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嘉敏哄睡了的小小无忧,熙云的脸上瞬间柔和起来,霎那间,她忘了一路行来的艰辛,也忘了心中那小小的不安和疑惑,只顾着看着那个熟睡的无忧无虑的孩子,差点掉下泪来。
那个孩子,是若嫣用生命换来的孩子啊,如今却在嘉敏的身边成长着,将来长大了,他是否会知道自己的生身母亲是个怎样的人?是否会知道,她的母亲是个多么美丽温柔的好人呢?
看着无忧,熙云的眼睛湿润了,而嘉敏始终不动声色的站立一边,看着熙云不由自主的感情流露,良久,她才微微的叹了口气,让秀珠抱着无忧退下了,留下熙云,秉烛长谈。熙云的表情已经平静下来了,烛光摇弋,嘉敏的脸看起来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而熙云却忽然想起了曾经年少的那些岁月,忽然之间深深的叹了口气,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笑什么?”虽然这么问,嘉敏却没什么询问的意思,只是随口而谈,似乎已经忘了她特意堵住熙云的去路,将她带来慧明宫,是真的为了谈天。
“我想起我们小的时候,忽然之间却发现日子过得好快,那时候我们还那么小,现在你都嫁人好久了,而我,大概也……”说着,熙云笑了起来,眼睛有些涩然,但是神情却很平静。
嘉敏低下了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表情,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她没有回应熙云的话,只是忽然开口道,“无忧,他很好。”
熙云怔了怔,却突然明白了嘉敏的意思,笑了,笑得很温柔,还有些怀念,“你将他照顾的很好,如果若嫣姐看到的话,一定会高兴当时将孩子托付给你的。”熙云轻声道。
“我曾经想过要除掉她,可是却没有想到在最后她却将孩子给了我,为我铺平了通往皇后之位的道路,我承认,我错了,但是我……”
“我知道,你只是心不由己,嘉敏,爱一个人没有错,只要你好好的待无忧,好好的爱皇上,我想皇上会明白的。”熙云低低得说,对于嘉敏,她恨不起来,始终都是充满了同情。她们两个人啊,当时,嘉敏毁掉了她的幸福,而她呢,何尝不也是毁掉了嘉敏的幸福?只是如今,说这些都太迟了。
“可是,他始终不爱我,以前是你,现在是若嫣,你走了,若嫣死了,可是却都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他的心里,再也没有我得余地了。”嘉敏低下了头,苦笑,“我争了这么久,却发现我争来的东西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东西早就已经得不到了,熙云,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她抬头看着熙云,眼神充满了苦涩。
熙云没有去看嘉敏的眼睛,她只是垂下头淡淡的开口,“可是,能够和他白头得人,却只有你了,嘉敏。”活着的人再苦,也比不过死去的人。
死去的人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这才是让人最痛苦的事。
嘉敏不语,她知道她触到了什么,只是,这不是她的目的,她看着熙云,忽然问道,“这次回来,你会嫁给庞大哥吗?”她问。
熙云摇了摇头,抬头直视嘉敏的眼睛,轻声却又坚定的道,“不会,这次回来,我只是想回来告诉所有人,我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去作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我的人生我自己决定,我已经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我不要成为这样的筹码变成任何人的东西,不管这是谁的期待都一样。嘉敏,你不用担心我会入宫,我不会,因为我无法忍受自己呆在害死了若嫣的地方;我也不会嫁给庞大哥,因为我不会嫁一个心里有着别的女人的男人;如果我要嫁人,我一定会嫁一个心中只有我只能有我的男人,但是现在得我,还没有这样的觉悟却接受一个人,去为了一份感情放弃些重要的东西。所以,我会离开,去寻找一个答案,一个结果,等我找到了,我就会永远的离开,去到属于我的世界。”她毫不回避的看着嘉敏,定定的开口。
嘉敏的眼神开始慢慢的冷漠了下来,听完了熙云的话,她的神情已经变得冰冷,“是吗?这就是你的选择吗?熙云?”她轻声问,似乎在决定着什么。
熙云没有说话,她抿了口茶,站了起来,坚定的点了点头。
“是吗?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怪我了,熙云。”嘉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那声音仿佛穿越过地狱到达人间,冷的让人颤抖战栗。
熙云的身子一颤,她霍然回首,却看到嘉敏诡异的笑着,挥舞着一把刀子朝她刺来,熙云大惊,她伸手按住了嘉敏的手,颤抖的问,“为什么?”
