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在这里分开来谈的最后一个棘手问题:可能有的过分唯美主义是存在认知保留下的。对生活的美感反应,在本质上往往同对生活的实践和道德反应相抵触(古老的形式和内容的冲突)。一种可能性是完美地描绘丑陋的东西,另一种可能性是不适当地、非审美地描绘真的、善的、甚至美的东西。我们真、善、美地描绘真、善、美,即没有问题的描绘,暂时撇开不谈。由于这个二难问题在历史上已经争论得太多了,所以,在这里我只是指出,它也包括更成熟的人对不太成熟的人的社会责任的问题,即对可能混淆存在认知和缺失性赞成的人的社会责任的问题。对于生活在令人恐怖的和使人误入歧途的世界上的存在认知的人,这是一个要承担的附加责任。
从理论上看,自我实现被误解为静态的、不真实的、“完美的”状态,似乎在这种状态中,一切人的问题全都超越了,人们“永远快乐生活”在宁静或狂喜的超人状态中。但从经验上看,情况并非如此,这也是我急于纠正的主要原因。
永远快乐生活的秘密,从理论上看,自我实现被误解为静态的、不真实的、“完美的”状态,似乎在这种状态中,一切人的问题全都超越了,人们“永远快乐地生活”在宁静或狂喜的超人状态中。但从经验上看,情况并非如此,这也是我急于纠正的主要原因。
为了使实际情况更清楚些,我可以把自我实现描述为这样的人格发展,这种人格发展使人摆脱了青年的缺失问题,也摆脱了人生的神经病态(幼稚的、幻想的、不必要的、“不真实的”)问题。因此,他能够对付、忍受和抓住人生的“真正”问题,因为人内在的和终极的问题,避免不了“存在性”问题,对于这些问题并没有什么完善的答案。也就是说,这并不是问题不存在了,而是一个从过渡性问题或不真实的问题运动到真实的问题。为了使人惊醒,我甚至可以把自我实现的人称之为自我认可和顿悟的神经症患者,因为这个概念能够解释“理解和承认人的固有状态”的同义语,也可以说,勇敢地面对和承认人性的“缺点”,甚至是对这些缺点“欣赏”并感到有趣,而不是力求否定它们。
正是这些真实的问题,甚至是(或者尤其是)最成熟的人都要碰到的问题,才是我希望在将来讨论的。例如,真实的内疚,真实的悲痛,真实的孤独,健康的利己,英勇,责任心,对别人负责等等。
随着普遍级人格的形成一起到来的,除了看到真理时的内在满足而不是欺骗自己之外,当然还有量上的(以及质上的)增进。从统计的角度来看,大多数人的内疚是神经病性质的,而不是真实的内疚。成了无神经病性质的内疚的人,确实意味着内疚的数量更少了,尽管真实的内疚可能继续存在。
不仅如此,高度发展的人同时也有更多的高峰体验,并且这些体验是更加深刻的(即使这一点可能不大符合“着迷的”或阿波罗型的自我实现的实情)。这就是说,虽然成了更完善的人仍然有问题和痛苦(尽管是“更高级的”类型),然而实际情况却是,这些问题和痛苦在数量上是较少的,而愉快在数量上则是更多的,而且在质量上是更高的。总之,由于达到了个人发展的更高水平,所以个体在主观上更入佳境。
自我实现者比一般公众在特殊类型的认知,即我称之为存在认知上是更有能力的。
我把这种认知描述为本质的、存在性的、内在结构和动力的、人和物或任何事物现存潜力等的认知。存在认知与缺失认知、或以人为中心的认知和以自我为中心的认知形成鲜明的对照。正是因为自我实现并不意味着没有问题,所以存在认知作为自我实现的一个方面,包含着一定的危险。
这些自我实现的研究对象在存在认知、沉思和理解能力方面比一般的公众要大得多。这一点看来是个程度的问题,因为每一个人似乎都有偶然的存在认知、纯粹沉思、高峰体验的能力。
联系沉思与活动的途径
在自我实现的研究对象身上,存在性认知和缺失性认知之间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是怎样把沉思和活动联系起来的呢?虽然当时我并没有以这种形式想到这些问题,但是,我可以用回想的方式报告如下印象。
