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是在哪里啊?”穆仁生睁开眼,但眼前却是漆黑的一片,宛如传说中的地狱,“难道,难道,我,已经死了?”
想到死,穆仁生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不说父母的养育之恩未报,就说营救江小桐脱险都没有办到,自己就这样撒手不管,叫还在阳间的人日后怎么样的受苦受难,怎样的怨气冲天啊!
眼泪从眼眶骨碌流出,沿着他的鬓发涔涔渗入耳蜗内,穆仁生感觉一阵阵沁凉沁凉的不舒服。
“是什么逗留在我的耳蜗里?啊,是眼泪吗?是我的眼泪,死人还有眼泪吗?”穆仁生内心不断地叩问自己,那种渴望生存的意志渐渐增强。
“不行,我不可以死的,我要救,救小桐……”他眨了一下眼,并再次在心里确认自己刚才是打开了眼睛,虽然眼前仍然一团漆黑,但是,他感受到自己生命的跳跃;他再尝试侧侧脑袋,想把耳蜗里的泪水倒出来,牵扯中,胸前传来一阵锥心的裂痛,刺激着他脆弱麻木的神经末梢。
“呵呵……”这次,穆仁生庆幸地偷笑一回,“我还没有死,还没有死啊。”
他头触着了物体,再感觉到脚跟也踮着地面。仔细一想,如果他不是立在墙壁就是卧在地上,而那从鬓发涔下的泪水就证明了他是卧在地上。
他想坐起来,胸腔那股裂痛,总在阻碍着他,除此之外,他仿佛找不着自己的双手,来支撑自己坐起来。
“我的手……”穆仁生不禁心下一慌,他真的完全感觉不到手的存在。
他以感觉找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他不禁悲伤绝望地在地上狂动。“我怎么没有手了——”
他把自己翻转了过去后,就不能再翻过来了,整个人好像匍匐在地上,他为此苦恼不已,“我,我这该怎么办啊?”
良久,有水滴在他的手心,他的手就条件反射地动一下,再滴,他再动,“是什么滴在我什么地方了?”穆仁生蓦然惊醒。
“是手吗?是我的手吗?”他连忙逼使自己再去拨弄着手指,果然,手指都照着他的思维在弹动。
“没错了。是我的手了!”穆仁生不禁一阵惊喜,连忙想驱使它把自己撑起来,却无论如何努力都挣脱不了,两只手好像被绑在一起了。
“我被绑起来了?”穆仁生慢慢了解自己的情况,他现在是被人绑着,扔在一个漆黑而潮湿的地方,刚才是因为把手压麻痹了,所以,暂时失去了知觉。
清楚了自己的情况后,他精神一振地把自己翻了过来,仰脸朝天的样子,双手被压在身子下,开始有点发痛。
“但是,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又怎样出去呢?”他确认了他自己是睁着眼睛说话,但仍然伸手不见五指。
半晌过去了,他被压着的双手开始胀痛,他却还是搜索枯肠,想不出一个办法,“这是哪里啊?都已经过去几天了?小桐怎么样了?我要怎样才能出去啊?”
即使感知自己的情况,可是,挣脱不了双手,更挣脱不了这个鬼地方,不禁使他万念俱灰,意志消沉,胡思乱想起来。
“小桐,小桐,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我陪你一起出去看看的话,也许你不会被他们捉走的。小桐!”消沉之中,思维联系到发生的事情,他把一切都归疚于自己,懊悔不已。
想到当时的情形,他想不到程一龙会回来报复,想不到他会劫走江小桐,也想不到他已经网罗了光头那群人,实施他的报复行动;他为自己的愚笨而痛苦地深深自责。
再想想事情的始末,他还埋怨自己操之过急,急需要马上证明哪句是令种子生长的生念,而令江小桐也陪他一起焦急,忘却了拨车匙,没有让他陪着出去。“春兰秋菊,春风一度……,该死的,为了你们,把小桐给弄掉了——”他深深地埋怨着自己,埋怨着生念,还啜泣着,淌下他清澈纯净的眼泪。
蓦然,就在他手掌旁边,倏然从地下钻出一杆约莫人高的物件,拽着穆仁生的衣服,把他整个人给悬挂起来。
“啊?——”穆仁生惊惶得收起了眼泪,张眼四望,眼前依然漆黑阴森得有如坟墓,辨不清后面的是什么。
“这是什么啊?”穆仁生看不到,内心又不禁胡乱猜测起来,“不会是黑熊吧?”
想到这里,他也不禁打了个寒颤,好像感觉到后面传来丝丝凉风,“我的妈呀,这里是熊窝吗?”
