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在飞行之中,就远远的看到一抹极花俏的倩影。那倩影单手叉腰作茶壶装,一副只等我下来便欲兴师问罪的模样。
我向旁边挪了挪,让出了身后的经徊,果见那倩影如我所愿的原地抖了抖,然后恶狠狠的盯了我一眼,旋即充满怨念的跑掉了。
“你瞧,我就说这个花雀忒没出息,你看吧。”经徊在一边颇为恨铁不成的说到,那痛心疾首的模样就像是看到了自家不成器的晚辈。
我懒得去关心羽族子弟的教育问题,只将经徊留在外面,自己拉着绪隐进了瑶池。
几日未归,这瑶池中依旧华丽庄严,不但不见杂乱,反倒比我掌管时更加井井有条,这不禁让我为彩鸾抹了一把辛酸泪,明明能力是有的,只可惜既生鸾何生峋啊!
我约莫估算了下时辰,果然在五色兽池边上寻到了西王母,此时的她正一手捏着半个仙桃,一手向池中未化形的青鸾投食,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发现我们二人的到来时,眼睛明显亮了亮。
我被她那堪比望穿秋水的神情弄得一阵恶寒,好吧,不得不承认在她那庄严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颗极脆弱的心。
世人只知晓瑶池的主人是神主独女,拥有着无上的神力与财富,却少有人明白她的无奈。
想是因为神主夫妻育有九子,其中八个都是儿子,对于唯一的女儿便有些不会教导,只一边疼惜着,一边由着她发展,以至发展到后来竟与那八个儿子越来越像,再想板过来却是为时已晚。
于西王母而言,跟兄弟们混在一起并没什么不自在,却不想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兄弟们渐渐的长大了,该分山头的分山头,该成家的成家,只有自己还跟小时候一样。
想成家时却又发现除了几个亲兄弟外,还真没谁是自己瞧得上的,思前想后要么成为仙家**的典范,要么就自立山头,于是乎,便有了今日的瑶池。
当了山大王就得给自己手下的喽喽们树立榜样,再不能像原先那般,一个不高兴就把人活吞了,不然这天界非得女尊男卑、阴阳失调不可。
故此,不管她心里多不乐意,表面上也定要做出一副神圣庄重的模样,长此以往便没人敢去她身边蹦跶,日子一天比一天寂寥下去。
其实,我心里还是挺同情西王母的,好好的一个战神般的人物,竟只能作为众女仙的精神图腾,窝在这方寸之地吃桃,逗鸟。
我不着痕迹的活动了下面部肌肉,然后拉起绪隐极尽天真的向西王母跑了过去。
西王母如二八少女乍见情郎般深情并温柔的将我们望着,待二人跑至近前,先是看了看我粗糙的爪子,再看了看绪隐如水葱般的柔夷,然后很是果断的拉过后者,在手中摩挲。
我习惯性的向绪隐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果见她嘴角抽了抽,一副浑身僵硬又不敢发作的忍耐模样。
心中那种被嫌弃的郁闷感顿消,我寻了话题替绪隐解围道:“帝姬别光站着不动啊,快将此行种种讲与西王母听。”
绪隐勉强扯出个僵硬的笑,然后边吃力的抽回手边说:“要说这次定亲宴也确实热闹,鬼族的暂且不提,光是仙族那些有头有脸的就去了十好几位,那阵势就算真正结亲也不过如此了。”
西王母起先还是饶有兴趣的听着,可越到后来表情越发奇怪,终于在绪隐开始掰着手指点算当日菜色的时候忍不住问道:“鬼族的那些小子你可相看了?”
