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当我开车去上班的时候,我看到克里奇在后面追了上来。克里奇焦急地问:“您家里还有香肠吗?”我摇了摇头。克里奇接着问:“狗粮也没有吗?”我又摇了摇头。“那么,”克里奇再次问,“您家里难道连吃剩下的冷面包也没有吗?”
后来,汤姆还是被我的朋友莱克斯带走了。莱克斯告诉我,这是科学家最新试验出来的一种狗,因为给它加入了人类的嫉妒因子,所以它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总以为别人的东西都是好的。朋友莱克斯送给我那只狗的用意实在很明显,也很让我汗颜。
我和邻居克里奇恍然大悟。我当即向克里奇道歉说:“对不起,我不应该嫉妒你的劳斯莱斯汽车。”令我意外的是,克里奇居然也向我道歉:“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哈里先生。我嫉妒你家的房子比我的漂亮,所以我将自己原来的汽车外加一个后花园卖了,才买来一辆劳斯莱斯汽车,想让自己的心理得到一点平衡。”
俗话说,妒火烧身。如果让嫉妒占据了整个心胸,人生中便少了快乐,多了郁闷,甚至会伤人伤己。
如果想成功地驾驭人生这只在大海里飘荡的帆船,豁达的处世态度是非常重要的。
十五年前的一个擦肩而过
马德
这个世界上的每一瞬间,都发生着让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
盛夏的时候,去省城开会,我遇到了久未谋面的一位朋友。这位朋友是我高中时候的同学,现在在一家建筑公司当包工头,虽未至腰缠万贯,但有房有车,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席间,我们不禁唏嘘感慨。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比以前胖了许多,也白净了许多。我们谈起了过去,谈到两人为逃学看电影如何和老师捉迷藏,如何在冬日的火炉上煮揪面片,如何在一个被窝里睡觉等等。这些往事,我们谈得兴致盎然,也不时惹得旁边他的妻子和女儿“咯咯咯”地笑。
然后,开始讲他一路的打拼。高中毕业后,挖煤,筛沙,干建筑小工,技工,段长,工长,一直到现在。我的这位同学,有一位常年卧病在床的父亲,很小的时候,他就很要强。我说,是啊,那时候,伯伯身体不好,你为家庭考虑太多,也没有复习,就一个人挑起重担,这么多年一路过来真不容易啊。
同学笑了笑,说,不是,如果单凭这个,我也走不到现在。
我一愣。同学说,你还记得毕业那年放榜的那一天吗?我点点头。他说,就是那一天,让我狠下决心,决定要让人生混出个模样来。而且,这个决心还和你有关。
我愈发地不明白了。
他说,那天,我知道你考上了,很为你高兴。我想像着看到你之后我们一起欢乐的情形。大街上,车水马龙,我走到电影院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你。你正和其他几个考上的同学一边走,一边谈论着什么。我远远地和你打招呼。可是,你知道吗?你没有搭理我。我又接连着几声叫你,你还是没有搭理我。就这样,你和其他几位同学从我的身边走过,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那一刻,我的心里悲凉到了极点。我的落榜,都没有给过我那样彻心彻骨的感觉。因为,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然而在考上大学之后,竟然变得六亲不认,我的心中,原来那个熟悉的你一下子变得遥远而陌生起来。
朋友顿了顿,继续说,我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大哭了一场。我才想明白了,一个人,在落魄的时候,是没有人能看得起你的,包括曾经和你好得一塌糊涂的人。哭过后,我下决心,一定要出人头地,决不能活得让人瞧不起自己。这一晃,十五年过去了,十五年前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啊!
听完他的讲述,他的妻子和女儿怔在那里,一样怔在那里的,还有目瞪口呆的我。因为,我压根也不知道十五年前还发生过这样一幕。我赶紧解释说,那一天,我真的没有听到你的吆喝,也没有看见你……
那一次,他喝多了,也哭了。快四十岁的人了,哭得泪水横流。弄得我,还有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也一起随他抹眼泪。
十五年前的一个擦肩而过,竟然在一个人的心里产生过如此大的影响。我想,这个世间,一定每天都在发生着一个又一个这样偶然的瞬间,伤害了一些人,刺痛了一些人,也成就了一些人,或许,这就是生活吧,我们能够看到的,只是表面的平静,而看不到的,永远是人心底的波澜。
命运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东西。虽人各有志,但往往在实现理想时,会遭遇到许多困难,反而会使自己走向与志趣相反的路,而一举成功。
还书记
李阳泉
前阵子在首都图书馆借了几本书,还的时候,发现其中的一本不见了,是白寿彝先生的《中国通史》第10卷“隋唐下”。
打电话给图书馆,管理员说实在找不到就去买一本来,然后再交五元钱加工费就好了。书店倒是有书,但如今是整套销售,价钱不菲,1060元!
