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狱中,四处都是一股难闻的霉味,李君澜坐在角落里,地上铺满了稻草干,偶尔会有老鼠蟑螂从身边爬过,他看也不看一眼,就那么静静的闭上眼睛,等候时间慢慢过去。
这里不分日夜,他只能凭着送饭的时间来猜测时辰,如今似乎已经过去了五日,没有任何人来看过他。
叶晨轩果然选择了放弃他,既然如此,背后之人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没想到距离自己目标的最后一步,竟然从上面摔了下来,身败名裂。
魏王为何要指证她,实在是难以预料,只能感叹别人运筹帷幄,竟然能不费吹灰之力除掉他。
“有人来看你了。”
五日来的第一次有人来看他,李君澜以为是叶晨轩,然而看清楚那清丽面容,眼底有的只是惊叹。
“是你?”
沈漓走近,直直站在他外面,透出围栏望着他此刻的狼狈,心中堆积已久的怨恨终于开始慢慢消散,眼神冷漠。
“我来看你觉得很意外吗?”
李君澜忙不迭点头,他从未想过沈漓竟然会来看他,原本以为在说出那样的话之后,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了,只是没想到……
但她为何能进入天牢?大理寺分明说过不准探视,她竟然有办法混进来,不过转眼一看她身上的男装便明白过来了。
“你若是不来,有些话我是一辈子都不知跟谁说去。”
“那么我今日给你这个机会,如何,李大人?”沈漓此话的话里都是带着冷漠,李君澜听出来了,只是他装作不知,也算是留给自己最后的念想。
“呵呵,其实那****到沈家提亲,你是知道我想要娶的人是你而不是沈若吧?”
他缓缓转过头来,平视前方。
沈漓看他一眼,淡淡道:“是。”
李君澜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不过是晚了一步……晚了一步,你便属于别人的了。”
沈漓冷冷打断他的话:“就算当日你来提亲我仍旧未嫁,也绝不会嫁给你。”
李君澜惊恐的睁大眼睛,不可置信一般扶着墙站起,“你……你说什么?”
“就算当日来提亲的时候我还未嫁,你也绝不可能成为我沈漓的夫君,李君澜,你可听明白了?”她声音冰冷,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李君澜这一次笑了,眼中满是酸涩:“为何?你从第一眼见到我眼底便透着厌恶,我实在不知究竟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不过是因为爱慕一个人,如此也有错?”
沈漓几乎想要高声大笑,她克制住自己的举动,看着他的狼狈,内心一阵畅快,那些仇恨也慢慢得到了纾解。
“我会答应任何一个人的提亲,唯独不是你李君澜,你以为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我都毫不知情?我们去边关的路上,那些杀手就不是你安排的?你数次将我置于死地,你说我该不该好好的来看一看今日你的狼狈?”
李君澜震惊,“我从未想过要你性命,只不过想要除掉辰王之人是殿下,我已经求过他一定要放过你。”
“哼,放过我?你就是这样放过我的?”她冷笑,侧过身去。
“李君澜,你不要以为你有今日都是依靠你自己的努力,若是当初我想要你死,你根本就不可能活到现在。”
只不过我想要你将当初我承受过的痛苦都通通尝试一遍而已,让你知道什么叫从天堂到地狱,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你跟沈若,这一辈子无法狼狈为奸,但一个都不能放过。
你在朝中辛苦建立的一切,都必须要毁掉,你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前世你对我种下的孽。
“你说什么?”他震惊,猛的冲了过去。
“你今日来这里究竟想要跟我说什么?”脑中已经彻底乱了,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沈漓,不记得什么时候对她做过不可原谅的事情,唯独两人各为其主,可她眼中的怨恨,分明来得那么汹涌,势不可挡。
“我来告诉你一件事情,就算你什么也不做,今日也会被关在这里,这就是我的目的。”
“你说什么?”李君澜几乎被她的话给吓住,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懵了。
“你究竟为什么要如此费尽心思对付我?难道是为了辰王?”