“我的妈呀……”救生的意志让穆仁生惶恐地挣扎,来回地摆动着悬吊的身体,突然,他的手触到了一道坚硬而粗糙的物体,却因为那股反弹力把自己推开,跌扑在地,骨裂疼痛,苦不堪言,却还要尽量摆脱后面那物体的控制,不惜如蠕虫一样,时而向前蠕动,时而向侧翻滚,最后,弄个筋疲力尽才不得不停止了下来。
然而,那物体却没有进一步来擒拿他,他忍受着疼痛,竭力地把自己翻了个身,端坐起来,大胆地回看刚才那个位置,尽管漆黑如故。
“不是熊吗?”惊魂初定,他才空出心思去分析,“那,会是什么?怎么会突然冒出来的?”
一想到突然冒出来的,他脑海里的记忆就太多了,从那个月夜下,突然冒出来的嫩叶,到最近,突然长出来的玫瑰花枝……,他脑海里几乎所有“突然冒出来”的记忆都有生念有关。
“会是生念吗?”这时,他又想到刚才骂的那两句,“春兰秋菊?春风一度?”
“春兰秋菊不是从种子长成花枝的生念吗?肯定不会是它了,那就剩下一个‘春风一度’了?”
穆仁生细细分析一番,慢慢得出一个结论。
“一句‘春风一度’就从地下长出一棵树来?”他觉得,他的结论充满了离奇,然而,他这半年来的遭遇不是也充满了离奇吗?“刚才碰到的就是树皮吧?”
“呵呵,”想到这,他舒心一笑,“这生念啊,净是冒出些令人意外的怪事。”说完,他长跪而立,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却“蓬”声碰着了脑袋。
原来,这个地方还不够一米七五呢。
穆仁生忍着痛,只得猫着腰,慢慢走回那物件面前,但还是撞上了才知道。
有树木在面前,穆仁生仿佛来了信心,虽然他还不确定信心从哪里而来,但是,他却想到了赖若兮对他说的,“你是植物物理治疗师!”
这大半年以来,是生念改变了他的命运,拉近了他和植物的距离,亲近了自然,感受到了生命的奇妙。所有植物背后奇异的事理,他都有所了解了。
他知道,有植物的地方,就是用得着生念的地方。他转过身,让手摸摸树干裂化的树皮,有点肯定它是一棵松树。
“春上加春!”他试了一句。即时,地下再伸出一枝横枝出来,把他整个人托起,吓得他几乎站不稳;而树顶好像顶破了什么,上面纷纷落下了土块。
“哦,”穆仁生忽然灵光一闪,“一句春上加春,就把树木增生得顶破了上面?要是再来几十句的话,还不顶破天?”
小草掀翻大石头的故事他有读过。当下,他不禁心头一阵狂喜,“嘿嘿,管不了它上面是什么了,就这样一直顶上去吧!”
主意一定,他在树枝上躺下来,被绑的双手紧紧地抓住树枝后,便狂叫着:“春上加春,春上加春,……”
果然,树木继续地向上长,像个钻头一样,随着穆仁生的生念,拼命地往上伸展,树枝托着他,不断地向上升,虽然,不时落下湿润泥土和碎石块,但是,穆仁生为了重返光明的世间,他诱发了他民工坚忍不拔,永不放弃的精神。
“不会是没有尽头的吗?”半晌,还没有见到他熟悉的光明,他不禁有点气馁,但很快被救小桐的愿望消除了那层疑虑,亡命地继续狂呼,内心也豪壮地认定:“管他珠穆朗玛峰,也要一钻到天!”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松树“噼啪”最后一声响后,穆仁生就随着那松枝有如天神般在山顶轰然升上地面!霎时间,万道金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他得以再见到他久违的光明世间!再听到他心仪的鸟语风声!再嗅到他熟悉的芬芳花香!重新展现他和植物一样强壮的生命力!
然而,当他睁开眼满足地一笑后,却悄然无力地像一个布袋一样往下掉!身负重伤以及饥寒交迫,已经使他的体力过分透支。
就在快要栽到地面的一瞬间,忽然一道绿光倏地绕到他的身子下面,把他整个托起,慢慢放到草地上。
绿光从他的身子下面钻出来,扇着小翼飞到他的面前。
“啊,是,是小桂?”穆仁生迷糊中认出了,那绿光就是赖若兮头发里的精灵小桂。
小桂倏地又飞入了草丛里,不一会儿,拽着一片草叶出来,轻轻降落在穆仁生的脸上,要往穆仁生的嘴里塞。
“给,给……给我吃的吗?”穆仁生虚弱地问。
小桂轻轻的点了点头,继续把草片塞入他的口中,穆仁生只得一口一口地轻轻咀嚼起来,不一会儿,齿颊清凉,咽喉通畅,胃肠温暖,丹田发热,胸腔上的疼痛仿佛也慢慢消失!双手渐渐有了强壮的力量,双目忽然怒睁,有一股力量像要从体内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