图书馆管理员帮我查了后说,我弄丢的旧版隋唐卷总定价112元,因此,我需要双倍赔偿224元。
这时候,我的心里生出了三种解决方案:其一,赔偿224元;其二,不赔偿,大不了以后不借书了,押金100元不要了;其三,买一整套书,然后把其中的一本赔了。斗争了半天,我决意选择第一种方案。因为第二种太缺德,第三种有些不值得。
友人阿藏与我相聚,我随口说了此事,并将自己对三套方案思想斗争的结果说给他听。没想到,他竟送来了白寿彝先生的整套《中国通史》!
看着一脸惊讶的我,阿藏说,我买下了这套书,帮你解去一时之忧。但我只送你一本,就是你丢的那本。不过,有个条件,你要还我一本复印好了的,这样,我的资料也是全的。
我连说大可不必,其实只要两百多元就能很体面地解决问题,花这么多钱多不值得。
阿藏的脸色立刻变得很凝重。他说:“世间人为何都只算小账?两百多元钱对一个人固然不算什么,可是一套这么好的书丢了一本,对图书馆而言,损失就大了。这意味着世上将有很多有这方面需求的人可能看不上这本书。如果人人都如阁下所想,丢了就赔钱,这图书馆还办不办了?”
我原本以为自己能够主动去赔偿两百多元已经是很高尚的了,然而,没想到的是,我过多地考虑了“小我”,全然没有想到他人。这和我自认为不可取的那套方案其实没有本质的区别,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要使一个人显示他的本领,叫他承担一种责任是最有效的办法。
盒子
张晓风
过年,女儿去买了一小盒她心爱的蛋糕,因为是她的“私房点心”,她很珍惜,每天只切一小片来享受,但熬到正月十五元宵节,也终于吃完了。
黄昏灯下,她看着空空的盒子,恋恋地说:“这盒子,怎么办呢?”
我走过去,跟她一起发愁,盒子依然漂亮,是闪烁生辉的金属薄片做成的。但这种东西目前不回收,而且,蛋糕又已吃完了……
“丢了吧!”我狠下心说。
“曾经装过那么好吃的蛋糕的盒子呢!”女儿用眼睛,继续舔着余芳犹存的盒子,像小猫一般。
“装过更好的东西的盒子也都丢了呢!”我说着说着就悲伤愤怒起来,“装过莎士比亚全部天才的那具身体不是丢了吗?装过伍尔德,装过撒母尔·贝克特,装过李贺,装过苏东坡,装过台静农的那些身体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说丢就丢?丢个盒子算什么?只要时间一到,所有的盒子都得丢掉!”
那个晚上,整个城市华灯高照,是节庆的日子!我却偏偏说些不吉利的话——可是,生命本来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吗?