嘉敏没有回答,只是狠狠的将刀子刺向熙云,眼看着刀子离心脏越来越近,熙云的身上出了一身汗,而嘉敏的笑容却越发的诡异、得意起来。
“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若是你嫁了也就算了,反正嫁人了的你,皇上就算再想要得到你,也不会去冒着天下人的指责做什么,但是若你不嫁,随时都能回来,若是你回来,这后宫、这天下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赵熙云,你以为你说那么两句鬼话我就会相信了?哼,你也太天真了!”恶狠狠的吼完,嘉敏用力将刀刃刺向熙云,熙云在危及中将嘉敏推向了桌子,嘉敏用力过大,加上没有想到熙云在这个时候居然还会反抗,蹙不及防之下整个人朝着桌子撞去,而让人料想不到的是,刀子不偏不倚的扎进了嘉敏的腹部,深的,只看得到刀柄……
嘉敏痛呼了一生,嘴角溢出一道鲜红的血丝,而熙云整个人傻了,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变故,她正想要喊太医,却没有想到忽然胸口一阵闷痛,她吐了一口血,昏迷了过去。
慧明宫中,红烛依然还在燃烧,但是寂静的宫廷中,却是谁也没有想到两个传奇一生的女子就在这个时候倒了下去。
刚将小无忧安顿好,回到内廷当值的秀珠刚进门却听到两声闷响,惊慌之余推门而入,却发现整个慧明宫一片血红,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在太后召见熙云的时候,御书房内,赵珂也正在接见耶律煦阳。
自赫连和菏泽结盟之后,西凉便主动提出了停战协议,这对赵珂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而这次战争虽未扩大,但是菏泽却失去了叶藏影和白少礼,甚至连若惜也……想到若惜,赵珂始终觉得后悔,那样一个青春年华的女孩儿,却最终落得个青灯古佛的下场。
所以,面对忽然间失去了两个女儿,整个人苍老了下来的庞籍,他没有挽留的理由,只能准了他辞官的恳求,却是无论如何都要将他留在京城颐养天年。他不想让庞家人离开,留下庞勋统,留下庞籍,才能真实的感觉到,若嫣曾经在他身边活过。
他知道自己有些固执了,可是自从若嫣死后,他才那么清醒的认识到,他原来是真的狠狠的爱过那个清和的如同春风般的女子。
只是,他依然拒绝了庞勋统的求亲,答应了太后放熙云自由,虽然他依然疑惑,但是这分心情却没有改变过,他告诉庞勋统,他可以提出一切要求,但是却不会轻易答应将熙云指婚给她。并不是他想要独占,而是想要给熙云一个自由的机会。
她活得太累了,背负的太多了,如果可以,他希望熙云下半辈子可以自由的选择想要的生活方式。
让赵珂安心的是,庞勋统接受了。
他看着庞勋统沉默的脸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庞勋统的心情,但是,却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对熙云的感情。只是,却又悲哀的发现,这个男人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感情。
只是,还来不及放心,耶律煦阳提出的条件却让他蹙起了眉头。但是这一次,赵珂是铁了心不会利用熙云,所以他亲自接见了耶律煦阳,当他看到耶律煦阳的时候,赵珂却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你,认识熙云?”他问道。
耶律煦阳没有隐瞒,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见赵珂的时候,并没有当时那种愤恨的感觉,有的反而是一种惺惺相惜的知己般的感觉。
或许,这是因为他们挨着同一个女子的缘故吧。
“或者,应该说,我爱她……”耶律煦阳的目光变得柔软了起来,他回忆着和熙云相遇的情景,温柔的笑了起来,他展开了眉,悠悠的诉说起一段掩埋了很久的爱情故事。
赵珂静静的听着,时而露出惊讶的表情,时而却又叹息微笑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看着耶律煦阳的表情,赵珂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