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仁: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诗。
果农:所以说,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诗人。为自己的收获写赞歌!
近仁:请你告诉我,幸福是什么?
果农:是收获啊。
近仁:别人说是爱,是宁静,可你说是收获。
果农:我不明白。我只爱我的果子。有了这些果子,我就幸福。
近仁:我好想留下来。
果农:那就留下来吧。这里有快乐。虽说这里没有你要找的诗,可是你会有收获。
近仁:我还想要找我的诗人,还有我的记忆。
果农:连快乐都留不住你,好固执的人。
近仁:收获的季节,2005年。我的诗人在悲伤。他写的诗会给人们带来幸福,就像是皑皑的白雪,将所有的不快都冰封。
§§§第五幕
冬/大地被冰雪覆盖
近仁:(穿着单薄的衣衫,站在高大巍峨的雪山下,冻得瑟瑟发抖。)伟大的诗人啊!你到底在哪?
雪人:美丽的雪花,你是我的血液。
美丽的雪花,你是我的躯体。
美丽的雪花,你将我的快乐带来。
可是,
忧伤的雪花,你又将我的快乐带走。
忧伤的雪花,你为何将我一个人留在这?
近仁:是谁在哭泣?
雪人:(哭泣。)我美丽的雪花,你在哪?
近仁:好大的雪人!
雪人:你,你是谁?
近仁:我?我是诗人。
雪人:这里只有白雪,没有诗。
近仁:凝望雪山,
浮躁的心静了,
天高了,
云淡了,
满满的是虔诚。
风掠过云端的雪,
把幽幽的清寒送来,
亲吻着脸颊,
震撼着灵魂。
恍惚间,
蓝天下的白塔更近了,
经筒转得更沉稳了。
将今生的情,
来世的缘,
镌刻在皑皑的雪峰上。
雪人:我听不懂。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近仁:我在找我的诗人,找我的记忆,还有我的家。雪人,你为什么在这?你的家在哪?
雪人:我没有家。
近仁:孤独的雪人,我也是个可怜的流浪者。你愿和我同伴,一起去找诗吗?
雪人:我不喜欢诗。我只喜欢这里。虽然我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我的家。
近仁:你为何哭泣?是谁抛弃了你?
雪人:我在找我的雪花。可是,雪停了,我的雪花不见了。我在呼唤它。
近仁:你的家人呢?
雪人:我没有家,也没有家人。我只记得我出生在这里。雪花把我带来,雪花为我起舞。我为雪花歌唱。可是,我找不到他们了。他们到底在哪?
近仁:可爱的雪人,你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吗?
雪人:这是2009年的冬天啊!在雪山之下。
近仁:2009年?难道我又一次错过了吗?我听到了我的诗在呼唤我。可是,我却找不见它。
雪人:雪野孤旅寂寥,
万里荒漠觅芳踪,
翘错了眉睫,
恍如梦幻。
一捧白雪,
一腔相思,
摊开双手,
迷离间,
仿佛觉得,
早已从指缝间滑落。
近仁:好悲凉的诗啊!雪人,你见过我的诗人吗?
雪人:这里只有冰雪,只有寒冷,只有无尽的孤独,没有诗,没有你要找的诗人。
近仁:可是,我明明就听到他在呼唤我啊!
雪人:没有目的的呼唤。我也在呼唤我的雪花,可它们就是不来。我好孤独,好难过!
近仁:我的诗人,你到底在哪?
雪人:好可惜,这里没有你想要的诗。也许你的诗人也随着我的雪花一起跟北风飘走了。
近仁:不会,他不会!他带着我的记忆,在诗的国度里等我。
雪人:诗人的国度?那里是你的家吗?
近仁:也许吧。那里有幸福。雪人,请你告诉我,什么是幸福?
雪人:我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孤独。也许幸福就是孤独吧。
近仁:幸福怎么会是孤独呢?
雪人:幸福是孤独的等待。你等你的诗人,我等我的雪花,等到就是幸福,盼望着的孤独就是一种幸福。
近仁:幸福是什么?爱?宁静?收获?还是孤独?到底是什么?伟大的诗人,你快出来,来告诉我幸福到底是什么?
雪人:嘘……不要喊叫!你会惊了我的雪花。
近仁:(低头。)我的诗人到底在哪里?
雪人:孤独的人,你很失望吗?
近仁:为了寻找诗歌,我远行。走过春夏秋冬。我说诗就是幸福。可每个人都告诉我幸福的不同含义。我只想找到我的诗人,让他亲口告诉我,幸福到底是什么?
