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靖北离开了,向雪烟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曲折的小巷尽头,半晌,转身进了屋。她没有闲暇心情去猜测厉靖北的心思,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他要自己喊他神仙。
北雄皇宫。
眼前的一切不同于常年驻守的西沙边境。北雄国的建筑较于西沙而言,少了几分精细,多了几分气势。不过,厉靖北对于这个自己住了十余年的地方,已然无感。纵使曾经怀着最诚挚的期待,如今也早被那些尔虞我诈消磨殆尽。
勾唇,厉靖北摘下玉面千变,有几年没有回来了,他可是,对那些勾心斗角之事,甚、是、想、念啊。
不再去想自己此刻站在雄启殿等候父皇召见的消息,已经在那些个人精里掀起怎样的波澜。抛却这些,他还要想好怎么和自己的父皇解释一下一路而来的事情。
厉靖北,北雄七皇子,乃是静贵妃所出。静贵妃诞下七皇子后血崩离世,七皇子转由先太后抚养。先太后在十年前离世,同年,年仅十六的七皇子请缨前往西沙国,守卫疆土。由于三个月后将是北雄国国主的五十大寿,厉靖北应召回朝,参加寿典。
厉靖北再次见到自己的父皇已是隔了三年之久。自他离开帝都之后,便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不愿回雄启。恭敬地行礼,厉靖北用眼角余光看了眼他的父皇。勤于国事的北雄国国主,虽只有五十,却已是两鬓斑白,眉目间不复英气。
“吾儿久不归,可是耽搁了?”简单的一句话,却颇具深意。北雄国国主历战杰,可谓文韬武略的一代雄才。长居深宫之中,言行最是忌讳。答得不好,可就不是三两句话可以揭过的了。纵然是面对自己最爱护,也是最有希望继位的皇子,这位皇帝仍旧充满探测。圣意难揣测,却又不得不去推敲。
“回父皇。西沙国国主七年前出使东盛国,与东盛国结为联盟。近来虽无大规模的军事调动,但边境摩擦频繁,儿臣也是为了妥善安排此事,因而晚了几日回朝。”厉靖北早已打好腹稿,此时不紧不慢的语调,到甚是让人信服。
换了个似乎更为舒适的坐姿,龙椅上的北雄皇帝只是挑了挑眉毛,带了几分深入探究的意味,“哦?只是几日?”
厉靖北虽是快马加鞭地赶回雄启,但一路上遭遇的事情无一不是棘手之事,加之后来北雄大草原上的截杀以及“不归路”的探索,少说也用去了近二十余天。这当然不是以“边境摩擦”需要处理可以为借口推脱的。按照时间推算,厉靖北应该在两个月前就回到雄启城复命以待两个月后的寿典。而此时距离寿典却只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了。
早已料到父皇是不会轻易相信的厉靖北,只是再次作揖,沉声道:“儿臣在归途中,听闻一件趣事。”
“是什么趣事?能让吾儿驻足?”
“回父皇。我国与东盛国的边境,乃是北雄大草原与暮雪山。”略微沉吟,厉靖北组织好了语言,有的事,不必说全。“儿臣自西沙浑城启程,为了早日回到帝都,特意走了北雄大草原的官道。”北雄国与西沙国、东盛国接壤,而北雄国帝都在地理位置上,更加偏向于东边,因而走北雄大草原的确是无需绕路的捷径。
“儿臣到达漠原城后,便听得当地人说,北雄大草原上,有一条‘不归路’。”
“‘不归路’?”似是也被勾起了兴趣,北雄皇帝示意厉靖北继续。
“是的。当地人说但凡走上这条路的人,都回不来。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例外,也已成疯魔。没有几年便也丧命。儿臣便想着:在我北雄国若有这般诡异之事,岂非折了我朝名望。假以时日,来往的商贾也会因此而减少。再者,若能解决此事,想必也将会是父皇寿礼中的锦绣添花。故而儿臣便自作主张带着随行的一百人走上了这条路。”语罢,厉靖北扬了扬头,恰到好处的透露出眉目间的不甘和悲痛。“只是不曾想到,这‘不归路’的背后,竟是一群有组织且训练有素,不亚于我北雄狼骑兵的队伍!”
