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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缕阳光。四周静悄悄的,被淡淡的紫色小花占据了所有的视野。空气中隐隐流淌着沁人心脾的清香,似是腊梅却逊它清冽,仿佛白莲却胜它淡雅!是一丛丛、漫山遍野的桔梗!野花般小巧玲珑的花蕊,纤细柔弱的秸秆,随意摇曳的躯干,水墨画般淡细的浅紫色,由门前一直蔓延到远处的山冈。

孤零零的别墅,后面是幽深的树林,高耸入云的树木攀附在山丘上,给别墅带来遮天蔽日的荫凉。门前的阳台上,一顶小碎花的遮阳伞支在那里,跟旁边的古木雕刻相依作伴。一盆万年青盘踞在木雕上,条条枝叶绿油油的充满了静默的生机。

“今天的天气不错呢!看!那边的紫色桔梗更多了!”一个消瘦的女孩,摇着一把鹅毛扇,对着男孩倾诉。

她脸上颜色舒缓、平和,没有大喜大悲,却柔和地写满了幸福。

她拿出一块松软的毛巾,俯身给轮椅上的男孩擦拭流涎的嘴角,再用扇子对着他歪斜的脑袋轻轻扇几下,赶走忙碌的几只蝴蝶。

“累了吗?我给你按摩几下吧?乖,湖可手下轻一点。”她像对待幼稚园的孩子,轻轻哄着他,再跪在他的腿边,用纤细的小手熟练地揉捏着他的身体。先按照中医的五脏顺气规律在他的腹部按摩了几圈,再慢慢捏着他的腿,直到脚丫。一遍下来,她已经汗流浃背,呼喘微急。即使这样,满足的笑容一直挂在她清秀的脸上,看不到她的一丝烦怨!

“好了!我们今天的运动结束了!若冰好棒哦!”她缓缓起身,活动一下麻酥的腿脚,再转动一下疲惫的胳膊,赶忙拿来一杯水,用小勺子舀水喂他。她按部就班地把一块干净的纱布垫在他的脖子下,小心翼翼地用勺子喂他一小口水。结果,一半的水顺着他无意识的嘴角流下来,她利落地用纱布沾沾水,给他擦去嘴角的遗留水分。再不泄气地接着喂下一勺水,还是一样的流程,擦水、擦嘴角……这样反复着喂水的过程,一杯水竟然用掉了二十分钟!她看看空空的杯子,收拾起用掉的第五块纱布,用手怜爱地摸摸他的头,把自己真心实意的温暖送过去,“真乖!若冰喝下了将近一杯水呢!我真佩服你哦!”她说着话,就把他腿上的薄毯子揭下来,把轮椅向阳光处推了推,“晒晒你的腿吧,会有很多阳光天使来给你吃掉腿上的小虫虫的!”她安慰地拍拍他不能动弹的手,才去抱着毯子晾晒到院子里的绳索上。

“啊!这里的葡萄成熟了耶!我给你摘一串吧?”她突然发现院子里的长廊上结出了淡红的葡萄,惊喜地喊着,跳着想去摘几颗稍欠的果子。

“不……要……”轮椅上的男孩突然结结巴巴的冒出两个字,令她惊异地僵住了身体,手,依然那样傻傻地向上伸着,忘记了收回来。

十秒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欣喜地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身体,激动的泪花闪烁着,“若冰!你刚刚说什么?我不是在做梦吧,我明明听到你说话了啊!说啊,再说给我听听!”

他没有一丝表情,也不再挪动不听使唤的嘴唇,眼光直愣愣地望着虚无的远方,仍旧保持着石膏的僵化。

“若冰啊,再说一次好不好?难不成是我的幻觉?呜呜……你为什么不喜欢再说一次呢?”她望着没有任何应声的他,禁不住颓丧地呜咽起来。

多半年过去了,在死神那里抢救回来他的生命,却无法挽回他高位瘫痪的后遗症!他脑部多处充血,引起思维断续,成为了智商将近零的痴呆!这是多么无情的讽刺啊!诺贝尔奖项的获得者,生物领域的领头人,竟然变作了零智商的痴呆!高位瘫痪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从腰部以下都没有了知觉,都没有了生命动作!

