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雪烟惊讶于席迦的选择。他没有杀了南疆皇,只是让人囚了他。
但向雪烟更惊讶于南疆皇的死,因为他是被一箭封喉的。就在席迦的人绑了他时,就在席迦面前。向雪烟甚至可以看到席迦惊讶愤怒的神色一闪而过。
她想,也许席迦并不是要杀南疆皇,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去质问,他要化身恶魔,去讨债。
南疆皇是怎么死的?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席迦是国师,但负责的事情从来都不是祭祀。他是失乐园和南疆国的联系人,同时也负责培养南疆国毒师势力。如果说南疆皇什么都算好了,那他绝对没想到失乐园和席迦,是不能等同的。
席迦是谁?国师、失乐园的代理者、南疆皇某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掉的儿子。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从来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这一刻他是席迦,下一刻便是右蠡。所以,失乐园和南疆皇定下的君子协约,关他什么事呢?他不可能遵守失乐园和南疆皇的约定,不插手这件事的。于是,南疆皇败了。那些毒师的毒都是席迦训练的,席迦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要如何解。
但是席迦没有想要南疆皇死。或者说,他不想南疆皇现在死。更加不想像现在这样,被别人,用箭,在自己面前,一箭封喉。这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他生气了。
席迦生气,那么杀了南疆皇的人自然就成了泄愤的对象。
一众人等都看向那只箭飞来的方向。这样好的箭法,当真不会是个普通人。
然后,便看到易宝阁的两兄弟迎了上去。
那个人是谁?
自然是先前被称作不速之客的厉靖北。
向雪烟是很迷惑,她不知道厉靖北会现身。她以为易宝阁作为北雄的代表到场已经足够,她以为在战城北雄国从诱敌深入到如今势如破竹都是厉靖北坐镇指挥的结果。可是这个人藏得太深,她看不懂。
向雪烟能感觉到,原本有些抗拒被她扶着的人儿颤了颤身子。昏迷吗?小小的迷药怎么可能让一国公主晕倒呢?所以说,北雄国的皇室,当真都是些不容小觑的人啊。
厉靖北踏步走来,他本来是在另一个小山包上的,但转眼间便已经凭借轻功潇洒落地。他先是看了眼向雪烟身后的人,两者眼神对撞,向雪烟不知道冷旭和厉靖北在想什么。然后厉靖北看向了向雪烟,以及靠在向雪烟身上,将大半重量都放在向雪烟那儿假装昏迷的人。
“看来本皇的出现,让各位很惊讶。”厉靖北浅笑着,声音通过内力传了出去。属于易宝阁一方的人明显要亢奋得多。
易宝阁的两兄弟恭恭敬敬地站在厉靖北身后,这一刻,向雪烟觉得这才是厉靖北真正的样子。不是指他此刻有多风光,而是他费尽心力谋划,而后终于成功的样子。当然,一般这种人更加享受过程,而不是现在胜利的时刻。至少向雪烟并没有在厉靖北脸上找到一丝一毫属于赢家的快意。
厉靖北视线环绕一周后,最终落在了向雪烟这边。他在看厉安和。
怎么形容呢?向雪烟觉得,他的神情有点复杂,不像最初展现在向雪烟面前的兄妹情谊,里面掺杂了很多东西。像是,被泡开的墨,原本就是黑的,因为凝结所以显得光滑而有机理,只是遇到了水,就显得驳杂了。不过这也只是片刻而已。厉靖北是个很成功的戏子,不是吗?
“安和,该回去了。”
厉安和没有昏迷。这一点不知道在场多少人清楚。不过,向雪烟料定她不会接着昏了。反正她的手臂也酸了,若是厉安和还想要靠着,她也不会同意的。
厉安和抖了抖身子,站直。
站在身后的冷旭立刻向前半步,轻柔地抓起向雪烟略感麻木的手臂,按压着。虽说是这么多人在场,向雪烟也没有多惊讶。冷旭一直都是我行我素的,他可以做到无视全天下人的眼光。可惜向雪烟做不到。
向雪烟想要抽回手臂,没得逞。后者的力气太大了。向雪烟也不想惊动别人。
忽而感觉有一道凌厉的视线刺过来,向雪烟扭头看了看,厉靖北的表情已是平淡无波了,视线也胶着在厉安和身上。
厉安和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有些冷淡,还有凄风苦雨前的彻骨冷意夹杂其中。
向雪烟忽然想看看席迦的表情。于是终于无视了冷旭还在帮她按压的事实,看向了席迦。
他还是老样子,对于厉安和没有昏迷的情况表现得很平静,也许,他也知道吧。一个在皇宫里长大的女孩,即便有着兄长爱护,父皇宠爱,甚至养母是皇后的尊贵地位,也不可能有纯净的心灵的。那样的人,不会在皇宫里存活。更何况,那些所谓疼惜她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心的?那些所谓真心,何尝不是嫉妒与贪婪的源头。而席迦原本的脸,不就是皇宫争斗黑暗刻薄的最佳证明。
席迦是阴晴不定的,而这一次,他怒极反笑。
向雪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笑声,像齿轮碾过锋刃,刺耳之极。然后想起了刚才见到的那张脸。岂止是被烫伤,还有刀子的割伤,像极了,这种笑声。
“北雄皇,不忙吗?”
厉靖北挑起眉头,一本正经地看过去,“不忙。”
“难怪了。”
“右蠡国师,可是叛主?”
“叛主?”席迦示意那几个围着南疆皇的手下让开,将手覆在南疆皇的头上。那支利箭尚且插在南疆皇的脖颈处,由于淬了毒,流出来的血液发黑发臭。
席迦摩挲着南疆皇的发,上面有着金冠,是权力的象征。利落地一扯,金冠便到了席迦手上。因为力度过大,南疆皇的尸体狠狠一抖,摔在了地上。
“你说错了。我在给他,收尸。”
向雪烟感觉身处冰窖,身后的冷旭不再帮她揉手臂了,但也没放开她,半搂着她的肩头。
“我不会误了你的事。”
很突兀。
是厉安和。
这是说给厉靖北听的。
厉靖北却摇摇头。
“安和,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说了什么,可还记得?”
厉安和仰着头,直视厉靖北。她第一次见厉靖北的时候,皇后失去了孩子,她作为皇后膝下的挂名公主,风头无两。
“记得。”
厉靖北嗤笑一声,“你在杀人。对我说,只有死人,才是好人。不说话,不会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