雪人:可惜,这里没有你要找的诗人。
近仁:(转身要离开,此时漫天的雪花开始飞舞。)也许吧。
雪人:看,我的雪花来了!它们听到了我的赞歌,它们来了。
近仁:(苦笑。)呵呵。
雪人:难道你不为我高兴吗?
近仁:也许呼唤真的有用。我为你高兴。
雪人:诗人,你要去哪?
近仁:我要继续找我的诗,找我的诗人。我知道他在远方的某个角落里在等我。那里就是诗的国度,有着幸福。
§§§第六幕
夜深/满是斑驳的墓碑
近仁:(独自在黑夜里哭泣。)
守墓人:(抚摸着墓碑。)
近仁:深沉的夜,
静静的,
厚厚的,
仿佛从远古跋涉而来。
天河的星星,
你也有伤心的事吗?
为何眼儿也不眨?
晚风的袭扰声,
轻柔些好吗?
愿夜色遮掩下的美妙,
多待些时辰,
让这不可渡的夜,
让满怀的忧伤,
化作心底的渴望,
暗暗流淌……
守墓人:(停下来抬头聆听,轻轻跟着颂。)
抖落满身的月明,
化解一地的荒凉。
寂静的墓园,
自言自语。
矗立的墓碑,
搅动过往的风声与历史。
满山的绿,
滔滔的河,
曾经的跌宕与蓬勃,
披着月光,
伴着流水,
带着诗的韵脚,
集体出逃了……
近仁:诗?有诗!
守墓人:又是一个孤独的人儿。
近仁:(走近,看到一座座孤独的坟茔,有些失望。)难道我又来错了地方?
守墓人:孤独的人,你在找寻什么?
近仁:我是在找诗,找我的诗人,找我的记忆,我的家。
守幕人:诗?这里到处都是诗。
近仁:(环顾了一下四周,表情激动。)不!这里没有诗。
守墓人:每个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这里真的都是诗,满园的诗。
近仁:这里只有坟墓!更是孤独。
守墓人:对,这里所有的坟墓都葬着诗人,葬着一首诗。
近仁:你在欺骗我!我不相信,诗不是这样的。
守墓人:呵呵。诗就是这样的。这里是诗的国度,所有的诗人都葬在了这里。
近仁:诗人是不会死的!诗歌是永恒的。
守墓人:可是你也会死。
近仁:我是个诗人,我不会死的。
守墓人: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就像诗歌一样,人们早晚会有遗忘的那一天。
近仁:我就没有遗忘。
守墓人:你在欺骗自己。你已经遗忘了,你连自己的记忆都丢失了。
近仁:你……你……请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守墓人:这是1990年,一个新的开始,也是一个诗歌年代的结束。你的记忆丢了,你的诗人死了,你的诗也葬在了这里。
近仁:1990年?我又回到了原点?
守墓人:为了寻找诗人,你走了一圈。可你忘了你自己就是个诗人。你在寻找幸福,每个人都给了不同的答案,金钱、爱、宁静、收获、孤独,幸福本来就没有答案。
近仁:那我的诗人呢?
守墓人:他死了。他生于1990年,葬在了1990年。诗又回到了原点。
近仁:(抱头痛哭。)不!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诗的国度应该是个很美的地方。那里到处都是幸福的诗!你是个骗子。我的诗人不会死的!
守墓人:你的记忆没了,你在寻找你的记忆。你的家没了,你四处流浪。可你知道吗?你就是自己的诗人。你一直在找你自己,而你的记忆就是你的诗。
近仁:我没了记忆,我不会写诗。我听到我的诗人在呼唤我。他在给这个世界带来幸福,给世界带来好多好多的诗。
守墓人:诗已经死了,诗人已经都被埋葬了。这个年代,没人会看诗了。
近仁:孤独,
浇湿了燃烧的激情。
声声叹息,
敲击着寂寞的思绪。
举头望月,
却见启明星在闪烁。
遥远的思念,
能否到天涯海角……
守墓人:(摇头继续刻着自己的墓碑。)固执的人啊!还在挣扎。
近仁:又回到原点,我被现实蒙蔽了双眼。原来,这一切都是假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墓碑:你已经死了,你的诗人已经死了,你的诗歌也已经死了。
近仁:是谁?是谁在说话?
墓碑:我是你的记忆。
近仁:我的记忆丢失了,我还要去流浪。
墓碑:你还要去哪里?这里就是你的归宿。
近仁:难道这就是诗人的下场?
