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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谛听,你是想记住某些过去还是忘记呢?”炬潜站在谛听的床前,手里依旧拿着在磨的草药,“有些记忆只能使你痛苦,如果你想要忘记,那我就帮你忘记。”谛听轻轻的摇头,“还是让我记住吧,丢失了记忆虽然可以不痛苦,但是却让我无知,我不希望公主受任何伤害了,我想保护她。”

炬潜微笑着,“我的傻弟弟,你还是这么傻,世界上是没有人能永远保护他爱着的人的。”说着伸出手来去抚摩谛听的脸,谛听躲开了他的手,“炬潜,你不要弄错了,我是谛听,不是你弟弟。”炬潜用力抓住谛听的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倒在床上,“没错,你是谛听,你也是蓝景天,也是我蓝浩天的弟弟!”谛听想用力推开浩天铁钳一样的手,但是终没有推开,只得把头侧向一边,“你记错了,蓝景天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谛听。”炬潜捏住谛听的下巴,用力地扭向朝着他的这边,“你只是不想记得而已,可是,你忘不掉,我确实是你的哥哥,你再恨我,再想忘记我,也不可能。”“谛听已经死了!在你把我当作诱耳独自逃跑的时候死了!”谛听愤怒的推开炬潜的手,扯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他已经不想听了,不想记得了。炬潜站起来,端起刚才放在床头的草药,走向桌子,“我确实亏欠你很多东西,但无论你否认什么,都不可以否认我是你哥哥这个事实,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一只颤抖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他刚一回头,一个耳光重重的甩在了他的脸上,“只有我一个亲人了,你怎么有脸说这样的话!我亲眼看到你满手都是父亲和母亲的鲜血,妹妹在水井里喊着救命被淹死!然后,你烧了我们的家,烧了我们所有最美好的记忆,你怎么可能是我的亲人,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亲人!”炬潜伸手摸了摸被打了有些发热的脸,“有些事,你还不懂,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懂,忘记那些不好的记忆吧,你仍然是我最亲爱的弟弟。”谛听因为用了太大的力气而感到有些眩晕,他向后倒退了几步,撞在床的柱子上,炬潜急忙冲上去扶住他,却被他用力的甩开,只能茫然的站着,看着谛听跌跌撞撞的走向床边,晕倒过去。

倨潜给谛听盖好被子,坐下来看着一脸痛苦的谛听,用手轻轻的抚平他皱着的眉头,顷刻间没有了往常的笑容,“景天,不,谛听,这个世界上我最最亲爱的弟弟,有些过去太沉重了,就让哥哥一个人来承担吧,即使你一直这样怨恨着我,我也会关心着你,你一定会幸福的,我保证。”“你在跟谛听保证谁一定会幸福啊,炬潜?”红蔷推开门走了进来,炬潜一听到红蔷的声音,马上恢复了以往的笑容,转回身看着红蔷,“公主,您来了。”红蔷走上前来,看了看睡着的谛听,又看了看炬潜,“你刚才在和谁说话啊,是谛听么?”炬潜站起身来,扶红蔷来到桌子的旁边坐下,“谛听一直在睡着呢,我看着他的样子,不觉竟想起了在很小的时候跟我失散了的弟弟,就自言自语起来了。”红蔷有些意外,“你还有一个弟弟?你不是一直跟着你师父长大的孤儿么?”炬潜点点头,“是啊,我是一直跟着师父长大的,但是在遇到师父之前,我曾经有一个很幸福的家,有爱着我的父母和我爱着的弟弟和妹妹。”“你可还想去看他们?如果你确实是想家的话,我可以禀明陛下,给你一些时间回去看看他们。”红蔷有些怜惜的看着炬潜渐渐暗淡下来的表情。炬潜摇摇头,“我已经无家可回了……公主,谛听还需要静养,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打搅他了吧。”

