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城市都被黑暗笼罩着，点缀在林立的楼宇和蜿蜒的道路上的灯火，形成一片璀璨的星海，比天上的银河还要璀璨。
一栋通体玻璃的摩天大楼楼顶，有少女的尖叫声响起，但是很快就淹没在这万丈高的楼顶的夜空下。
谁也不会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风呼啦啦地吹着韩莎莎的衣裙，她正站在楼顶的边缘，眼前就是车辆如梭的马路，从这么高的地方望下去，车辆如同模型玩具，行人如同蚂蚁。
不用想象，就知道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肯定是粉身碎骨，面目具毁。
大楼的风非常的猛烈，脚尖几乎已经露出楼顶的边缘，在这个时候特别痛恨起脚下的高跟鞋，让原本就害怕得瑟瑟发抖的身子更加不稳起来。
但是，她无法从这一切中逃脱，因为身后钳制着自己的人已经疯魔了，赤红色的双眼似乎是要将她一口吞下的猛兽。
“千瑾……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了……”韩莎莎几乎是哭着哀求的，她还年轻，她还不想死。她更不想从这么高的楼上摔下去摔死，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肯定会五脏具裂，面目全非，可能连全尸都没有。
3
“你毁了艾西，就等于毁了我，我们一起去死吧。”千瑾的表情非常的冷静，仿佛面对的不是死亡，而是一件非常稀松平常的事。风刮着他的衣服和头发，乌黑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张狂的飞扬着，黑色的大衣在夜色中展开，就像恶魔的羽翼。
他浑身散发着一股逼迫人的扈气，让楼顶的气流更加的急促起来，似乎要跟着他一起摧毁一切似的。
“不要！我求求你了，不要杀我！我只是太爱你了，你原谅我吧，求求你了……”韩莎莎绝望地哀求着。千瑾已经疯了，这样子的他太可怕了，他绝对会说到做到。
千瑾冷冷地扬起嘴角，邪魅的冷笑让人不寒而栗：“你放心，你下去后，我很快也会跳下来，就算死我也不会放过你。我们一起下地狱，我会来地狱找你，继续报复你！”
“不！千瑾，杀人是犯罪，你不能杀我的！”韩莎莎用力挣扎着，却不敢幅度太大，因为这里离地面有万丈的高度，摔下去必死无疑。
“我不在乎，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是你毁了一切，是你咎由自取！”千瑾突然失控地大吼起来，愤怒让他变得疯狂而可怕，他拽着韩莎莎的胳膊，打算把她推下去。
韩莎莎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千瑾面前，她抓着千瑾的裤腿，眼泪纵横地哀求：“不要！不要啊！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吧！我会改！我一定会改！我去给艾西磕头认错，直到她原谅我！”
听到千瑾好久没有说话，韩莎莎仰起头，小心翼翼地瞄着他：“……好不好？”
“有什么用！磕头有什么用——能挽回一起吗！”千瑾一脚踢开韩莎莎。
韩莎莎趴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扯着千瑾的裤腿不放：“我知道磕头没用，但是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你死了艾西怎么办，你难道要抛下她吗？”
千瑾浑身一震，如大梦初醒般清醒过来。
韩莎莎看到了一丝希望，立刻乘胜追击：“求求你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千瑾低下头，冰冷而犀利的目光就像两支利箭射向韩莎莎，让韩莎莎瑟缩了一下。
“那些人是谁？”冰冷如寒冰的声音质问道。
“……什么人？”韩莎莎瑟缩了下，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玷污艾西的那些人！”握紧的拳头能看到青筋隐隐跳动，深邃的眸子深处跳动着来自地狱的红色火焰，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燃为灰烬。
“……是……是东城的几个小混混。”韩莎莎害怕极了，颤抖着回答。
“把他们叫出来！”千瑾把从韩莎莎身上搜出来的手机丢还给她。
韩莎莎捧着手机，畏畏缩缩地望着千瑾：“……你要干什么？”
“把他们叫出来！”千瑾没空回答她的问题，焦躁地吼道。
韩莎莎吓得缩紧脖子：“好！好！你不要急，我马上把他们叫出来，你不要激动！”
韩莎莎抖着手按下姜少的手机号码，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望着千瑾小心翼翼地问：“……约在哪里呢？”
“码头的旧仓库前。”
“好，知道了。”韩莎莎拨通了姜少的手机。
电话没想几声就被接起——
“亲爱的，你想我了吗？”那边传来姜少笑吟吟的声音，似乎没有预料到韩莎莎会主动给他打电话。
“……你们现在，能不能出来？”韩莎莎的声音有点颤抖，可是心情大好的姜少并没有听出来。
“这么心急想见我了呀，现在可是三更半夜耶。”那边的声音蠢蠢欲动的，却还在假装摆架子。
韩莎莎看了千瑾一眼，他的脸如冰雕般冰冷，韩莎莎心有余悸地咽了口口水，继续对着手机说：“我这边有几个姐妹，一起去酒吧玩，想找几个男生一起。”
“是不是美女呀？”听韩莎莎这么说，那边的人明显按捺不住了。
