左右戛然而止,忽然神秘地消失了。印度河流域出现了文明的断层。直到雅利安人入侵,并将印度次大陆的文化中心逐渐转移到恒河流域。这支白皮肤、高鼻子的民族,用火与剑征服了印度河和恒河流域,谱写了古印度文明的又一个篇章。

我们在感知古印度的神奇与辉煌时,却不禁又有许多疑惑:古印度文明究竟起源于哪里?它的主人是谁?它是外来文明还是自身创造的文明?它为什么忽然消失?它为什么毁灭?为什么摧毁得如此彻底?雅利安人从哪里迁移过来?他们继承了哈拉帕文化的多少遗产?

而我的困惑是:在哈拉帕文化的时代已经出现了关于瑜伽的最早记载,那么最早练习瑜伽的是谁?他们练习瑜伽是为了什么?

可惜的是,关于这阶段的历史记录是支离破碎的,于是我就想用一个虚拟的故事来“还原”那段历史,通过人物和情景的再现,让我们近距离地感知瑜伽产生的背景及其哲学思考。

——这就有了阿郎的故事。

〔五〕

阿郞是谁呢?

阿郞并不存在。但他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亦可能是几千年前或几千年后每一个人身上的影子。

我们谁身上不曾存在过懦怯、迷茫和困惑呢?我们谁经历过的爱情没有过憧憬、疯狂和破灭呢?我们的成长是否也在承受着痛苦与挣扎,挫折与忧伤呢?

我们身边是否也有小酋长那样的贪婪与无知的物质性生命,一切的生存只是为了追求欲望和感官方面的放纵,在满足食欲和色欲的过程中却死于非命呢?我们是否也见过二祭司这样的满腹机关、充满心术、步步为营,对权力充满渴望的人物?他们的生活充斥着阴谋和布局,最终却被自己设计的陷阱埋葬了生命。我们是否也像大强一样崇尚武力与偏执,在暴力的冲动中要毁灭一切,而结果也毁灭了自己呢?

我们的生命中有没有智者呢?

如老酋长和大祭司,知道富贵不会长久,爱情终有幻灭,生死才是我们必将面临的关口和最终那扇要推开的门。

那才是瑜伽最终让我们获得觉悟与觉醒的生命知识。

我们可以称它为智慧瑜伽,关于宇宙与我们的生生不息,结合又聚散的知识。

人类几千年的爱恨情仇、生离死别,没有变过。

人类几千年的智愚善恶、富贵贫贱,也没变过。

人类几千年的苦痛与疾病、战争与瘟疫、欲望与煎熬,也没变过。

所以我们用阿郎的故事来还原瑜伽所要表达的哲学与神话本质。我们的生命本身就是宇宙中的一次神奇之旅。物质终将归于尘土,而灵魂要寻找天堂。

我们都是阿郎,可能也都不是。

我们可能在假设的故事里看到自己,也可能看不到。

一切都由心生,你的心看到的世界是天堂,哪里都有天堂。如果你觉得他人都是地狱,走到哪里都有地狱。

〔六〕

这本书断断续续写了十年,其中贯穿了我的瑜伽学习和教学。

我一直怕它写得不成熟,不能够描绘出瑜伽本色。就像我的教学,我一直诚惶诚恐,怕误人子弟。我的瑜伽,必须是身心灵结合的瑜伽,片面地解读瑜伽或只讲瑜伽的一个体系都属于误读那几千年的神圣文化。

所以,本书尽量还原瑜伽的本色,让读者自己去感悟与理解其中的真义。可以说这是我十来年在瑜伽教学和生活方面的一次总结。

我说过我可能就是故事里的阿郎,是瑜伽给了我生活方式的智慧和可以坦然面对一切的勇气。我愿意和所有人分享。

我现在愿意静坐与冥想的地方在运河与潮白河两条河流的环绕中,在北京的边缘郊区,远远地可以守望着那座有着二千万人口的庞大城市,那里面有精神的压力和花红酒绿的繁华。我能听到寺庙里偶尔响起的钟声,我愿意去那座叫大安寺的地方禅坐,那里面有佛和菩萨,他们和我一样,心如水一样的平静。

用水比喻瑜伽是最好的象征,水和瑜伽同样充满灵性和灵动,同样具有化腐朽于神奇的超能力、正能量。

这十年,身边有很多人走了来,来了走。有些人走了会回来,有些人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还有些人离去了,从这个世界上离去了。他们的生命就像我故事里写的人物一样,刹那间生灭,如焰火。

我偶尔会想起他们,就像想起故事里的阿郎与可爱。他们是我关于朋友与爱情的最好的怀念。上帝总会变出一些天使来陪伴你的人生,我认为,那些在我生命中让我感动和感恩的每一个人,都是上帝派过来陪我走一程的美丽天使。

我经历过死亡,而且有一天还要面对它。

但是这一次我不会害怕和轻言放弃。

瑜伽告诉我们,生可能就是死,死可能就是生。

我们谁也没有推开过那扇门,是吧。

那后面如果是另外一个世界呢?!

瑜伽里那个地方叫上梵,一个没有忧伤的世界。在那里每一步是舞,每一句话是歌,到处都充满了爱和温暖,可以有错误和缺点,但是要善良和无私,没有恐惧。所有的人相亲相爱,但没有低级的身体欲望和躁动。空气充满了芳香,从呼吸中就能汲取到能量,没有疾病和老去,每个人都年轻和漂亮,如月亮焕发着淡淡的光芒。

我们常常管它叫天堂,藏语里叫香巴拉。

瑜伽说,我们的生命,就是一次在宇宙里几十年的寻找回家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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