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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永远的琴音

少女阿玫近几天来心里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每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觉得临街的窗下有一双陌生的眼睛在注视着她卧室的窗口。开始的时候,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是自从昨天晚上她拉完她最拿手的曲子《梁祝》的时候,她分明听到了窗子外面沙沙徘徊的脚步声。阿玫心里不由一阵紧张,透过窗帘的缝隙往窗外观看,果然看见对面的路灯下站着一个身材瘦高,脸颊瘦削的中年人。中年人穿着一件破旧的风衣,显得很疲倦的样子。

这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传来一声惊雷,随后下起了倾盆大雨。中年人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依然站在路灯下望着她这扇窗子。那专注的眼神好像是在唤起往事的回忆。阿玫想下去递他一件雨衣,可这时爸爸妈已经睡着,她怕下楼时把爸爸妈妈吵醒,又放弃了这个想法。这真是个奇怪的陌生人,说不定她关了灯这个陌生人就会走了,这么大的雨他会着凉的。阿玫想到这儿就关了灯,依然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观看,没想到这招还真管用,果然,没过多久,中年人朝她的窗子颇为失望地望了几眼,慢慢地消失在雨夜之中。此后,一连好几天,阿玫每天晚上都会看到中年人在窗下瘦削的身影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每天晚上,阿玫都会注视着中年人的背影在夜色里远去才肯入睡,躺在床上阿玫就想,这个陌生的中年人为什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她的窗前徘徊,这个神秘的人,他是谁?他想干什么?阿玫是个对任何事情都感到好奇的女孩子,她决定对这件事情探求个究竟。

这天傍晚,阿玫打电话给爸爸妈妈谎称自己在同学家住,自己一个人隐藏在对面的楼道里。中年人果然又出现在她的窗下。她隐藏在楼道里观察起中年人的一举一动。中年人一边徘徊,一边长吁短叹,阿玫似乎感觉到中年人心中埋藏着许多不可言说的秘密,她决定跟踪这个人。两个小时后,中年人终于裹紧大衣领子离开了。阿玫悄悄地跟在他后面尾随。中年人走到了公园的门口,进了一个维修公园的简易工棚里。阿玫知道,公园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改建,招集了不少外来的民工,这个人看样子是一名公园招来的民工,可是他为什么每天晚上要在她的窗下徘徊呢?

阿玫想更进一层了解中年人的来历,第二天中午,阿玫独自一人来到公园的建筑工地,老远,她就看见中年人在工地上画着图纸。阿玫找到了工头,露出了一脸灿烂,指了指中年人说:“师傅,我是他的朋友,能找他说会儿话吗?”工头抬头看了看阿玫,冲着中年人喊道:“阿海,有人找你。”中年人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走了过来,工头说:“阿海,这个女孩找你。”阿海望了望阿玫,走到一条长椅上坐下,抽出一支点燃,低着头说:“姑娘,你找我?”阿玫点了点头,说明了来意。

“你都看见了?”阿海猛抽了几口烟,看得出,他的内心很慌乱。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我喜欢听你的小提琴,真的,特别是你拉的那曲《梁祝》,真是荡人心魄,让人禁不住浮想联翩。姑娘,你拉的太好了。”见阿海为自己的琴声所打动,阿玫得意地一笑:“我这点技艺算什么?我妈妈拉的才算是真的好呢!她曾荣获全国小提琴拉一等奖呢!”阿海拢了拢额前有些花白的头发,站起身来望着阿玫一笑:“姑娘,你有这样好的妈妈,真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好了,没有别的事儿,我该干活去了。”

望着阿海的背影,不知为什么,阿玫忽然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当天晚上,阿玫照例守候在窗前,希望阿海再次出现在窗前,她甚至可以打开窗前为他拉一曲《梁祝》,可一连许多天,阿海就像一尾游到深海里的鱼,再也没有出现过。

有些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当它存在或是正在发生的时候,你没拿它当回事儿,可一旦事情中止或者消失了,你会突然间觉得生活中突然间缺少了点什么。阿玫现在的心情就是这样。当阿海在她的窗前消失的时候,她的心里忽然间产生一种莫名的惆怅。她决定去公园的工棚里去看看他,如果他在的话,她甚至会为他当面拉一曲《梁祝》。恰好这天晚上爸爸妈妈不在家,她便背着小提琴一人去了公园。

去公园的道很难走,再加上是晚上,出租车司机们都不愿意去,阿玫只好自己步行。阿玫正走着,忽听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阿玫觉得头皮发紧,加快了脚步。奇怪的是,身后的脚步似乎也加快了。阿玫是个倔强好奇的姑娘,她猛地一回头,果然看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材瘦高的人。那中年人止住了脚步说:“别害怕,是我。”阿玫听声音很熟,仔细一看,中年人竟是他今晚上要找的阿海。阿海说:“姑娘,这么晚了咋还一个人出门?”阿玫顽皮地一笑,没有说什么,拿出小提琴,坐在马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拉起了那曲她最为拿手的《梁祝》。