红蔷在炬潜的房间坐了下来,品着炬潜亲手为她泡的茶,“潜,你刚说你曾有父母和弟妹,又说你无家可回了,难道是他们不愿见你么?”炬潜隔着桌子在红蔷的边上坐下来,摇头,“不,他们都已经不在了。”红蔷看到炬潜有些伤心的样子,忙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你不要伤心,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都……只有你自己留下来了,难道是什么可怕的瘟疫么?”“不是瘟疫,是仇杀。”炬潜低下了头,“我本不想告诉您这些的,公主,那样或者会叫您不再愿意接近我。”红蔷捧起炬潜的脸,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不要说这样的傻话了,身世这种事情既不能由而你决定,也不能因你而避免啊……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么?”炬潜站起来,看着红蔷,突然的跪了下去,“请公主降罪,炬潜一直隐瞒着自己曾经的身份,实在是怕公主知道之后就不在见臣了。”红蔷摇着头扶他起来,让他坐下来,自己也在他的身边坐下,“给我说说,都发生了什么事吧。”炬潜点头,轻轻的倚在红蔷的身上,“父亲曾经是蓝教顶尖的杀手,母亲也是蓝教中地位很高的人家的长女,我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我们一起生活在一个不算偏远的小镇上。父亲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收到教里的书信,然后就会离家一阵子。那时候,等待父亲回来是我们最快乐的事情,因为每次父亲回来的时候都会带很多我们期盼着的东西,有时是教主赏赐的珍贵的物件,有时是他特意买回来给我们的好吃的点心。但是,有一次,父亲回来的时候很慌乱,而且受了伤,从父亲和母亲急促的谈话中,我知道父亲没有完成教主的任务,他放走那家人中一个最小的孩子,那个孩子只有我妹妹那么大,有着和我妹妹一样看不见东西的眼睛,可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告发了他。作为一个杀手,在蓝教的地位是无比崇高的,同样,杀手也有杀手的规矩,那就是绝不可以有慈悲的心。父亲触犯了杀手的戒条,教主一定会杀了我们全家以警告其他的人,于是,父亲连夜逃了回来,让母亲收拾细软,然后我们一起逃走。但糟糕的是,弟弟并没有在家,他计算着今天父亲就要回来了,所以他一定要去山上采一些果子来迎接父亲。我跑上山,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弟弟,他捧着好多野果,满脸的幸福,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就只是打落了他手中的野果,拖着他往家里跑,他跟我闹,甩开我的手,远远的跟着我,一声不吭。在离家还有很大一段距离的时候,我看到昨晚刚下完雨地上有几排马蹄的印子,那是快速跑过的马留下的印子,心里突然沉沉的,猜测可能已经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我让弟弟留在发现马蹄印的地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叫他躲着不要出来,自己小心翼翼的往家的方向跑去。我看到父亲和母亲倒在血泊里,妹妹被砍掉了手丢在了水井的边上,我冲过去摇着父母还有些温暖的尸体,满手鲜血的拣起了那把刺死他们的匕首。我点燃了房子,把妹妹的尸体推进了水井,回过头,却看到弟弟仇恨的看着我的眼神,我想,他可能是以为我杀了他们。但是,我已经来不急跟他解释什么,我们必须逃走,我抓起他的手,不容他挣扎的拖着他逃跑……我们还是被追杀的人发现了,那些人离我们很近,随时都有可能发现躲在草丛里我们,如果被发现了,我们就都得死。我把弟弟留在了草丛里,想自己把杀手引开,杀手们却远比那时的我要精明,他们抓住了弟弟,然后开始追赶我,我被他们抓住,丢下了悬崖,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红蔷伸手给炬潜拭去顺着脸滑下来的泪水,“后来呢?”炬潜抬眼看着红蔷,“后来,我就被我师父救了,他收留了我,并教我医术。”“既然他救了你,为什么到后来又封印了你的一半性格呢?”红蔷有些不解的看着炬潜,炬潜摇头,“我到现在也还不是非常明白。我记得师父去世之前说,他能看的到我的未来,也看的到我的过去,我心中有太多的仇恨,如果在我遇到我心爱的人之前就放任我的话,我必定会酿成大祸。”红蔷轻轻的站起来,炬潜有些不安的看着红蔷,“公主,在您知道了我的过去之后,您还可能像原来那样对我么?”红蔷回头,看着炬潜,“我想我不能……之前,我只觉得你是个简单到连过去都没有的人,你已经习惯独自一个生活着,并不一定希望我打搅你的存在,而现在,我想我不能了,原来没有人是可能没有过去的,你也同样需要我的关心,你也害怕孤独,也渴望亲人。”炬潜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红蔷,“公主,您是说您不介意我的过去,是么?”“谁会没有过去呢?如果可以选择过去的话,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了,不是么?”红蔷微笑着看着炬潜,突然,窗外有一道黑影划过,“谁!”炬潜追过去的时候,已完全看不到人影了。