首先,这些自我实现的研究对象在存在认知、沉思和理解能力方面比一般的公众要大得多。这一点看来是个程度的问题,因为每一个人似乎都有偶然的存在认知、纯粹沉思、高峰体验的能力。
第二,他们同样也有更多的有效活动和缺失性认知的能力。必须承认,这可能是在美国选择研究对象的副现象,甚至这也许是研究对象的选择者是美国人这个事实的副产品。总之,在我研究过的自我实现的人中,我没有碰到像佛教僧侣那样的人。
第三,我回忆的印象是,在大多数时刻,大多数完美人性的人都过着我们叫做日常生活的生活———购物,吃饭,成为有教养的人,去看牙科医生,考虑金钱,反复思考是选择黑色皮鞋还是棕色皮鞋,去看无聊的电影,阅读流行的文学作品等等。可以一般地预测,他们对惹人厌烦的事情是生气的,对罪行是震惊的等等。尽管这些反应可能是不太强烈的,或具有同情色彩的。高峰体验、存在认知、纯粹沉思,无论自我实现的人看来是如何频繁,但是从绝对数量上看,即使是对他们来说,这些也是罕见的体验。这一点是实际情况,尽管还有另一种实际情况:即更成熟的人在一些别的方面会全部或大部分时间生活在更高水平上,例如,更清楚地区分手段和目的、深层和表面。一般的是更表现的、更自发的,同他们所爱的东西是深切地联系在一起的等等。
因此,这里提出的问题更多的是终极问题而不是中间问题,是理论问题而不是实践问题。然而,与理论上努力说明人性的可能性和限度相比,这些二难推理问题是更重要的。因为它们是真实内疚、真实冲突的起因。它们是我们可以叫做“真实存在心理病理学”的起因。我们必须继续同这些二难推理问题作斗争,因为它们也是个人的问题。
在科学理论的创立历史上,最具有代表性的情况是:在任何科学解决成为可能以前,便有一种对当时缺陷的不安感。换个方式来说,在创立科学理论之前,对未知领域的探索通常是采取一种深感不满的形式。
探索高峰体验的形式
我通过同80名个人进行个别谈话以及190名大学生对下述引导语的书面回答做出的原始近似概括———一种印象主义的、典型的、“混成的模拟”或组织。
我希望你想一想你生活中最奇妙的一个体验或几个体验———最快乐的时刻,着迷的时刻,销魂的时刻,这种体验可能是由于恋爱,或者由于听音乐,或者由于突然被一本书或一张画“击中了”,或者由于某种巨大的创造契机。首先列出这些体验,然后请你尽力告诉我,在这种激动的瞬间,你的感觉是怎样的,你这时的感觉同其他时候的感觉有何不同,在这种时刻,在某些方面你是怎样一个不同的人。在其他研究对象那里,问题也可以这样提出:这时世界看来有什么不同。
事实显示,没有一名测试者做出完全的症候报告。我把所有不完全的回答加在一起,得出了一个“完全的”混合症候群。另外,大约有50人阅读了我以前发表的文章后,主动给我写了信,向我提供了有关高峰体验的个人报告。最后,我还发掘了大量有关神秘主义、宗教、艺术、创造、爱等许多方面的文献。
自我实现的人,那些已经达到高度成熟的人、健康的人、自我完成的人,给我们很多有益的经验,以致有时觉得他们是不同种的人。但是,由于这些如此的新颖,所以它最终的可能性和抱负就是探索人性所能达到的高度,这是艰巨而曲折的任务。对我来说,这个任务包括不断破除珍爱的公理,不断处理似乎矛盾的、相互抵触的和模糊不清的现象。每当那些长期建立起来的、深信不疑的、似乎无懈可击的心理定律在我头脑中纠缠时,我也会很伤感。不过,这些东西往往被证明根本不是什么定律,而只是在轻微的、慢性的心理病理和畏惧状态下,在发育不全、残缺和不成熟状态下的生活常规。这些缺陷我们并不注意,因为他人大都也具有这一类和我们相同的疾病。
在科学理论的创立历史上,最具有代表性的情况是:在任何科学解决成为可能以前,便有一种对当时缺陷的不安感。换个方式来说,在创立科学理论之前,对未知领域的探索通常是采取一种深感不满的形式。例如,在我们研究自我实现者时,首先向我提出来的一个问题,就是模模糊糊地察觉到他们的动机生活在一些重要方面不同于我过去学习和知道的那些动机。开始时,我把他们的动机描述为表述的而不是应付的。但是作为全面的表述,这并不是完全正确的。然后我又指出,这是非激发的或超激发的、超越努力的,而不是被激发的。
