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漓不敢在他面前锋芒太露,唯有轻轻点头:“自然是认识的,叶公子今日可是看在你弟弟的面子上,出手相救?”
她如此一提醒,叶晨轩便了然,看来她不过是他众多皇弟之中的女人而已,只是她竟然认出他来,颇有几分意思,在他印象中,可从未见过眼前女子。
“既如此,今日这闲事我是不管也得管了。”方才就算沈漓不出言提醒,他也必定不会放任这几人将她带走,毕竟是皇城脚下,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极为恼怒,这太平盛世,竟然在皇宫门口都有悍匪如此猖獗,若是让父皇知晓,他这个太子怕是要当到头了。
“多谢了!”
事情的发展多少出乎了众人意料,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没想到结局会是如此峰回路转,叶晨轩身边的随从是武功高强的大内高手,三招之内就将三人解决了。
几人躺在地上痛苦呻吟,连跪地求饶的力气都被打没了。
“你欠下我一个人情,不如你就告知身份如何?”叶晨轩对于这个女子的兴趣是愈发浓厚了,她明知自己身份尊贵,却没有丝毫想要攀附的心,实在有意思。
“若有时间,叶公子可到子瞻家中来,届时必定当面与你,好好道谢,今日在此别过,我会与他好好说说,今日叶公子出手相救之事,万分感谢,就此告辞!”
“噢?对了,还请叶公子好好管教一下这些恶霸,皇城脚下尚且如此,若是传到了别人的耳中,恐怕有失威望。”
子瞻是叶辰安的字,她如此明了,叶晨轩也瞬间猜到了她的身份,没想到竟然是九弟的王妃,今日不过闲来无事出宫体察,却没想到会因此与她有了交集。
竟然还敢拿自己的威望说事,只为了惩罚几个恶霸,可真是了得,不愧是沈家的女儿。
街头巷尾这几日可不少关于沈家二小姐的传言,他本以为九弟娶回来的王妃也必不会是个后好货色,临危不惧,真是出乎意料。
“爷……这……”随从见她们离开,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家主人。
叶晨轩微微抬手,将他的话打断。
“九弟竟然娶了如此了得的女人,所幸当日赐婚的不是二小姐,否则今日沦为皇城笑柄之人,可就成了他。”叶晨轩冷哼一声,吩咐人将那几个恶霸处理后也很快离开了。
回到府中已经暮色将至,叶辰安的身影还不见出现,沈漓有些不安,眼皮一直在跳动,晚膳也没了胃口,时不时朝门口打量。
这一些时日相处下来,她再怎么不愿意承认有些事情还是改变了,如同此刻的心情,坐立难安。
那个男人温和的笑,早已经一点一滴,渐渐渗透,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惊住,她是如此冷硬的心,如何能轻易被融化?世间的爱情皆是虚妄,那些口口声声的承诺,总是烟消云散后,成为了利箭,将你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所以她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孤独而已,因为他也在这条路上前行,适合陪伴,仅此而已。
“快点,小心一些……”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兀自出神,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让她回过神来。
“出了什么事情?”
不等天心出去打探,管家已经快步走了进来。
“王妃,王爷已经回来了,此刻正在房中,请王妃前去。”
沈漓满心的疑虑,眼皮跳动停止了,为何叶辰安回府了直奔房间,而且还是由管家来传话,实在太不寻常,脚步飞快,她推开房门的时候鼻尖清楚的闻到了血腥味。
胸腔一阵急剧跳动,不安的感觉漫延开,怎么也止不住。
“王爷……你怎么了?”
沈漓停在床前,看着他双眸紧闭,满脸的苍白,手脚都有些颤抖,怔怔的伸出手去,又不敢碰到他。
叶辰安听见她的声音,疲惫之下睁开眼睛,朝她安抚的笑了一下,虚弱道:“我没事,只是受了一点小伤而已。”
他武功不弱,若是一般小伤,根本无须如此大动干戈,只是她不敢开口,生怕扰了他此刻的平静。
“为什么?怎么回事?”她掉下了眼泪,有些不受控制。
叶辰安伸出一只手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别哭,真的没有性命之忧,只不过是遇到了刺客,我福大命大,又怎么会轻易出事呢?”
“刺客?”沈漓一惊,堂堂王爷竟然天子脚下被人行刺?未免这些人也太大胆了,再说他一向隐藏实力,锋芒敛尽,如此还会成为别人眼中钉,实在让人寻思。
沈漓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伸手捂住他的唇:“王爷还是好好休息吧,待你好了之后再说不迟,我就在这里,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叫我。”
叶辰安似乎极其虚弱,听沈漓说完之后,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沈漓替他盖好被子,轻轻伸手抚摸了一下他额前,又慢慢转过身去,门外他的侍卫还在等候。
“王爷的伤已经处理过了吗?”