沈漓摇摇头:“并非如此。”
“哈哈哈,若不然呢?我不过在祁阳与你有几面之缘,不过是一心爱慕你,你却要将我逼得落地狱?沈漓,你这个女人的心肠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随着他的动作,身上铁链不断发出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牢房中。
沈漓等他平复下来,才慢慢转过身去,面对着他,这个男人,曾经耳鬓厮磨,也曾经山盟海誓,最后却是冷漠无情,残忍毒辣,她今日做的,根本不及分毫。
“你的爱慕谁知是真是假,但你不应该帮着殿下来害我夫君,对于今日你的结局,难道你还不满意?又或者说住连九族?还是满门抄斩?”他家中尚有老母,自他飞黄腾达之后,极少回去,偶尔派人送银子跟米,如今一听沈漓提起,浑身都气得颤抖。
他一只手扶着栏杆,一只手指着沈漓:“你究竟要做什么,你不要动我娘,卑鄙无耻的毒妇。”
“想要骂什么就尽管骂吧,否则你机关算尽,最后落了一个这样的下场一定湖十分不甘心,但是我听说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将你十日后送上断头台。”
她话音一落,李君澜脸色煞白的软软滑落在地上,久久不曾言语,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也不开口。
“你是故意来奚落我的?就是因为我曾帮着殿下去对付你们?”他的话已没有了丝毫力气,气若游丝。
沈漓还是摇头:“我说过若仅仅是因为这个的话,我根本不屑于对你出手。”
“那是为何?”他嘲讽一般冷笑。
“因为你是李君澜。”是曾经将我送入地狱的夫君!
“那又如何,我实在是想不透究竟还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这件事情你今日能给我一个明白吗?”他背过身去,眼底已是一片平静,将死之人,又有何惧,
“李大人难道就不好奇那密函出自谁之手?”她冷静的说完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
紧绷的情绪还是将他出卖了,握着拳头,咬牙问道:“究竟是谁?”
“是我。”
他猛的转过头去,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漓,眼底的震惊渐渐转为愤怒,怨恨!
“你为何要这样做?你为何要这样做?”
沈漓阴冷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冷冷一笑:“不为何,只是想要让李大人尝试一下从高处摔下来的滋味。”
“沈漓……”他的指甲几乎陷入了木头中,胸膛剧烈起伏着。
“李君澜,我今日来是想要与你做一个了结,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我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写的字比起李大人的来说,还过得去吧?”她哈哈大笑,仰头落下了眼泪。
大仇得报,她等这一日究竟多久了呢?
在地牢中的日子,无时不刻都在想着这一日,如今终于做到了,为何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看着仇人过着比自己当初还不如的日子,她应该是满心畅快,为何没有半点欣喜?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你……原来是你……”李君澜发了疯一般疯狂大笑,眼眶满是酸涩,用盯着怪物一般的眼神盯着她。
怎么也想不到,最后竟然会败在一个女人的手中,一个自己满心爱慕的女人,不甘心,可是又能如何呢?他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但你又可否告诉我,你为何能将我的笔迹模仿得分毫不差?”
这是他如今唯一不明白的地方了,若没有几年日以继夜的练习,她是如何能做到,况且她根本就没见过自己写的字。
“李大人,我只能说,对于你的一切喜好,我都了若指掌。”她转过身去,将他平日里的一些习惯喜好分毫不差的重复了一遍,震惊让他几乎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甚至有些细节自己根本就不曾注意过,若不是现实如此,他真的很怀疑,沈漓是不是已经与他生活了几年,竟然对他的点点滴滴,都丝毫不曾落下。
“你究竟是谁?”
沈漓侧过头来,唇角尽是阴冷的笑:“我是谁?”
她想了想,仰头大笑,看着自己修长纤细的手指,眼泪落了下来。
“你说我是谁呢?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谁,但你是李君澜,所以今日这一切,都是你该受的。”
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用,她已经彻底疯了,根本不是寻常的女子该有的仇恨与怨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求你放过我娘……”
额头抵在地上,这是他此生唯一的一次如此卑微匍匐在别人脚下,求她放过自己的母亲。
沈漓看着他卑微如蝼蚁一般的模样,双手不自在的紧紧搅在一起。
“放过你娘?你用什么代价来交换?”她本意并没有想过要伤害无辜之人,只是忍不住要去威胁他, 看见他这副模样。
果然他诧异的抬起头来,“你想要什么?”
如今自己已经什么都不剩下,她究竟还要从自己身上获得什么东西!
“据我所知,御林军中,兵部,都有太子安插的奸细,你若是乖乖将名单交出来,我会答应你,好好照顾你娘。”
李君澜在她的凝视下勉强稳住身子,却禁不住手脚发软,浑身的力气仿佛被人一下子抽得精光,却支撑着颤声问:“你当真会放过我娘?”
“我既出了此言,绝不会辜负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