但是,这个表述是如此严重地依赖你所认可的那种动机理论,以致这种表述造成的困惑和它给予的帮助一样多。我已经对比过成长性动机和缺失性动机,在这里是很有帮助的。但是这仍然不是定义性的,因为它并没有充分区别开形成和存在,必须提出一个新的行动方针转入存在心理学,它包含和概括了已经做出的三种尝试,以某种书面方式说明,在动机生活和认知生活方面,充分发展的人和其他大多数人有哪些差异。
存在状态是暂时的、超激发的、非努力的、非自我中心的、无目的的、自我批准的状态,是尽善尽美和目标达到时的体验和状态。这种分析的形式,首先来自研究自我实现者的爱的关系,其次来自研究其他人,最后来自浏览神学、美学、哲学文献。但最为重要的事却是区别两种类型的爱:缺失爱和存在爱。
我在存在爱(为了其他人或物的存在)的状态中发现了一种特殊的认知,那是心理学知识未曾武装过的。但是,后来我看到,一些艺术的、宗教的和哲学的作者对这种认知却曾有很好的描述。我将这种特殊的认知称之为存在性认知。它同那种由个体缺失性需要构成的认知———我称之为缺失性认知的那种认知———形成鲜明的对比。存在爱有更敏锐、更透彻的感知力,即他能在亲爱的人身上觉察到他人视而不见的现实。
在这里我以一种独特的描述方式概括存在爱体验中的一些基本认知事件的尝试。存在爱的体验,也就是父母的体验,神秘的或海洋般的或自然的体验,审美的知觉,创造性的时刻,矫治的和智力的顿悟,情欲高潮的体验,运动完成的某种状态等等。这些以及其他最高快乐实现的时刻,我将称之为高峰体验。
在“实证心理学”或“行为心理学”中,这个问题是未来的一个议题。因为我们论述的是充分发挥作用和健康的人,而不仅仅论述常规的病人,因此,它同“一般人的心理病理”心理学并不是矛盾的;它超越了那种心理学,而且能以一种更广泛的更综合的结构体现那种心理学的所有发现。这个更广泛的理论结构既包括疾病的,也包括健康的;既包括缺失性的,也包括形成的和存在的。我把它称之为存在心理学?因为他关心的是目的,而不是手段,也就是说,它关心的是目的体验、目的价值、目的认知,以信作为目的的人。大多数心理学是研究不具备的而不是研究具备了的东西,是研究努力而不是研究完成,是研究挫折而不是研究满足,是研究寻求快乐而不是研究达到了快乐,是研究力图达到那里而不是研究已存在在那里。一切行为都是被激发的,这虽然是错误的和先验的公理,然而被普遍地接受了,似乎是不言而喻的。
在高峰体验中,我们作为世界万物的代理人,察觉整个世界或它的遗产。只有那时,我们才能察觉世界万物的价值,而不是我们自己的价值。这些价值我称之为存在价值。
人性能达的最高高度
在存在认知的过程中,体验或对象普遍存在着被看成是超越各种关系、可能的利益、方便和目的的倾向。从某种角度来考虑,它似乎就是宇宙中所有的一切,似乎它就是和宇宙同义的全部存在。
这一点同缺失性认知形成鲜明的对照,大多数的人类认知经验都是缺失性认知。这些经验只能是部分的和不完全的。
我想起了19世纪的绝对唯心主义,在这种看法中,全部宇宙被设想成是一个单位。由于这个统一体永远不可能被有限的人容纳、理解或认知,所以一切对现实的认知,必然被看成是存在的部分,而它的整体永远是不能想像的。
在具有存在认知的时候,知觉对象是被充分而完全地注意到的。这个特性可以叫做“总体注意”。在这里,我试图描述的特性与迷恋补充完全吸收。在这种注意中,图形成为全部的图形,背景实际上消失了,或者至少是没有被显著地觉察到。这时,图形似乎从所有其他东西中抽出来了,世界仿佛被忘掉了,似乎这时这个知觉对象已变为整个存在。
由于整个存在正在被察觉,如果整个宇宙又可以同时被容纳,那么它所包含的一切规律都会被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