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间隔缺损指室间隔在胚胎发育不全,是最常见的先天性心脏病。缺损大者,症状出现早且明显,以致影响发育。心悸气喘、乏力和易肺部感染。严重时可发生心力衰竭。有明显肺动脉高压时,可出现紫绀。
肺动脉高压是一种极度恶性疾病,其愈后是灾难性的,可以说,这种病就是心血管疾病中的癌症。
听着这些从没听过的理论,我的心像是空谷般寂静。房间没有开灯,窗帘是拉着的,昏暗得看不清人的表情。我努力地吞咽了一下,希望唾液可以正常循环,让我能够发出声音:“曲城,在你心里我是什么?”
“我是这世上最自私的人,我明明知道不可以,可是没办法,我没办法……”他坐在床边低着头,我听到他声音里无法消散的虚弱和颤抖,片刻他伸出手握住我的手指,乞求般的,“别离开我,求你,别离开我。”
没有人能够知道我看着他,一直就像看着一个美丽的梦境。他透明的,轻盈的,随时都像可以飞离我的身边,所以我才恨不得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但事实是,是梦早晚都会碎的吧。“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从椅子上滑下去抱住他瘦削的肩膀,“我不会离开你,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你在……”
他的头垂在我的肩膀上,我感觉到他那颗残缺不全的心拼命的想要跳动,最后表现在他紧紧抓着我后背衣服的手上。“你为什么不怪我骗你这么久?”
“我现在全都懂了。”
你一直以来的挣扎。
“妈……”曲城突然放开了我站起身,我转过头看见他的妈妈站在黑暗的门口表情空洞的看着相拥的我们。我看着那个很是年轻美丽的母亲脸上带着近乎阴森严肃的表情,不自觉地握紧了曲城的手,却听到她对我说,“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好,”我刚要迈腿,却发现手上的牵制仍然在,而且没有放松的意思。我用另一只手反握住他的手,“你相信我。”
走到客厅里我站在沙发边上不知道该不该坐,我在考虑如果下一秒她就下逐客令我该怎么办,可是她只是挥了挥手,说,“你坐吧。”
“阿姨……”
“你们不能在一起,我现在要跟你谈的不是早恋的问题,就当我相信你们是认真的,但是你们在一起是不会有未来的。”
我坐在沙发一角,双手在前面死死交叉在一起,想要维持镇定却止不住语气中的薄弱,“我都知道了。”
曲城的妈妈显然很震惊,“你知道了?那你为什么还……”
“因为我从来没奢求过什么美好未来,您说我胸无大志也好鼠目寸光也好,可是我曾经是个被所有人认定没有未来的人。我想您一定还记得我第一次来您家时的样子,遇见他是我生命里最大的意外,是他救了我。所以我求您让我和他在一起,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你还是不清楚他的身体,就算我让你们在一起,你能陪他多久?你是个普通的女孩儿,你要结婚,你要有正常的生活。你还是个孩子,所以才能说出这种不切实际的话。”
曲城的妈妈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有力,她并没有用严厉的逼迫的语气,相反的她只是摆出一个母亲最大的力不从心,于是这些字就像一颗颗钉子凿进我的心里。我还想要张嘴,还不等我说话,她又补了致命的一句,“他现在的身体看起来没有太大关系,其实……你会害死他的。”
“妈!别再说了!”曲城从房间里再也听不下去跑出来护住瞬间流下眼泪的我,可是现在我看着蹲在我面前心疼的用手擦我眼泪的他觉得那么模糊,“这和她有什么关系,您有必要这么逼她么?!”
“我是为了你们好,你觉得你能给她什么?!她能愿意陪你多少年?等她二十岁了,三十岁了,她该结婚了,你能么?!”
对话越来越尖锐,我感觉到曲城的身体渐渐僵硬,他也同样在害怕,我轻轻推开他站起来朝门口走去,“陈梦!你去哪儿?”