曲罢,阿海说:“姑娘,我能借你的琴拉一首曲子吗?”阿玫狐疑地望了望阿海,将提琴递到了他手中。阿海拿起小提琴,也拉起了那曲《梁祝》。令阿玫惊讶不已的是,阿海提琴拉得熟练自如,简直出神入化,就连他们学院的提琴老师也不能将这首曲子拉得这样缠绵哀婉。阿玫兴奋得差一点跳起来:“没想到您的提琴拉得这么好,这么专业,阿海叔,您以前是干什么的呢?”阿海说,他以前也是个提琴爱好者,后来,他和妻子离了婚,他就再也没有摸过提琴,他还说,他最爱听的就是妻子拉的那曲《梁祝》。他和妻子是大学时的同学,他们是自由恋爱,当年,妻子送他的定情物就是一把小提琴。

阿海说到这儿点燃了一根烟,颇为动情地说:“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听的就是那曲《梁祝》,记得半月前的一天夜晚,我无意间走到你的窗前,就被你的那曲《梁祝》深深地感染了,打那儿以后,我就每天晚上守候在你的窗前,听你那曲《梁祝》,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中止过。”看着阿玫有些惊疑的样子,阿海说自从阿玫到公园找过他后,他就悄悄地隐在一个阿玫看不到的角落里听琴。今晚阿玫出来后,他就一直跟在她身后保护着她。原来是这样!听了阿海的叙述,阿玫觉得心里一热,感动得差一点流下泪来。

打那以后,阿玫和阿海成了忘年交,只要一有空闲,阿玫就会背着她那把小提琴去公园里为阿海拉他最爱听的曲子,尤其是那曲《梁祝》,每次都能让阿海如痴如醉,兴奋不已。另外,在阿海的悉心指导下,阿玫琴艺大增,半年后,学院决定让阿玫代表学院去法国巴黎参加三年一届的国际大学生小提琴大赛。当阿玫接到通知的时候,她就将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告诉了阿海,阿海拍了拍她的肩膀,满面的慈爱,就像一个父亲对他的女儿一样,兴奋溢于言表:“去吧孩子,你会成功的,你的琴音是世界上最美的。”

一个月后,阿玫抱着冠军的奖杯回到了祖国,她回国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将这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阿海叔叔,当她跑到公园去找阿海时,工头交给她一个包裹,然后就一声不响地走开了。阿海叔在哪儿?难道他走了?阿玫似乎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她迫不及待打开包裹一看,里面包着的是一把纤尘不染的老式提琴和一封信。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阿玫:

我的朋友,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在有你相伴的日子,我很知足,很快乐,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我没有什么贵重的礼物送你,这把小提琴是我年轻时候用过的,送你作个纪念吧!你正值豆蔻年华,人生之路才刚刚开始,我的朋友,我会在遥远的地方祝福你一路走好!可惜,我等不到你手捧奖杯的那一刻就走了……

你永远的朋友阿海”

看罢这封信,阿玫泪水夺眶而出。从工头的嘴里,才知道阿海半月前已经辞世了。工头垂着泪说:“阿海患的是晚期肺癌,他来我们这儿打工,说是来寻找一个未了的梦,弥留之际他对我说,他的梦已经圆了。他是凭着自己顽强的意志来圆他的梦的呀!”

拿着阿海的遗物,阿玫回到了家。终于有一天,妈妈看见了这把提琴,当她得知事情的经过,流着泪说:“孩子,他才是你的亲爸爸呀!”阿玫惊讶得简直说不出话来:“妈妈,这怎么可能?”妈妈摸了摸阿玫的秀发,指着那把提琴泪流满面:“阿玫,这把提琴就是当年我送他的定情物呀!”

听妈妈这么一说,阿玫想起了和阿海相处的快乐日子,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从妈妈的嘴里才知道,当年,妈妈和阿海曾是一所艺术学院里的高材生,又一对情深意笃的恋人,在学院里头阿海还有小提琴王的美称呢!后来他们结了婚。再后来,阿海受到了一桩错案的牵连吃了官司,被判了十年徒刑,判决书下来的时候,阿海就强行和妈妈离了婚。伤心欲绝的妈妈只好带着满月的她离开了那座城市,后来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妈妈流着泪说:“阿玫,你爸爸他是在用心寻找他的女儿呀!”

阿玫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许多,她缓缓走到窗前,拿起了阿海赠她的那把小提琴,倚窗而立,拉起了那曲阿海最爱听的《梁祝》,因为她知道,在她的内心深处,这是一曲永远的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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