“公主,我想我们应该去看下谛听,他现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刚才不知道是什么人的黑影,我怕……”炬潜仿佛想到了什么,飞身向谛听的房间跑去。红蔷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也随着他跑了过去,眼前的一切让他们吃了一惊,谛听的脸色像中了毒一样泛出青紫色,嘴角渗出丝丝血迹。炬潜冲过去,扶起谛听,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表情,红蔷顺着炬潜的眼神看过去,在谛听的脖子上发现了两个很深的齿痕,从齿痕里正流出黑色液体,“这是怎么回事!”红蔷吓的坐倒在椅子上,炬潜却很从容的在谛听的脖子和胸口上点了几下。“公主,恐怕是您对谛听的宠爱给他招来灾祸了……”炬潜小心地把谛听放下,“这种毒是只有制造它的人才能解的,我已经给谛听封住了几个穴道,但也只能暂时地帮他护住心脉,如果在三天之内找不出这个人,谛听……就会死。”红蔷吓坏了,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道,“可是,下毒的人会是谁呢,我一点都不知道,这个人在不在宫里,还有,怎么证明这个人是,都不知道……”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小声哭了起来。炬潜抓着红蔷的肩膀,有些粗野的把她扶着站起来,看着她的眼睛,“公主,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每多浪费一点时间,谛听的危险就多一分!下这种毒的人,是用自己的血做毒引,毒的反噬也会影响到这个人,所以,这个下毒的人的脖子上一定也有同样的血印,而且,在谛听死之前,他的身体也会很衰弱,也就是说,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离开宫里。”红蔷像抓到救命的稻草一样,用力的抓着炬潜的肩膀站直起来,“既然这样,那就快,只要找到脖子上有跟谛听有一样血印并且身体虚弱的人就可以了!来人,快来人!”几个侍童跑了过来,“快,去禀告陛下,宫中有下毒者,封锁所有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宫,马上缉捕脖子上有血印的和身体虚弱的人!”

整整一天过去了,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谛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脖子上的青黑色也明显的变大了,红蔷守在谛听身边,痛苦的等待着。“公主,或许有一个人的嫌疑最大,但我不敢保证就是。”莫言站在红蔷的背后,看着红蔷的悲伤,他感到心痛,终于把压在心中的那句话说了出来。红蔷像刚发现莫言似的,忽的回过头来,看着他,“谁?快说!”“那两个陛下赐给您的人中的一个。”莫言有些踟躇,看了看谛听,又看了看红蔷,“我想,只有他们可能会如此的憎恨谛听,并在这一整天的盘查中不被发现,毕竟没有人敢怀疑陛下赐给您的人。”红蔷不等他说完,便冲了出去,“你在这里照顾谛听!”

炬潜抓着一个男人的头发,把他摔倒在红蔷的面前,果然如莫言所预料的那样,是陛下赐给红蔷的那两个后宫中的一个,这个人显然已经很虚弱,脸色惨白,脖子上也有一个同样的血印。“还来的急救谛听么?”红蔷急切的看着炬潜,炬潜点头,从靴子上拔下匕首,在那个人的手腕上割开一个口子,用一只木碗接了半碗鲜血,然后在血里加上了几种草药,慢慢搅拌均匀,血变成了紫红色后取出草药,碾碎,用布包起来贴近谛听的伤口。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谛听的脸色好转起来,皮肤上的紫青色也开始褪去,从谛听脖子上的齿痕处缓慢的爬出了两条毒虫,两条毒虫向发疯一样扑向下毒人,撕咬着他的皮肉……那人的尖叫声越来越小,最后倒下去,断气了。

炬潜示意侍卫把下毒人拖了下去,大口的喘了一口气,红蔷也松了一口气,但一放松下来,身体便不由自主的软了下去,倒在莫言的怀里。恰好这时谛听清醒了过来,看着倒在莫言怀里的红蔷和关切地看着自己的炬潜,皱了皱眉头,然后又闭上了眼睛,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原以为现在的红蔷只在乎着他自己了,可是眼前的一切叫他不得不清醒。看到谛听的表情,炬潜露出了一个不易被察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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