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居海洋中的这座小岛,傍晚尤其的清凉!一阵秋风吹过,溪面微微波澜,吹乱鸟儿多彩的羽毛,让刚刚睡醒的湖可不禁打个寒战。还好,身上盖着两层松软、保温的绒草,全身都散发着淡淡的泥土气息,陌生却异常亲切的大地温度!而此时的他就这样单薄的一层泳衣?还敞开前胸?湖可在辨认清他的面目时,竟然在第一刻先震惊了心尖,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这份心疼的担忧究竟来源于哪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也不了解眼泪为何不听使唤。
他好惨!怎么弄得头上破了一个洞?!怎么任其流血而不稍微制止一下?脸上的血液堆积了足有半厘米厚,旧的凝固了,新的又涌上来,重新刷洗一遍!
湖可颤栗着托起他无力的头,用小手敷上他的额头——烫得吓死人!嚇!湖可吃惊得僵住了手,担心地看了看他毫无血色的脸,一连串的眼泪掉下来,打在他干涩、失血的嘴唇上。
“唉!那个……你……唉……”湖可轻轻拍拍他的脸,想不起来该怎么称呼他。哎呀,认识了这么久,都没有心平气和的喊过他的名字,好生涩、好尴尬!
“嗯……冷、冷……若冰……”当‘若冰’二字从她嘴里念出来,一切都变得好自然,无限的温柔和怜惜也都随着她软软的‘若冰’二字蹿升上心头,链接了他们俩所有的情愫!
“若冰,若冰!别吓我啊!你不是一直都很牛的吗?怎么拿这副可怕的样子来吓唬我?!”湖可努力睁大眼睛,茫然失措地四顾,声音却越来越轻柔,渐渐拥紧他的头,眼泪断了线般冲出眼眶,不再隐藏她的恐惧!
手,黏糊糊!湖可低头看自己的手,慌得心都跳出来——他头上的血口还在不断向外渗透!
“怎么办、怎么办?求你,别流了、别流了……”一向条理清晰、英武决断的她,竟然惊吓得没有了主意。
总是被他的聪明、冷酷压制,已经习惯把他想象成最庞大的敌人,已经习惯在他面前服输,已经习惯他强大、刚毅的魔鬼形象!而下,他退去了所有的坚硬外壳,泄露了他稚嫩、软弱的常人形态,那样无助、那样可怜、那样孱弱!好像一根极细极细的丝线,一口气就能把他吹走!好像一张极脆极脆的白纸,一使劲就能把他揉碎!
湖可错乱了头绪,冲到小溪边,用那口石锅盛来清水,撕烂自己的衣袖,轻轻地擦拭他的伤口和血渍。她踩到一株高大的仙人掌,随即灵光一闪,把它砸碎,把仙人掌的果肉和汁水都敷在他头上的血口上,再把另一只袖子撕下来当作纱布缠在了他的头上。
“若冰,你要给我点面子噢,一定要配合我这个临时大夫尽快地好起来!”湖可缓缓收拾着他的脸蛋,又把她曾经盖过的绒草给他盖好。
噩梦一般的海啸回忆一篇篇返回到她的心里,心有余悸、劫后余生、感恩上苍!冷,冷得好像心脏都是冰做的!以为自己必定要死去了,却看到了他相救的身影!是的!是他!在自己最最危险的时候,是他来舍身相救!他不曾犹豫地拉紧了她的手,用钢铁般坚强的毅力保护着她,一起面对大海残酷的暴虐!如果没有他,她早就命归西天、丧生在海底!奇迹般地在海啸的利齿下死里逃生,只因为有个他在不懈地搏击!在那么危急的时刻,他满可以丢下她,独自去求生!带着她,只会增加他的危险,只能减少他活着的几率!可是……他宁愿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也没有放弃她,风里、雨里、灾难中,他始终保护着她、拯救着她、守护着她!坚定不移地携带着她回归生命的轨道……而他自己却搞成这个样子!