“你说什么!”北雄皇帝瞬间挺直了腰背,神色间一片阴沉。“详细地说!说清楚了!”
“是。儿臣按照当地人指示走上了那条路,途中白骨森森,到了一处山垭口,已是无路可走。待到进入那个山垭口,儿臣周围突然冒出了很多的狼。均是体型壮硕,被人训练过的,依儿臣看,怕是能比得上我们培养的漠狼了。儿臣与战士们一路厮杀,待得精疲力尽时,那些狼却又消失不见。儿臣带着战士们继续前行,闯进了一片诡异的草原。现在回想,那片草原必是有猫腻,不足片刻儿臣等人便像是中了迷药一般,而此时儿臣终于一窥那些来历不明的人。除了武器和着装与我狼骑兵不同,其余近乎神似。儿臣等人因中了迷药,体力不支,一时受制于人。身边的战士为了保护儿臣,也……“
北雄皇帝此时已是怒不可遏。厉靖北观父皇的神色,心底不住地颤动了一下,看样子,连父皇对这支队伍的存在,也是不清楚的。
“后来,儿臣陷入昏迷,只记得当时身边的人所剩无几。那些人围了上来。待得儿臣再次清醒,已是身处一堡垒当中。那群人的头目是一个满脸疤痕的男子,他认出了儿臣的玉面千变,残忍地杀害了儿臣身边所有的人,然后下令转移。儿臣在他们逃离的过程中,侥幸逃脱了出来。只是……”
“只是什么?”北雄皇帝的气息有些许的紊乱,这个消息无疑极为震撼。不会有任何一头狼,希望自己的领土内有未知且强大的存在。
“只是儿臣怀疑,那头目像是故意放儿臣回来的。儿臣是趁着夜色利用玉面千变内的玉面隐逃脱的,但能够有那样一支队伍的人,不可能毫无察觉。儿臣走的实在太过顺利。”玉面隐是玉面千变中暗藏的掩盖气息的一种药粉,为北雄国的特产草药所出。但明显,厉靖北并没有使用它,而是掩盖了忘忧草和醉时光的存在,目的,自然是为了隐瞒向雪烟一行人的存在。
“皇儿觉得,会是何人所为,用意何在?”此刻,北雄皇帝也已冷静下来了。既然是一代枭雄,当然不会因此而乱了阵脚。
“儿臣本以为乃东盛国伙同西沙国造出的‘不归路’一说,以抹黑我国的商道管理。可那些人却是训练有素,儿臣不认为东盛或西沙能有培养狼骑兵的能力。“确实,狼骑兵的培养,不仅要有雄厚的军事实力,还要因地制宜,而且狼种的培育也不容易。”加之那头目儿臣从未见过,一路上也没有将儿臣当做俘虏一般对待。儿臣一时间也分不清其用意何在。”
北雄皇帝点了点头,对于厉靖北的分析,倒是有几分认可的。正想着,厉靖北却突然单膝下跪。
“父皇!有一点,儿臣可以肯定。我朝必有奸细。否则,无人可以培养出狼骑兵!”
掷地有声的话语,让北雄皇帝更为重视。若是没有奸细,怎么可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弄得出这样的队伍。
“儿臣恳请父皇,暗中彻查此事。还那些忠君护主的战士们一番公道,护我北雄国昌盛!”
“当然。”北雄皇帝眯了眯眼,“朕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只是这一切,都得是真的才好。历战杰也是从众多皇子中厮杀出来的,他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尔虞我诈。厉靖北既能说的出,自然多半是真的。只是这其中,会不会参杂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比如说,他的七皇子,可没有说出他那颇为赏识的副将余矫,可能背叛了他的事实啊。
大殿中一片沉寂,一太监忽而在门外通传了一声,“禀皇上!右相恳请觐见!”
挑了挑眉,厉靖北面色不变,“如此,儿臣先行告退。”
“也好。明日下了朝后,你再来一趟。”
“是。”
厉靖北离开的时候,恰好与右相王风打了个照面。点了点头,擦肩而过。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看来是有人着急了。
“传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