曾经是一段惊人的芬芳甜美,曾经装在华丽炫目的盒子里,曾经那么招人喜爱,曾经令人欣羡垂涎,曾经傲视同侪,曾经光华自足……而终于人生一世,善舞的,舞低了杨柳楼头的皓月。善战的,踏遍了沙场的暮草荒烟。善诗的,惊动了山川鬼神。善于聚敛的,有黄金珠玉盈握……而至于他们自己的一介肉身,却注定是抛向黄土的一具盒子。
“今晚垃圾车来的时候,记得要把它丢了,”我柔声对女儿说,“装过那么好吃的蛋糕也就够了。”
只有在以某种有价值的东西做目的时,生命才有价值。
戏装
星竹
40年前,我在老家的镇子上看过一台戏,演戏的全是我的家人。平日大家住在一个大院里,早上晚上都坐在一条长木凳上喝粥,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我的家人属于苦主儿,穷人。只是男男女女的乐观,爱唱,没事儿就咧咧两口儿,惹得村人拍手叫好。又加上那年有人从县城里抱来几件戏装,于是,我的叔叔嫂嫂们就被推到了台子上。那是很偶然的一件事……
其实我的家人并不会演戏,但镇上人希望年节上有人闹一闹。我的家人就被推搡着上台去闹了闹,不是很正规的那种,按照镇长的话说,有个乐子就行。
演戏的前一天晚上,镇长将那些花花绿绿的戏装抱来,放在我家的院子里。叔叔嫂嫂们弯下腰去,各自拿起一件。那是很随便的举动,并没有想好谁扮演什么,披挂上了戏装,大家才按照戏装是啥人物照猫画虎地去演。
我的大叔拿起的是一件奴才装,于是就扮了奴才。我的小叔将一顶乌纱帽扣在了头上,于是就成了县太爷。我的二叔穿了一件小贼的大褂,于是就成了一个小贼。我的三嫂是扮了女仆,于是就去伺候县太爷。
戏咋演,大家心里都没谱儿,只是跟着那身行头走。好在镇上人要求不高,乡下人不讲究,打打闹闹,大家能笑一笑就好了,属各自发挥吧。
于是,我的叔叔嫂嫂们就登了台。平常我最熟悉的他们,到了台上,一下子全变了。穿了奴才装的大叔,变得低人一等,在台上缩着个脖子,哈着个腰,跟在我小叔的屁股后头,也就是县太爷的屁股后头,一副奴才样。自然而然地就拍起了我小叔的马屁,话也说得下贱,闹得我都看不下去,心里别别扭扭的不好接受。
我的小叔在家里排名最小,没有地位。平常都是听大叔、二叔吆喝的主儿。每天早晚,一路小跑给大家盛粥,端咸菜,可戴了顶乌纱帽,就不是他了,摇头晃脑,迈着方步,大叔、二叔和他说话,他却仰着个脸,哼哼哈哈的,爱搭理不搭理那劲儿,真就像个傲慢的爷了。我都想上去抽他的嘴巴子。
二叔由于穿了贼人的衣服,不得不往贼人的模样上走,很无赖的那种,一下就没了骨头。二叔平日可是我们镇上最正直的一个人,镇上人家有了纠纷,
都请他去评判是非,论说公道。咋穿了这身皮,一下子就成了一身贼气的人。平日我们一大家子,都尊崇着我三嫂,三嫂会绣花,会算账,一切精细的事情都是由我三嫂去主持料理。谁想,三嫂穿了女仆的戏装,竟然粗粗笨笨地任我小叔打骂,我小叔还敢踢她哩。三嫂在台子上竟成了一个最破烂的人……
看着台子上的一切,我惊讶不已。我愕然并奇怪的是那每个人身上的戏装,咋一件戏装竟彻底改变了我平日熟悉的叔叔嫂嫂们。他们为了扮得和这身戏装贴切,竟然不再理会自己到底是谁,真实的那个自己又是怎样。
我瞪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台上这些古古怪怪的人,就是我的叔叔嫂嫂们。那一晚上,乡人们笑着乐着打闹着,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戏罢,大家走下台,脱了戏装,相跟着又都回到我家的大院子里,又都坐在了那条长木凳上,吃夜宵。大叔又像了大叔,指挥着小叔给他盛粥端咸菜。摘去了乌纱帽的小叔,一下子就没了县太爷的架子,还是一路小跑,很听使唤。我的三嫂也恢复了原本清清秀秀的模样,又文文静静地庄重起来。我的二叔又归还了那身正气。
大家各就各位,谁该是谁,谁还是谁。但这个戏,却让我记了一辈子。咋人一上了台,一换了装,就都不是了谁地走了样?
多少年过去,有一次,我也意外地穿了一回戏装,也戴了一回乌纱帽,也是扮那县太爷。我一迈步,突然就走成了四方步,一张嘴,突然就傲慢起来,一下子就不会好好说话了,对人哼哈着,让人尊崇伺候着,一身的霸道……
下了台,我自己都打激灵,刚才台上,我咋那么不是人!从那一次,我才猛醒,原来这世上,不论是谁,只要你换上那身打扮,穿了那身戏装,你就会自然而然地往那个角色上走,你就会努力地去扮演那个角儿。不用谁对你再说啥。穿了奴才装的,自己就想缩脖子,自觉地就低人一等。戴了乌纱帽的,自己就摇头晃脑,就觉得自己是爷,还想训斥个人。原来,只要我们穿上那身皮,眨眼就有了三分像,真是容易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