“这还用说。”
“好的，在哪里呀？我们马上来。”
“我们在码头前的旧仓库等你们。”
“怎么约在那里呀，直接约在酒吧门口好了。”那边的声音有丝狐疑。
韩莎莎又看了千瑾一眼，千瑾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目光犀利而冰冷，韩莎莎犹豫了一下对手机那边的姜少说：“你们有车，来接我们吧。”
“好的，咱们公主的吩咐，哪敢不从。”听韩莎莎这么说，那边立刻乐开了花，什么疑问都没有了。
挂上电话，韩莎莎战战兢兢地望着千瑾，心里七上八下的：“你让我约他们出来……是要做什么？”
“这个不用你管了。”千瑾从她手里夺回手机，让后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我可以走了吧……”韩莎莎颤巍巍地望着千瑾，就像一只惊吓过度的小鹿似的，泪光盈盈的。
“跟我去仓库。”千瑾把韩莎莎从地上拖起来。
“不要啊！”韩莎莎用力挣扎着，可是千瑾的力气非常大，被攥住的手腕疼得快要断了，韩莎莎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求求你放了我吧，你让我打的电话我也打了！”
千瑾不顾她的哀求，拽着她离开了天台，此时的他就是从地狱回来复仇的恶魔，全身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只要轻轻一碰触就会被燃为灰烬。
韩莎莎也不敢惹他，只好半哭半求地跟着他离开。
旧仓库外没有灯，黑漆漆的，只有远处的江边有几盏路灯，散发着惨淡的光芒。
千瑾拉着韩莎莎站在仓库前等待，韩莎莎一直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她非常的害怕，要是出卖姜少，下场不知道会怎么样。
虽然姜少很喜欢她，可是姜少最恨别人出卖她，就算是她也不例外。
没过多久，千瑾就看到一辆面包车开到码头边停下，车灯灭后，几个少年拉开车门走了出来。
那是一群非常面生的人，千瑾对他们没有印象。
想到艾西被这群人侮辱过，千瑾就恨不得扑上去，把他们撕成碎片。
韩莎莎感觉到千瑾攥着她胳膊的手越来越用力，僵硬的手指似乎是要嵌入她肉里似的，疼得她眼眶都湿了。
但是她不敢求饶，因为她感受到千瑾因为过分压抑愤怒，而微微颤抖着，他此时就像一只濒临发狂的狮子，只要稍稍不甚，就会死得很惨。
所以她只能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呻吟出声来。
看到那群人向这边走来，千瑾抓起了手边的铁棍，韩莎莎看到惊出了一身冷汗，正要叫出声时，千瑾却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巴。
姜少他们并不知道有埋伏，谈笑风生地走近，没有一丝防备。韩莎莎瞪大了眼睛，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却叫不出声来。
倏地，千瑾放开了韩莎莎，举起了铁棒朝姜少他们挥去，带头的姜少毫无防备地被打倒在地上，身后两个人也被姜少倒下的身躯压倒在地上。
在一群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千瑾就对着他们拳打脚踢，有几个人终于反应过来，立刻展开反击。
顿时黑漆漆的仓库外一片混乱，韩莎莎吓得抱着头蹲在地上，呜呜奄奄地哭起来。
4
千瑾豁出去了般不要命，所有人都吓到了，他整个人散发着戾气，双眼赤红散发着猩红的光芒，就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所有人都怕碰上不要命的对手，大家都不敢和他硬碰硬，在气势被压倒之下，姜少他们被千瑾打得非常惨。
所有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呻吟着，脸上身上全是伤，惨不忍睹。千瑾站在他们中间，不泄愤似的踹着他们，每一下都没有留情。
“对不起，求求你饶了我们吧！”有些被打得熬不住了，惨兮兮地开口求饶。
姜少被打得最惨，脸上没有一块完好的，还吐了几口血。他瞪着缩在角落的韩莎莎，双眼因为愤怒而通红：“……你出卖我们！”
“我不想的！我是被逼的！”韩莎莎用力摇着头，脸上眼泪纵横。
“为什么……我对你那么好！”姜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道。
“对不起！我真的不想的！我是被逼的……”韩莎莎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崩溃地痛哭起来。
千瑾疯了，她也疯了，所有人都疯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对着地上的人拳打脚踢了一阵，千瑾渐渐的平息下来。
他丢下了手中的铁棍，气喘吁吁地扫了地上的人一眼，然后拖着疲惫地身躯离开码头。
他感觉双手和双脚都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明明已经狠狠地教训了那群混蛋，可是心里还是很压抑，一点没有得到释放。
天上一颗星子都没有，漆黑的夜空静静地吞噬着一切，江水在夜色中暗暗涌动着，夜里看上去就像柏油般浑浊。
千瑾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
艾西正在厨房倒水喝，听到开门的动静声，捧着水杯走出厨房。
千瑾像个流浪汉似的，一身狼狈地走进家门，脸上和手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砰——