廖青点头:“回王妃,已经让人处理过了。”
“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廖青有些欲言又止,沈漓挥了挥手,众人离开之后,他才慢慢抬起头来。
“今日属下与王爷在城西遇刺,来人武功高强,似乎受人指使,属下与同行几人奋力抵抗,最终还是保护不力,让王爷受伤了。”
“可有怀疑之人?”
廖青紧了紧手中的剑,挣扎片刻才道:“似乎是来自宫中。”
果然不出所料!
多年来如此小心翼翼,最终还是逃不过别人的怀疑,沈漓觉得这一盘棋越下,就越是危险重重,走到最后,步步为营,却还是抵不过那些猜疑。
宫中有人想要他的命,唯一的解释身份已经遭到了怀疑,只是不知出自何人之手,雾气很重,她觉得格外的冷。
叶辰安第二日一早便醒来了,有大夫过来换了药,又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宜,随后留下了药方。
沈漓端着丫鬟煎好的药,递到他面前,叶辰安皱起眉头,显然极不情愿面对那一碗漆黑苦涩的药汁。
沈漓拿了勺子,舀了几下慢慢吹凉,才道:“你是愿意一口喝下去还是我一点点来?”
叶辰安眼里的神色别提有多挣扎,他自小便不愿喝药,每一次无论母妃如何去哄,也不肯将药喝下去,那一碗黑色的东西在他看来简直难以下咽。
可如今喂药的人换了沈漓,她断不会给自己推脱的机会,唯有僵持着,然而最后他还是必须要喝。
“王爷的伤若是不想喝药,只能等着慢慢腐烂,往后你可以不必踏入房门半步了。”
此言一出,他目瞪口呆,就连一旁侍候的甜心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王妃用这招来威胁,可真是极为有效的。
只见叶辰安有些愤恨的端过碗,好似看着仇人一般盯着那碗药,过了片刻,仰头一口就灌了下去。
“早这么做不就好了,王爷以为自己如今还是三岁孩童不成,喝药竟然都害怕,良药苦口,你这伤还需好好养养。”
“本王觉得这药喝下去就跟酷刑一般无异。”
“如此你断可以不让自己受伤。”沈漓收了碗,替他擦拭唇边溢出的药汁,然后给了一颗蜜饯。
“这样就不苦了。”
叶辰安此刻忽然有一种想要狠狠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沈漓不知他内心挣扎,只是稍稍靠近,伸出手去抚上他俊朗的五官,那漆黑得化不开的眸子中,清晰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王爷若是不去争这天下,是否叶晨轩就一定会赶尽杀绝呢?”
沈漓不知为何突然就生出了岁月静好,与君同赏这样的念头来了,叶辰安受伤的时刻她比任何人都要紧张与不安,尽管知道他好几年后仍然安然无恙的活着,但她已经是一个变数,她不敢确定身边在意的人是否也会成为那一个措手不及的变数。
叶辰安闻言只是微微一笑, 握着沈漓的手按在脸上,一字一句极慢的开口:“若我不去争这天下,沦为布衣也毫无怨言,但世事难料,许多事情不想为之,却不得不为之!”
他眼里的神色变得黯然,停了很久,才又道:“父皇早有遗诏,若是殡天,母妃将会陪葬,那时我年幼,贪玩无意间见到,却不知晓其中意思,后来逐渐长大,那些字眼就如此的刻入了脑中,后来我想,若是我得了这天下,母妃必定不用陪葬了吧。”
沈漓震惊,从未想过让他这样一个温和淡然之人去争夺天下竟然是如此荒唐的理由,陪葬?
这一瞬间她忽然极其痛恨皇帝,生生将他逼上了一条不归路,天意弄人,两辈子都不得其解的谜团突然解开,只觉得心头恍若压了千斤巨石。
原来他们都逃不开命运的捉弄,她要淡然一生,偏偏背负血海深仇,而他不想要这天下,却必须去争!
如果一切都按照前世那样,皇上应该是在三年后才驾崩,太子是登不了基的,只是之后,她还没有等到,就已经被一场大火焚烧,一切重来一遍。
叶晨轩回宫之后始终对遇见沈漓之事念念不忘,对于他来说能让自己记住的女子并不多,而她属于例外的那一个。
沈家的女子?
阴鸷的眼神里流露出势在必得的光芒,他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待天下尽在掌控,又有什么是可以逃脱自己手掌心?
“太子殿下,李尚书觐见。”
李君澜自从攀上了太子之后,便很快升任兵部尚书,也彻底对卫家失去了耐心。
“宣。”
“臣李君澜叩见太子殿下。”
“起吧。”他扬起眉,略一罢手。
“谢殿下。”李君澜起身,神情安然。
他稍稍转过身去,唇角紧绷,宛如雕刻一般俊美的五官刹那间炸开无数道裂痕。
“事情若是败露了, 你来找本宫也是无用,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收拾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