“没有关系,若冰,不用着急,你会好起来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等着你……”她自嘲地苦笑一声,暗自埋怨起自己的贪婪和着急,把脸埋进他的腿上,垂泪、休息。

能够把他的生命抢回人间,已经是上苍的垂怜了!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已经是她能够继续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了!

在他们被营救时,他已经僵硬了身体,丧失了所有的生命迹象!她根本就没有想到他还能活着!她已经打算好,跟他一起离去,跟着他的身影,一起去阴世报到!

舞霜和驾驶员都被海上营救艇拯救上岸,身体都没有什么大碍。在医院里,冷氏一家的所有成员都会齐了,都在若冰的急救室前焦头烂额!

突然,一个挂着吊瓶的女孩,疯癫地冲进手术室!后面追来几个狼狈的护士,她们高叫着‘回来!’而一同停在了冷若冰的手术室门前。

她没有再出来,而是留在了里面,跟他的手时刻相握,呼唤不止!他,终于活过来了!他在阴阳两极徘徊了十天之后,终于结束了走或留的犹豫,在他转入稳定的那一刻,不吃不睡的她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倒下!那些时日,那充满黑暗和焦虑的日子,简直比地狱的生活还要可怕!静静的白色病房里,并排躺着两个年轻人,这一对共患难的恋人!

“放弃他吧,孩子。我们不怨你……”冷妈妈如是劝说她。因为,两个月过去了,他虽然在恢复身体的活力,却真的已经无法回避地瘫痪了啊!而且……不认识一个亲人,不会思考一个问题,不能说出一个字!

“不!”她坚决地决绝了所有的规劝,毅然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我是他的妻子!我要永远陪着他!”

一群人都落下了伤悲、感动的泪水……这是怎样深刻的感情啊!在这种状况下,她竟然这样执著、掘犟,真的是难得、罕有!

“请让我照顾你们俩,好吗?”一个午后的休闲日,舞霜这样向湖可请缨。他痴情的眸子依旧那样真诚,爱她的主意不曾有一刻改变!

“对不起!我要独自一人照顾我的老公……你……走吧……”她平静地看了舞霜一眼,客套地笑了笑,怜惜地给若冰擦着一根根手指,动作那样充满爱意,那样精细!

“湖可,不要这样……若冰已经这样了,你要现实一些……”舞霜不甘心地劝说着,他爱她,也爱他的弟弟。由他来照顾他们俩,是他心甘情愿的,也是他的幸福啊!

“别说了!我不想听!我只知道,我眼里、心里只能有若冰一个人,只能是他一个人!你的心意,我明白,也心领了。但是,你……应该去寻找爱你的女人。再会吧。”

她不再看他,而专心忙碌于若冰的细节照顾,梳头发、纱布擦牙齿、清理耳朵、换衣物……

“若冰,你看到了吗?天上有一对对的鸟儿呢!它们多自由啊,飞呀、飞呀,尽情的翱翔……”她照例每天讲解生活中的点滴,把毯子又盖在了他的腿上。傍晚了,凉意侵人,她细心地爱护着他。

还是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还是只有她温柔、轻缓的叙述。“从前啊,有个淘气的女孩,她叫小魔女,嘿嘿,就是湖可小魔女哦!她在地下停车场遇到了第一个不把她放在眼里的酷少爷,他好帅好酷哦,就是你,冷若冰嘛……”太阳下山了,天空还有红霞的余光,天上布满了鱼鳞状的云朵。

她趴在他的腿上,甜蜜的闭上眼睛,“还记得吗?巫山新雨阿婆笑……海城陈谷老道愁……”

起风了,簌簌的飘落了几片圆圆的树叶,也浮动了绵延不绝的淡紫色的桔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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