地上零星的药草应该是他为她准备的吧?这个简陋却温暖的小窝是他为她收拾的吧?这些松软的绒草也是他为她找来的吧?!
感动,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表达出来的!情意,也不是一时一刻就能够累积起来的!在经历了如此巨大的变故后,再来回忆他们俩曾经的过往,她才发现,原来的那些争吵、打斗、忌恨、误会,也都是这样美丽、宝贵!对于这个跟她不能和平相处的男人,她的情感天平竟然一点点出现了倾斜,有哭有笑、有恨有敬的这份纠葛是这样矛盾、无知、懵懂……
“你呀、你呀,为什么不先照顾好自己呢?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大公无私了?”湖可轻叹着,依照剩余的那些药草在附近将就着又找来一些,没有燃灭的篝火被她续添上柴火,石锅上熬制上了汤药。
湖可托着腮帮守在他的身旁,不错眼珠地看着他。看着他一起一伏的呼吸,看着他一张一翕的唇瓣,看着他因不放心什么而微皱的眉头。从来没有这样毫无遮拦、不带有色眼镜去观察他,第一次发现他五官的位置好适中!呵呵,是啊,同样的眼睛、鼻子放在他的脸上,就与众不同的清秀、个性!他的眉毛又黑又密,直直的剑眉书写着他性格的强硬。长长的眼睑闭合着,颤抖着同样浓密的睫毛。他细高的鼻子下那张紧抿着的嘴,好像要诉说什么。怎么原来没有发现他这样英俊?怎么原来没有发现他的神态充满了孩子气?怎么原来没有发现他这样亲切?
湖可禁不住伸出手,去悄悄触摸了他线条分明的嘴唇,马上被他火热的温度刺激到敏感的神经,触电般缩回手,浑身被热流胀满!
“我可不是沾你便宜噢,我只是、只是……只是试试你的体温!”湖可回避着自己的害羞,找着七拼八凑的烂理由解脱着自己的情绪转变。她把熬好的药汤端来,用竹篾给他喂食。
天性毛躁的她,做这些心灵手巧的事情真是不合格。药汤被她喂得四处流洒,她把自己不算干净的小手指插在他的齿缝中,当作撬开他嘴巴的门闩,再一勺紧一勺地往他嘴里灌药。一点女人的细心和耐心都不具备,一点护士小姐的那份细致和精巧都不具有!
虽说有一半的汤药被她喂到了他的脖子里,虽说他被她呛得时不时咳嗽几声,但总算让他喝下了一份安神退烧的汁水,总算让他陷入了平静的睡梦。
傍晚的黑色渐渐笼罩了小岛,海浪的咆哮越发清晰,凛冽的过堂风似乎带着哨子刮过。篝火一直被她燃着,噼噼啪啪的燃柴声伴随着凄厉的狼嗥,让这个原始的岛屿显得凄冷、阴森。
“渴……渴……”刚刚坐着打盹的湖可被若冰模模糊糊的梦呓惊醒,她骨碌一下起身挨着他,凑近他的嘴巴,倾听他的话语。他微微晃动着头,手因为着急而握紧拳头,嘴里不断地念叨着:“渴……渴……”
“你口渴吗?等等啊,我去给你拿!”湖可找来煮开的温水,搂着他的脖子,给他喂了几口。
他仍旧不安地呢喃着:“渴……渴……”
“噢、噢,这不是正给你喝着了吗?别急嘛!”湖可把勺子再次送到他的嘴边,却在这时听清楚了他真正的呼唤:“湖可……湖可……”
啊!勺子惊得落下,她瞠圆了眼睛,心潮翻涌地听着他充满焦急和关爱的声音:“湖可……湖可……”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含着泪花握住他的手,钻进他的手心,摊平他的焦灼,“嗯!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睡吧,安心的睡吧。湖可很好,我很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轻柔的声音仿佛一个魔咒、一副药方、一个安神枕,使他在她的轻抚发丝下、围绕着女孩独特的清香,渐渐平稳了心境,放开心锁,沉入了香甜的梦乡。梦里,有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裙的女孩,欢快地在花丛中展笑,她的裙摆迎风吹起,飞舞着一朵朵睡莲般迷人的花朵……
