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浑身红褐色的老者坐在拱桥中央,怀中抱着一具尸体,等到黑雾尽散,侯霖才发现这人本是一身白袍,却被鲜血浸染,肮脏不堪。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这老者怀中那具尸体,血肉模糊,白骨显露,两条大腿被利器所切,这老者手上还握着一截筋肉垂附在白骨上的大腿,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嘴角沾着腥红肉末,乱发下的两眼如同狼眸,贪婪的目光从墨家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你居然吃人肉……”墨临之也着实被吓的不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吐出来。
“呵呵、为了苟存这条命,也只能出此下策。”
景忌看向众人的目光就像是饿狼看着肥羊一样,他伸出舌头将嘴唇上的肉末舔干净,发出恶鬼夜嚎般的干笑声,让侯霖感觉浑身汗毛竖立。
“死人肉难吃,活人肉还没尝过……”他喉咙就像破鼓擂动,声音刺耳。
邓陵子叹息,摇头道:“你已堕入魔欲,即便苟延残喘,也枉称为人。”
曾经儒家的大师居然沦落到这步田地,即便是与之对立的墨家众人也叹息不已,这处绝地已经坑杀无数人,唯一一个幸存者也半人半魔,靠同门的血肉为食而活。
景忌在中原负有盛名,各国君主都对他礼遇有加,凡是讲学巡游,各国君主必定出城迎接,何等气派,羡煞旁人,却落得这般天地,反差之大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这拱桥可以隔绝诅咒,缓解你们身上的伤势,何不过桥去取凤鸣龟甲,凤鸣龟甲就在这座桥后的宫殿中。”景忌引诱道,眼神毫无遮拦,贪婪的看着桥头这边的墨家一行人,他瞧出墨家几名弟子吊着口气,难以支撑,于是循循善诱,想将他们骗到桥上来。
有弟子已经神智不清,听到景忌的话后真想登桥,被墨临之拉住喝斥:“别信这老小子的话,你们登桥,他怀里的尸体就是你们的下场!”
“门师,他所言是真么?”
侯霖问道,鱼肠剑的神华净化他全身,他现在恢复的差不多,浑浊双目也炯炯有神,暗地里他已经将鱼肠剑还给专仇。
“不错,这座桥名为涅槃桥,凤鸣龟甲就在桥后的殿中。”
“那为何我们不渡桥?这家伙只余下半条命,想要杀他易如反掌。”侯霖见邓陵子和墨临之都站在原地,不解问道。
“登桥容易,下桥难……”
邓陵子衡量了下他们与景忌的距离,比含沙射影的射程还要远上一截。
“看到那些梼杌石雕么?嘴里衔着的是吞灵珠,那些人都是儒家和阴阳家数一数二的高手,之所以暴毙于此,都是拜此珠之赐。”
墨临之实力非凡,而且见多识广,他脸上经脉爆出,脖颈处皮肤都已经发黑,但神智却清醒无比,为侯霖解释道。
“这些人的死因和我们之前看到的那几具一样,他们也发现了可以用天灵滋润浑身穴脉来缓解诅咒侵袭,却没想到杀招居然设在离得到凤鸣龟甲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侯霖恍然大悟:“是因为这些珠子的原因?”
墨临之点头:“不错,这吞灵珠世间罕有,早已绝迹,没想到居然在这东海之下还能遇见这么多颗,这珠子的奇异之处就是能够刺激天灵,使之不受人为控制,夺其之。”
“之前那三个人的五脏六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成那样。”
景忌闻声说道:“哼!那三个仓惶丧犬以为逃离了这桥就能活命,愚人自愚!”
侯霖心惊,心想这宫殿的主人可真谓心狠手辣,不给任何活路,他终于知道那像被无数细针穿插的心脏是怎么回事了。
“这可怎么办……”
侯霖心急如焚,凡是开辟出天灵的人都知道,即便你不运用天灵,天灵也会在你体内蛰伏,这宫殿诅咒之力需要用天灵隔绝,但涅槃桥却专门坑杀开辟出天灵的强者。
正在侯霖思考时,又有一名墨家弟子倒地,污血从他浑身上下涌出,桥上的景忌哈哈大笑:“邓陵子,你这是要让你弟子死绝啊!”
邓陵子闭眼,一瞬后睁开,右手伸向墨临之道:“剑给我。”
“门师不可!”后面墨家弟子大声喊道。
“不杀此人,我们无法通过此处。”邓陵子淡淡说道,杀气增生,迈步登桥。
景忌嘴角轻扬:“以前我曾想过亲手杀你,现在改变想法,我要生吃了你!”
“儒学一曰礼乐,二曰仁义。你饱读儒家圣贤书,到头来却成为一个食人肉的恶鬼,修己安人的胸襟被魔念抹灭了么?”
邓陵子登桥,龙行虎步,缓缓前行。侯霖屏气,为邓陵子担忧,连墨临之都不出大气,手心直冒汗。
邓陵子走过梼杌石雕,体内天灵并没有被吞灵珠所激,不仅侯霖动容,连景忌也寒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卷尽浮云月自明,心中自有山河影。”
邓陵子持剑逼近,涅槃桥下水生波澜,溅到他的裤角。
“怎么可能……”
景忌扔下那具怀中那具尸体,从旁边一具已经半身白骨半身腐肉的尸体下抽出一把剑,寒光随波涛而闪,剑身随浪声而鸣,不沾一点污血,是一把绝世宝剑。
“我们上次交手是哪年?岁月无情,韶华付水,我们都老了啊。”景忌起身,邓陵子眼睛眯成一条线,在离他还有一丈的距离停步。
“他、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专仇目光呆滞,不敢相信。
侯霖和墨临之也倒吸一口凉气,景忌胸前血肉炸开,隐约可见骨头,腹部亦有三处洞口,虽不算致命伤,但即便流血都能把人流死,可他却仍旧活着。
“凤鸣龟甲近在咫尺,老夫一时激动,不幸着道,时也!命也!”景忌白须都已被血染红,习惯性的抚须长叹,却失去了往昔那温文尔雅的气质。
侯霖一想到这家伙吃死人肉,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景忌,即便跳海自尽也断然不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