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唤熙云前,她便有了主意,赵珂既然对熙云这丫头放不下去,那她又何苦做个恶人?原本不愿,是因为贤王是个绊脚石,如今的贤王已经没有了威胁,但是朝中数年,他的人脉可不是常人可比,若将熙云留在宫里,那贤王纵然想要脱身远去,自然也会为了他这唯一的女儿而为赵家继续卖命。更何况,如今那贤王世子赵晨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终究是个祸害,她此时也无法放心让贤王一门就此脱离朝廷。
特别是如今,这多事之秋。
所以,柳娩眉便将主意打到了熙云的身上。
熙云当下便省悟了过来,太后竟然是改变了主意。她心下一凛,暗道不好,当下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付,而脸上却依然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听懂。
“回太后的话,皇恩浩荡,云儿岂能不知?不止是云儿心里明白,我爹娘更是感激皇上和太后的恩德。”熙云假装没有听懂。
“是么?那,若是为了皇上,云儿可愿留在这宫里?”柳娩眉微微有些沉不住气,直接挑明了开口道。
熙云没有说话,只是站了起来,走到柳娩眉身前跪下,“太后想听云儿的真心话还是假话?若是假话,云儿会说,云儿愿意留下服侍皇上,服侍太后,以报皇上对我一门的恩德,可是……”
“既然感恩,又为何可是?”柳娩眉淡淡的开口,看了熙云一眼。
熙云抿了抿唇,微微一叹,“太后知道,自那**兄长离开,便再没有回过京城,我哥性情暴烈,到如今却毫无消息,我心里担心他。而我爹娘只得哥哥这一个独子,如今还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做女儿的若还在这个时候弃他们而去,是怎样的不孝?我爹娘年事已高,云儿只愿长陪在他们身边,享受一段天伦,尽一点为人子女的孝道,也便心满意足了,太后母仪天下,这点心愿自是会满足云儿的,是不是?”说罢抬头,熙云已然泪流满面,而对着柳娩眉的那双眼睛,充满了自责、矛盾、哀求……
任谁都无法拒绝这双眼睛,柳娩眉不由自主的点头之后才发觉自己上当了,可是却也来不及挽回,熙云已经跪拜了下去,磕头谢恩,“云儿谢太后成全。”
柳娩眉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匍匐在地上的熙云,站了起来,转过身去,“起来吧。”
“谢太后。”熙云也不矫情,谢了恩就站了起来,恭敬的站在了一边,朝着柳娩眉做了个揖,“太后若没有其他吩咐,云儿便告辞了,过两日云儿会和娘亲一起入宫为太后请安。”说罢,熙云便转身离去。
“熙云,你等等。”却在这时,柳娩眉开口叫住了熙云。
“太后还有什么吩咐?”熙云站住了脚步,转身垂下了头。
“熙云,你很聪明,拿这话将了我的军,放心,今儿哀家也不会留你,既然是皇上让你走,你便走吧。只是熙云,你别忘了,这天下都是赵家的,又何况,你一个小小女子?况且,嘉敏的例子,还不够你学聪明吗?”柳娩眉似笑非笑的看了熙云一眼,淡淡的开口。
听到嘉敏的名字,熙云浑身一阵难受,想起嘉敏的一生被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女人操纵的后果,她的背心便忍不住一阵发冷,可她还是没有吭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上柳娩眉的眼,恭敬却又得体的开口,“回太后,云儿心里自然明白,既然这天下都是赵家的,又何必担心我一个小小女子回家一次能够改变什么呢?我,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罢了,何劳皇上和太后费上这般心思?如果没有其他事,云儿便告退了。”说完,熙云一言不发的行完了礼,转身便走。
她已经留不下去,在这里多呆一分钟,都会让她感觉到窒息。
熙云快步的走出飞凤宫,这才大口大口的喘气起来,而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和背心,都被汗浸湿了。
她停了停脚步,平复了一下急遽的心跳,这才慢慢的走了出去。
柳娩眉,比她想象的还要难以对付。
而此时,素月看了看熙云的背影,静静的走到了柳娩眉的身边,“郡主走了。”她轻声道。
柳娩眉点点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坐了下来,“素月,我累了。”
“那我吩咐宫女上午膳,太后吃一些就休息一阵吧。”素月乖巧的开口,随即朝一边的侍女低声吩咐了两句。
柳娩眉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熙云,比她想象中还要聪明。
只是,她是柳娩眉,遇到她,就算她赵熙云聪明绝顶,也注定要输在她手里,柳娩眉轻轻的勾起了嘴角,笑了笑,一切依然在她的掌握之中,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她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小姐,怎么样?太后有没有为难你?”熙云刚走到万安宫,焦急不安的环翠便冲了上来。
“我没事,她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我,走吧,我真的很想回家了。”熙云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心下却觉得累,有种归心似箭的感觉,是的,想走,想远离这座可怕的宫廷,在这里,她发觉自己变得不像自己,而每个人都变得可怕和丑陋。
在这座宫廷中生存,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不知道,此刻,熙云心里有些迷茫和疲惫。她想回家,想要找个人依靠,不想再去想这些让她觉得恐慌的东西。
环翠点了点头,她看出熙云眼里的倦意,便不再多说,扶着熙云慢慢的走出了宫。
终于要离开了,主仆两人的心里都有着这样的感慨。
回家,这个词好亲切,却也显得那么遥远,慢慢的走着,熙云忽然有种感觉,这条路,她像是走了一辈子这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