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见识这一幕的路人则有的猜了,方才还剑拔弩张的,那黄衫女侠怎么就上了这纨绔公子的车了呢?那王家二少那么紧张地抓着那位青衣小姑娘又是为何?那黄衫女侠救那小姑娘时是不要命的往马蹄下冲啊,这么说来,他们三人莫非之前就是认识的?最后还是一个喜欢看各类奇趣话本的货郎总结了下,这王家二少虽属风流子弟,其实心里还是有着紧的人,就是这位黄衫女侠,这不,连女儿都有了。估计是当年跟这黄衫女子闹翻了,女侠负气出走,没告诉王家二少自己有孕在身。那货郎说到这里,倒还真有些人记起来,这王家二少也不是生来就这么风流纨绔样子的,从前他身边总是跟了个沉默的清丽女子,两人之间关系可算得上是几位亲近。而那女子在四年前突然消失杳无音讯后,这王公子的性格也不知为何变得有些乖戾了。估计就是这黄衣女侠出走后受了打击而放浪形骸之外。今天这是意外的一家团聚啊,只是不知道王尚书会不会允这女子进门,要是孩子是个儿子的话,要名分可能要容易些。方才那千钧一发的紧张时刻过去之后,市集又恢复了热闹,关心奇闻的人们又开始讨论王二公子的韵事,也不管在他们推测中,如果真是飞露四年前与王锦易分开时便有孕在身,他们的“女儿”云束曲怎么看也是十三四岁的样子了这一点不符合推理的漏洞。
王锦易这一队人马并未像他所说,往府上而去,而是前往城外的密林。
马车颠簸中,云束曲压低了声音,“飞露姐姐,对不起,我是个累赘连累你了。”飞露依然戴着面纱,云束曲看不见她的表情,却听出她并没责怪的意思。
“束曲,这本来就是我们安排的一场戏,今天他出行,身边只有普通随从,是我们下手的好机会,本来按照正常的情势,我救了你以后,他会勃然大怒,我再出手跟他的手下动武才会名正言顺。”接着,飞露眼里出现了一丝与寻常不同的冷漠色彩,“再在武斗过程中,杀了他。”云束曲听得飞露的语气,沉默地低下了头。“束曲,我知道,公子这次,其实就只是想让你看到,杀人是什么样子的。”云束曲慢慢的点了点头,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从前的飞露,对于苏子渊来说,就是一个家养的杀手,一把尚在打磨中的剑。只是现下,那王家二少爷在打什么算盘倒真是值得慎重对待。依照此前对这人的调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纨绔子弟,但方才那个带着冷意的笑容和病态的容颜,总给云束曲此人城府极深的感觉。如果,真是城府极深,那他们之前得到的是假信息也就可以解释了。“飞露姐姐,那个王家少爷,可能是个危险的人物。”飞露对此深以为然,也对云束曲能看出这一点表示赞赏。此番苏子渊让带着云束曲前行,也是根据她调查到有关王锦易的情况“既然是简单的任务,可以带着她看一下,杀手的基本工作。”没想到方才短时间的接触,王锦易已经看出她跟云束曲是认识的,甚至猜到了她们的意图,所以才彬彬有礼地赔罪、请她们上车,闹市中她无理由地动武,若是自己一个人倒没有什么不可,只是这次带着束曲,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置她于险地,她还不想冒这个险。看来,那一个冬天对这个小姑娘的照顾,竟然使得自己对她产生了姊妹感情吗?飞露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自认除了没法做到完全冷血外,自己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杀手,即使这可能是致命的错误,她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吗?飞露眼前拂过风径那总是灿烂的笑容,眼神黯淡了下,只是对于那个人,她无论如何,还是要保持距离啊。