墓碑:回来吧,回到这里来。这个世界已全是灰暗,诗歌的光芒,已经不在。诗人只能蛰伏在墓地里,静静地等待,等待诗歌的光年。
近仁:(跪在墓碑面前,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
清风拂过蓬乱的头发,
挽起薄薄的思绪,
走在这个悄悄的夜里,
轻吻花蕊上的夜露。
凉凉的月色,
洒在碑上,
铺在地上,
倾听心的诉说。
梦的涟漪,
轻轻涌来,
撩拨春的浮华,
惹起婉转的叹息。
春天的笑声,
惊动了花枝的蕾,
摇醒了婴儿的梦,
迎来曙色满园……
守墓人:伟大的诗,可爱的诗人!
谨以此剧献给1990年出生的诗人,和2009年将要出生的诗人。在这个不尽如人意的世界,在这个诗歌孱弱的国度,希望有人能用美丽的诗歌,给人们带来幸福。不要像流浪者丢失了记忆,在墓碑下面暗自哭泣。
2009年于成都理工大学
满月
人物:
曼殊:女,海外归来的华侨,为了寻找多年前爷爷的故事,来到百花镇。
欧阳阅然:男,曼殊的爷爷,多年前,百花镇月仪班班主,因唱一出反剧被特务追杀。
心仪:女,曼殊的奶奶,在欧阳阅然失踪后移居海外。
陆钥:男,刚大学毕业又失业的人,生活在困顿与孤独中不能自拔。
小璐:女,陆钥的女朋友,离开陆钥很多年。
钟白:男,陆钥大学同学,杂志社编辑,醉心于诗歌,不被赏识。
宁莎:女,钟白的女朋友,喜欢陆钥,常常游离于多个男人之间。
另外:卖茶婆婆
侦缉队队长
侦缉队队员
修鞋老者
流浪歌手
小吃摊老板
小吃摊雇员
杂志社主编
龙哥
卖面具的小贩
百花镇暴动的居民
神秘女人
心仪的父母
外场/草地/夜
天空卸却了妩媚的颜色。湍急的流水,在漆黑的夜色中低吟。长长的蒿草影影浮动着。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慢慢湮没在诡秘的夜里。月光透过满天的乌云,爬满了伤痕累累的地面。几道强光闪过,草地的另一面,传来拨动蒿草的哗哗声。
欧阳阅然:(一边奋力地向前拨着蒿草,一边疾步向前跑着。)身后隐隐传来狼狗的狂吠声和人的叫喊声。
侦缉队队长:大家都快点!他跑不掉了。
欧阳阅然:(大口地喘着粗气,双手不停地拨着前面的蒿草,不时地抬头看着天上若隐若现的月亮。他的脚步开始加快。逐渐变成了一个黑影。)
湍急的河水奔流而过。一只狼狗跃出蒿草丛。接着,几道强光闪过,一群人气喘吁吁地追到河边。
侦缉队长:(跑到河边,低头看了一眼滚滚流淌的河水。)
侦缉队员:(指了一下大狼狗蹲坐的地方。)队长,你看!
在大狼狗蹲坐的地方,一张白色的脸谱面具被遗弃在河边。
侦缉队长:(拾起面具。)是他的。
侦缉队员:(快走几步来到河边,环顾四周一圈。)他不会真跳进去了吧?
浅浅的乌云渐渐散去。一轮满月逐渐从半空升到远空。
侦缉队长:(把面具举起,对着月亮。)
月光透过面具的眼眶,照到侦缉队长的脸上。
侦缉队长:(轻轻把面具移开。)
满月慢慢化成了流沙,组成满月题目。
外场/街道/阴天
全球金融危机爆发,经济体系开始动荡。股市崩盘,公司破产,很多挣扎在这场危机边缘的人,正面临失业的危险。一场前所未有的阴霾,在慢慢地笼罩住每个人……
陆钥:(一个人站在大街的大屏幕下,呆呆地看这屏幕上转换的新闻报道。过往的人群,没有谁会留意到这个内心带着伤的小伙子。他就像一粒尘土,被无意中带到了这个城市。他眼神凝重,从失望逐渐到呆滞。屏幕上的新闻不断转换。他的目光慢慢透视到屏幕的画中。脑海中孩子天真的笑容,变成老人呆滞的面容。)
一份份的简历被撕碎。高高的写字楼。坍塌的桥梁。密密麻麻的工作间。人们麻木的表情。闪动的电脑屏幕。环绕的群山。满地的烟头。大街上来往的人们。酒吧里闪烁的灯光。完整的镜子,被打破的镜子,然后又被打破。流血的伤口。填满密密麻麻数字的报表被血一样的东西染红。狂吠的恶犬。女人惊恐的表情又变成孩子天真的笑容。最后化成了一个大屏幕。
外场/街道
大屏幕依然闪现着新闻。
陆钥:(向远处走去。屏幕的光打在他瘦弱的背影上,简历慢慢从手中滑落。)
风一吹,简历飘起,与散漫在大街上的宣传单混在一起。周围的霓虹灯开始不断变换闪烁。
流浪歌手:(弹着破旧的吉他,看着来往的人群,神情投入地唱着。)宁静的夜晚,深邃的夜空。夜空呵,你仿佛在做着醉心的梦。夜空!夜空!你有时轻松,有时凝重!也如我心!