绪隐表情一肃,原先那点勉强的敷衍之色也缓缓自目中敛去。
我虽不知她为何对此事反感至此,却也了解西王母那火爆的脾气,于是不等绪隐甩下脸子便径自接口:“王母有所不知,那些鬼族的才俊们虽各有不凡,但细看下来却没有一个配得上帝姬,”我顿了顿,比划起四根手指,“品行、出身、修为、样貌这四点,只具备一两点的不在少数,可能将四点集于一身的却着实不多见,帝姬何等高贵,若是随便择选岂不是太委屈了,所以这事万万急不得。”
西王母其实也算个矛盾结合体,她一方面瞧不起男仙,一方面又怕唯一有血缘的后辈走上自己的老路,所以与她说话很讲究技巧。
你若只说瞧不上,她便会觉得你在敷衍,又或者觉得你好高骛远、不切实际,可你若是将所有要素摆在她面前让她删减,她又觉得所有都是必须的,缺了哪样都叫人无法容忍。
果然,在听完我“符合情理”的分析后,西王母终于缓下神色,拍拍绪隐的手安抚着说:“这次是姑姑考虑不周,你就算再不济,也不是鬼族能高攀的。”她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注意这话说得有多不妥。
我担心绪隐难堪便偷偷给她觑了个安慰的眼神,却见她依旧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还抽空回了个口型——“好蛔虫”,我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竖了食指,意思就是,又救了你一次。
“姑姑,听说丹穴山有金凰出世,到底是怎么回事?”八成是不耐烦西王母自说自话时,流露出的惋惜之情,绪隐装作很有兴趣的问到。
乍听她这一问,西王母原本满含忧虑的表情瞬时一变,换上了一副极为轻蔑的脸孔,“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近些年一直没有凤凰的消息,如今乍一出现,才让那些没见识的大肆渲染。”她说到这里,又极厌恶的抬高了声音,“你们就当去看个热闹,也不必太把她当回事儿,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我心中了然,明白她这是对那位的张扬颇为不满,可又碍于身份不便计较,于是就希望我们作出轻慢的姿态,好让其他持观望态度的大神小仙心里有个计较。
明白虽明白,可做起来却没那么简单,那所谓的“中看不中用的”,好歹也有个非凡的出身,若想找个很中用的夫君做依靠问题应该不大,到时西王母她自然不敢招惹,可我这个不中用也不怎么中看的就少不了诸多麻烦,所以西王母这次的小性子我是万万配合不得。
我在心中斟酌了下词句后小心说道:“西王母的意思墨峋明白了,可单单轻慢于她虽能驳了她的脸面却也显得咱们瑶池气量不足,难免落了下乘,”我说到这里偷偷睃了一下西王母的表情,见她一脸若有所思状便继续道:“咱得让她见识见识瑶池的底蕴,省得她继续坐井观天,妄自尊大。”
西王母听到这里警备之心顿起,不等我继续发表意见便直截了当的说:“除了动我这瑶池中的宝贝,其他能彰显底蕴的法子你随便想。”
我表情僵了僵,好吧,单看守财这点,西王母确实是女人中的女人。
最后在西王母的戒备与绪隐的幸灾乐祸之下,我硬着头皮率领彩鸾等一干善舞的仙女,浩浩荡荡向丹穴山进发。
“峋儿,这出凤凰的地方果真不同寻常,连云海都是罕见的金色。”身旁的经徊满脸欣喜的冲远处指点着。
这一路托他的福,除了绪隐之外便没人敢接近我们三丈之内,也没人敢嬉笑打闹,行得颇为顺利,所以此刻我也很有耐心的朝他手指方向看了过去。
但见那连绵的云海仿若一方巨大的金色丝帕,柔美却快速的由远及近,将身后金乌映衬得尤为可怜。
“帝姬,其实你是来打架的吧?”我努力憋着笑,向一旁绪隐问到。
绪隐此刻根本没有搭理我的心思,只等那连绵的金色云海飘到近前,才咬着后槽牙问道:“仪凤,你们想造反不成!”
那被唤作仪凤的女子自云海最前端走出,见绪隐发怒也不慌张,先是恭敬的向众人行了一礼才回道:“帝姬莫怪,我等是遵帝后之命来此陪同帝姬赴宴的。”
绪隐被这句“遵帝后之命”堵得没了脾气,只能铁青着脸任由她们跟着。
百余人华丽而统一的装扮很快吸引了许多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我支棱着耳朵,听着四周的议论之声。
“大哥,这些是什么人啊?一个个杀气腾腾的,看方向也是去丹穴山的,不会是踢场——”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同伴捂住了嘴教训道:“你活够啦!一看这穿着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小心割了你的舌头!”
我们一行人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一路行到了丹穴山蛰凰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