马车颠簸了一阵子,突然停了下来。云束曲与飞露对视一眼,知道王锦易会有所行动了。果然有人来打起帘子,请她们下车。云束曲暗想到了这关头还如此客套,看来王锦易是毫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了,此时她们的周遭,除了马车并几个随从,也没有多余的人,似乎比之前的人还少了些。飞露拉着云束曲的手,指尖微微犯寒,另一只手则摸到腰间的刺狸,不动神色地拢到袖子里。这里是荒郊野外,春草横生,王锦易立在一汪碧色水潭处,负手背对着她们,头顶是橘黄的晚霞,倒映在水光潋滟波光粼粼的水面,归巢的鸟儿发出快乐的鸣叫,像是在感恩为自己又平安度过这一日春光。宁静致远的好景致,却也随着夜幕到来而流动着诡秘的未知数。“飞露姑娘,这么好的景致却不欣赏,只管盯着在下看,不知是为何?”王锦易仍然背对着她们,却首先打破了这一阵奇怪的沉默。“我只是在想,王公子原来并不是要带我们去贵府上。”飞露握紧刺狸,“是觉得在这里招待我们比较合适?”王锦易缓缓转身,二月的风吹过他的墨发,有几缕碎发拂过他过于苍白的脸,夕阳余晖中的蓝衣公子看着飞露不言不语,没有了跋扈的样子,却显得有些单薄而脆弱。
“不忆,你真的是要来杀我呵。”云束曲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下意识地看向飞露,却见对方皱了皱柳叶细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锦易眯起眼睛,像是在一个幻象,脸上的表情也不断地变化,先是带了一丝温润的笑容,再是眉毛拧成一团,瞪着眼睛,再是十分痛苦地一把捧住自己的头,突然喊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啊不忆,为什么你跟他们一样,也是来害我的,来害我的啊。”云束曲见状,低声对着飞露说道“这王家少爷,难不成是这里有问题?”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心里戚戚焉,突然对他有了那么一点点同情。从见到这人尚短的时间内,他的性格难以捉摸,反复无常,既可以是礼节周全的官家公子,又会是跋扈暴戾的纨绔子弟,至于他是真的有城府作出这些样子,还是真的经历了什么大的打击导致精神上确实出了些问题。“苏子渊为什么要我们来杀这样一个人?他已经够可怜了”飞露像是知道云束曲在想什么,握她的手紧了紧,“不要随意揣测公子的意图。”而那边慢慢平静下来的王锦易,则是慢慢说了一句“既然如此,当初我把你丢到万蛇窟喂那些爬虫也是应该。”他眼里突然冒出一阵凶光“可是你这女人,究竟是怎么又活下来了,这次,是来寻仇吗?”接着便突然抽出腰间佩戴的长剑欺身而上。飞露暗叫不好,这个男人完全不按常理出剑,她习惯的是暗杀,这样正面相搏本来就占不了多少上风,刺狸又仅仅能拼凑成几把匕首。她有些吃力地转动手腕用刺狸隔开王锦易的第一剑,顺手把云束曲往稍远的地方带过去。这边云束曲感觉手臂突然一紧,接着一股拉力将她带离朝她而来的第二次剑尖,被飞露甩向一边时,她听见耳边有呼啸而过的利剑擦过空气的呼呼声,有些气急败坏的喊着“竟然偷袭,还编故事装疯。”接着双手护住头部被惯性冲的在地上滚了几滚,有些懊恼自己什么都不会,帮不上飞露姐姐的忙,反而成了牵制她的累赘。“是吗,那你们做的事又光明得到哪里去?”王锦易轻松地躲开飞露的刺狸,还不忘轻蔑一笑。“呵呵,女杀手,终究成不了什么气候,你们之前的那一出戏,真是又蠢又无用。”云束曲有些气急,他凭什么这样贬低飞露姐姐。“你一个男的,装疯卖傻骗我们两个姑娘家作甚,为偷袭做准备的方式也太下作了。”他还好意思说她们之前是在做无用功,那他明明在这场格斗中占了上风,为什么还要演同情戏码给她们看。
云束曲很想自己能用眼刀飞过去帮助飞露姐姐。王锦易眼光一转,之前听从吩咐没有动静的随从上前,扣住云束曲的双手把她从地面提起来。“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她徒劳的蹬腿,扭动着自己的胳膊,却被紧紧得钳制住,她喊了两声后也就闭嘴不再说话,只是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我不能再给飞露姐姐添麻烦。”而飞露则跟王锦易不可分身地打斗着,她已经两手都用上了刺狸,却还是渐渐落了下风,这还是在王锦易漫不经心的前提下。她双手交叉用刺狸护住头顶,挡住迎来的一剑,剑锋擦过匕首发出刺耳的刺啦声。与其说是两人在打斗,不如说是王锦易在玩一场猫鼠游戏,他就是那一只轻佻的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