小吃摊老板:(边吆喝,边向路面泼着脏水。)
陆钥:(右手攥着一瓶矿泉水,垂在腰间,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自言自语。)这个陌生城市里,还有多少人像我一样幽灵般散布在角落里?不分白昼黑夜,不管刮风下雨,最迫切的愿望就是生存下去。没有稳定的工作,没有安稳的家,没有社会的关爱。就连流浪的狗,也看不起我们这群处于社会最底层的黑夜的守望者。人们戏谑地称呼我们是这个城市的流浪者。尽管这个词听起来让人心酸,而自己觉得这个称谓名副其实。(叹了口气,很无力地瘫坐到路边的连椅上。)
一阵风吹来,夹杂着路边的小吃摊的油腻气味。
陆钥:(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想呕吐。裹了裹衣角,用手捂住鼻子,茫然地看着远方。)
小吃摊老板:(手里摆弄着一只乌龟。赞不绝口地说着。)好家伙,心脏拿出来了还在跳,生命力真强!真是个好东西!一定大补!(招呼店员。)过来帮帮忙。
店员:(有些害怕地往后退。)哦,挺瘆人的,我不敢看。
小吃摊老板:(见店员没动手,露出不高兴的表情。索性自己蹲下来动手。)
陆钥:(看着眼前这血腥的场面,怯生生地说。)老板,以后能不能别再杀它们?
小吃摊老板:(抬起头,用胳膊抹了一下溅在脸上的血水。)这东西可是大补。我做的是生意,有人要吃,我就要卖。俺不卖,别人也会卖。
陆钥:(不忍心得又看了一眼,没再说话。)
经过老板的一番努力,乌龟所有的器官都被一并掏了出来。
小吃摊老板:(血顺着血淋淋的双手往下滴。脸上浮现着惬意的微笑,没有一点内疚的感觉。)
陆钥:(满脑子都是被杀的乌龟。手一松,水瓶滑落到了地上。瓶口散淌出的水,正如乌龟的血一样,慢慢地在肮脏的地面绽开。)
外场/小镇/天晴
微凉的秋风徐徐吹来,云淡了,天空也显得清澈高远了。树叶在枝头上不停地翻动,跳着跳着,幽幽地落到了地上。
曼殊:(置身嘈杂的街道,走在碎石铺就的小路上。)
路边红红黄黄,花花绿绿,各式各色的雏菊,恬静安然地绽放着,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芬芳。蜜蜂边嗡嗡地叫着,边停停落落。黄昏下的小镇,斜阳透过枝叶,斑斑驳驳地洒落了下来,形成细碎的剪影。
优美的戏声,落隐落现,奏出了小镇的美与凄凉。
卖茶婆婆: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曼殊:(手指轻轻地摸着斑驳的墙面,抬头看着岁月在这些老房子上面留下的痕迹。)
来往的人们,仿佛根本不受外界干扰,迈着悠闲的步子。破旧的茶馆里,只有卖茶婆婆一人在悠闲地唱着小调。
曼殊:(像是被吸引了一般,走进茶馆,找了个空位坐下。)
卖茶婆婆:(抬头,细细地眯起眼,看着曼殊。)您要喝茶?
曼殊:(轻轻地笑了一下。)是呀,阿婆。
卖茶婆婆:(回了一个慈祥的笑,又开始忙手中的事。嘴里又开始哼起小调。)
曼殊:(环顾一下四周。)阿婆,您哼的是什么曲子?
卖茶阿婆:(将一杯刚刚冲泡好的茶,端到曼殊面前)老曲子了。
曼殊:(接过茶杯,端详着阿婆。)
卖茶婆婆:(坐到曼殊身边。)几十年前传下来的曲子。没有多少人记得了。
曼殊:(浅笑了一下。右手掀起茶碗盖,左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小口茶水。边含着茶水,边好奇得继续观察着周围。)
卖茶婆婆:姑娘,你喜欢这曲子?
曼殊:(将茶水咽下。)以前我也听过。
卖茶婆婆:(和曼殊对视了一下,便呵呵笑了起来。嘴里又开始哼起来。)
曼殊:(抬头又环顾了一下四周。)阿婆,这些房子很老了吧?
卖茶婆婆:(感叹了一声。)是啊。可惜,几十年前还被毁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