手里的杯子滑落，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艾西微张着嘴，震惊地望着千瑾，脸色比纸还要苍白。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千瑾发现了艾西，朝她走了过来。
这几天来，他第一次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波动。
“……你去哪了？”艾西泪眼盈盈地望着他，声音微微颤抖着。
“我去教训那些欺负你的混蛋了，我狠狠地揍了他们一顿，我帮你泄愤了。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不高兴，我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跪地求饶，可是心里还是那么的沉闷和压抑？”千瑾望着沾满了血迹的双手，表情像个迷路的小孩般茫然无措。
心里筑建的那座防墙一下子就崩溃了，眼泪如洪水般崩泻，艾西不顾一切地扑到千瑾的怀里抱住他。千瑾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我不恨他们，我心里一点仇恨都没有，我只是怕你嫌我脏，不要我了，我只是非常非常害怕……”艾西在千瑾怀里泣不成声。
“我怎么会嫌弃你，都是我不好，我没用，我没能保护你……一切都是我的错。”千瑾的心都碎了，他完全不知道艾西居然会这么想，他完全不知道艾西这么彷徨无助。
“你真的没有嫌弃我？”艾西从他怀里抬起头，不确定地望着他，泪光盈盈的大眼里蓄满了不安和彷徨。
“没有，绝对没有。”千瑾坚定地望着她，黑曜石般乌黑的眸子像射破黎明前的黑暗的第一缕晨曦般清澈。
“可是我觉得我好脏，我已经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以前的艾西了。”艾西摇着头，眼泪顺着苍白得接近透明的双颊流下。
“你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纯洁而美丽的艾西，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千瑾的语气是那么的真挚而诚恳，艾西的心被注满了温柔，动容地望着沾满了污痕和血迹，却依旧拥有着不染凡尘的姿态的千瑾。
晨曦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洒落进来，窗外的天空一点点明亮起来。
他们俩就像是两只盘旋在高空鸠，飞翔了好久却依旧找不到归宿，只剩一身的疲惫和沧桑。
接连几天，天空都阴阴沉沉的，却下不出一滴雨来，就像千瑾压抑而无处宣泄的心情。
放学后，千瑾在衣柜里寻找着他的素描本，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他在书包、储物柜和课桌里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
最近他总是忘事，前一刻的事下一刻就忘记了，自己放的东西却总是找不着。
阿凉经过楼道时，看到千瑾正在储物柜前翻箱倒柜，便走了上去：“大哥，你还没走啊？”
“嗯，我在找点东西。”千瑾关上了衣柜转过身。整个衣柜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素描本，他打算放弃了。
“兄弟们说要去吃烤肉，要不要一起去啊？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喝啤酒了！”
“不了，我要回家陪艾西。”千瑾匆匆地拉上包，一副急着回家的样子。
“学姐没事吧？”阿凉有点担忧，最近千瑾一直闷闷不乐的，似乎瞒着什么事。
“没事，只是有点身体不舒服，我先回去了，你们好好吃得尽兴些。”千瑾冲他淡淡地笑了笑。
“没你在，我们怎么尽兴得了呢……”阿凉的语气中带着抱怨和不满。
千瑾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歉意地拍了拍阿凉的肩膀，然后在阿凉失落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暮色将近，天空一片浅灰色，云层很低，似乎就盖在头顶。
骑着脚踏车离开学校，在经过十字路口时，千瑾遇上了红灯。他停下了脚踏车，一脚支着地面。
抬眼，视线不经意地瞥过一家大型超市，记得以前和艾西来过这里买菜。
只记得这个，具体的细节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当时是他推着车，还是艾西推着车，两人买了什么，说了什么呢？
千瑾努力回想着，脑袋却传来要裂开般的痛楚，似乎是在抗拒着他的探索。
浮光掠影般的画面奔泻般从脑海里争先恐后地闪过，所有的思路一下子失控了，千瑾只感觉脑袋快要裂开了，疼得眼前发黑。
红绿灯再次跳动起来，行人陆陆续续地走过马路，千瑾抱着头摔倒在地上，边上的行人吓得都退开了一步，接着好奇心又驱使着他们汇聚起来，形成一个放射性的包围圈，把昏倒在地的千瑾包围起来。
千瑾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失去了意识，自行车倒在他身边，像没人控制的木偶般，轮子独自转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