清晨的阳光普照着大地,驱赶走黑夜的鬼魅,翻开新的一天。哗哗流淌的小溪水依然那样清澈、浅显,连水草旁拥挤着的一簇簇调皮的小鱼虫都可以一目了然。除了勤劳的蜜蜂和梳理羽毛的鸟儿开始了忙碌,其他的所有生物还仍旧埋在困乏的晨梦中,慵懒得不舍睁眼。
篝火燃到后半夜就没有了声息,只留下黑乎乎的残灰剩枝表明着昨夜的辉煌。一只失眠、胆大的雉鸡寻到这里,用它尖利的嘴巴翻弄着灰烬和草丛,它高耸的、长长的尾巴跟随着它的低头动作而摇摆着。它一无所获地抬头去看旁边,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山洞。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只能看到一堆堆枯黄松软的绒草,还有四只交叉纠缠的脚丫。雉鸡好奇地凑过去,嗅了嗅大小不一的脚丫,朝着其中一只脚底就是一啄。马上,那只脚丫因为受疼而上下搓挤起来,一只脚带动了其他三只脚,绒草也因此上下涌动,像翻滚的波浪。这只自命不凡的雉鸡终于意识到自己踏进了禁区,吓得返身逃掉了,一路上还不断给自己壮胆地‘咯咯’鸣叫着。
绒草下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她因为脚丫的痒痒而好一阵子翻来覆去的折腾,现在,她匝巴了嘴巴几下,搂着就近的物体接着刚才的美梦做下去。
啊!好舒服啊!这一觉可以说太解乏了!不再有寒冷,不再有病痛的折磨,不再有孤独的恐怖!有的是温暖的安全感,有的是一身轻松的静谧,有的是彼此取暖而来的那份相互拥有!
若冰醒来后,像在家里一样闭着眼睛先伸个大大的懒腰,却一只胳膊怎么也抬不起来。他惊愕地张开眼,寻找自己胳膊的去处,却差点惊叫出口——他的胳膊上压着一颗熟睡的脑袋,她长长的头发披散在他的胳膊上,甚至侵犯到了他的脸上,给他的皮肤带来了麻麻的酥痒。若冰不敢动,轻轻掀开身上覆盖的绒草,眼珠子凸爆出来——她,裸露着两只白嫩的玉臂,紧紧环着他的腰身!更过分的是,她还把小脸藏进他的怀里,噘着小嘴巴把湿乎乎的口水**了他的胸脯!
呼呼!若冰顿时感到呼吸困难,脸上的温度也烧热起来。这时,她被绒草刺痒了鼻翼,而努努嘴巴,拿痒痒的小鼻子,在他的胸膛上来回蹭了蹭,又意犹未尽的向他的怀里更深处钻了钻,给脑袋找了个更舒服的窝,继续欢睡!
若冰呆呆看着跟自己紧紧贴身的这个女孩,紧张得全身都僵硬了。气息混乱了,更增添了几分口干舌燥。更难堪的是,此时此刻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这样怀抱着一个温玉的女人,他的身体某处已经发生了变化。
可恶!这个丫头不论何时,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折磨他!他无计可施地闭上眼睛,希望自己能够冷静下来。
是不是……将来的将来,他可以这样拥抱着她度过每个夜晚?可以这样纳她一团软热在自己胸怀?可以这样让她紧紧抱着他从天黑到天明?可以这样四条腿**互缠绕贴合?可以这样……能够让自己抚摸到她、搂抱着她?
若冰微动着睫毛不好意思睁开眼睛,却顺着自己的想法不自觉地探过手臂,搂住了她娇小、无骨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