我不知道,闭上眼睛就看到一道道雷电劈下来。
“好,如果你想走,现在就走,”曲城看着我的脸,慢慢松开了抓在我胳膊上的手,一步步向后退,“我知道让你留下来对你不公平……”
不等他说完话,我突然扑进他的怀里。他身上仍然又让我安心的薄荷味道,衣服永远像是刚刚在阳光下晒干有着让人昏昏欲睡的柔软。我听到他胸口长长的一声叹息,慢慢收拢了我的肩膀。
“妈,就算我明天就会死,我还是要把她留在身边。”
“死”字出现在空气中的那一秒我听见三颗心同时缩紧的声音。夜晚在窗外降临,很快我们便置身在黑暗里。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
但是世界末日那天他还能如此拥抱我,又有什么可怕呢?
曲城出生时只有五斤,瘦小脆弱,呼吸不好并且总是发烧,那时医疗技术还不是很发达,更何况生产的医院也不是什么大医院。医生当时诊断的结果是肺炎,只单纯地止住了发烧,一直到出院。
可是身体依旧是不好,明明是个男孩子却没办法和小朋友一起踢球,追跑打斗,上楼都会气喘不止。随着年纪增大容貌开始改变,可不变的是那没有血色的脸和发紫的嘴唇,七岁的那一年曲爸爸的一个当医生的朋友看见了这个孩子,犹犹豫豫地说了一句:“这孩子心脏是不是不大好?”
虽然不愿意往那边想,可事实摆在眼前,那一年他们拉着曲城去了安城最好的一家医院,确诊结果出来时曲城的爸妈当着医生的面哭出了声音。
已经延误了最佳的治疗年纪,辗转了很多个城市的医院,看到的只是一个又一个无能为力的摇头。
曲城是一个好强的孩子,他清楚自己的身体却并不介意,他坚持着学业,虽然经常会因病休息上一两个星期,但是他从来都维持着好成绩。他活到了十二岁,十四岁,十六岁,不知道是不是一直细心保养不做任何激烈运动的缘故,他奇迹般的一再越过医生估测的最长寿命。
“我们对他从来没有任何要求,我们只乞求他能好好活下去,老天不要这么残忍的把他收回去。”曲城的妈妈如此对我说。我听得出来随着曲城一天比一天长大,他们又开始燃起了希望,他们以为会这样一直好下去,没有什么突兀旁枝。直到遇到我,我让他们感觉到了危险。
遇到我之后,他们的儿子一再的举止失控,第一次带回家的女孩儿是我,第一次要求骑自行车是为了我,第一次对家长大声说话也是因为我。“其实应该想到的,到了这个年纪怎么会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可是我一直以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就会控制自己,可是……”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对不起……”
“这也怪不得你,我们都是过来人也知道你们这个年纪是阻拦不了的,可是他竟然愿意为了你去做那个成功率连20%都不到的手术。”
我张大了眼睛像是被石化在原地一样看着曲城仍旧平静的脸,他伸出手想要安慰似的摸我的头发,我却躲开了,他的手僵在半空寂寞的一点一点握成拳,收回身边。“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下,我好乱。”
看到没有人阻止,我站起来一口气跑到了楼外,扶着墙走了两步终于抱着膝盖蹲了下去。我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腕,眼泪大滴大滴掉到衣服和地上。在那样的时刻我竟然想起了在某本书上看见的关于守护天使的传说,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出现在你身边守护着你,带你远离伤痛,然后当他的职责尽完他便会消失无踪。
多么浪漫的,充满美好愿望的传说。当它变成真的,你就会觉得那是无法承受的残忍。
腿蹲到麻木,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在外人看来一定像个失魂落魄的鬼。然而正在这时我抬起头看见了两步开外的曲城正静静看着我,他的眼中有一座灯火通明的城市,能够容纳我所有的懦弱,无措,绝望,退缩。
他说,陈梦,对我来说活着已经不是愿望,我和你一样对生命完全没有希望,可是自从遇到你我开始懂得什么叫快乐,我每天早晨看见你从楼上跑下来对我笑都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要活着。你才是我的救赎,所以,你要坚强。
陈梦,我爱你,看见你我才看见希望。
我们看过太多分离的故事,无论是催泪的肥皂剧还是冗长夸张的泡菜剧,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在漆黑的影院,当我们看到这样的情节我们总会不自觉的握紧身旁人的手,“不想失去你”的念头变成鱼在平静的心里吐出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