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神龙斗士的主题曲中醒来。那是手机的来电铃声。一看钟,原来已经快中午了。
电话是姐姐打来的。
“在干啥事呢?”
“在散步。”
“你在睡觉吧!傻瓜~!”
“啊。。我下午去找工作。”
姐姐沉默了片刻,马上又说:“骗谁呐,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吗。”
“你要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到什么时候啊。外面都把你称作pig哦。”
“什么?”
姐姐无视了我的质问。
“如果,你现在没事干的话,我有份不错的兼职介绍给你。”
又提起这事。
确实我自己也觉得我自己丢人,老大不小的小伙子了不去工作一天到晚游手好闲。考试复读生说起来是好听,其实在众人眼里,这可是个笑柄。每年的成绩单上都画着“不及格”的“暗号”
“什么兼职?”
“当我的助手。”
“在此,我觉得。你还是找别人吧。。”
圣子姐姐比我大两岁,是一名新闻编辑。说起来还只是一个新手,不过她现在的大部分工作还是帮原公司杂志的采访报道。尽管如此她还是能在都内独自租下一间公寓,收入似乎还是挺高的。她常说总有一天要成为一流的纪实新闻编辑,但现在还停留在梦想的层面。这未来前途不浅啊。
“这个嘛,准确来说那不是工作上的助手。其实我是想调查一下爷爷。”
“调查爷爷干什么?”
“爷爷曾经是特攻队的成员,在曾经特攻任务中战死。。”
“什么?!”我很惊讶。
听说他是在参加特攻队的任务战死的。两人的婚姻生活十分短暂,但在那短促的时间内出生的孩子就是我的父亲。
这件事是在六年前奶奶过世的时候得知的。七七四十九天过后没过多久我和姐姐就被父亲叫去,这才得知我们还有个特攻队的爷爷。
得知特攻队爷爷的存在,我对那个人也没有特别的感情。他在我出生前30年就过世了,在家里也没有留下一张照片,很难让人感到共鸣。
奶奶去世前似乎也没对爷爷提及太多他的事。他只知道,他是在神风攻击中战死的海军航空兵。父亲对他也完全没有印象。他战死的时候父亲只有三岁,据父亲说在很久之前他的父亲就已经身处战地了。
“为什么,要调查那个人的事。”
我故意称他为“那个人”。对我来说从没见过他,也不知如何去应称呼。
“爸爸前段时间突然对我说,他死去的父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他对父亲的事情一无所知——”
“嗯。”我一边说着,一边在床上坐了起来。
“听这他么说的时候,我很想帮爸爸做点什么。爸爸的心情我能理解。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该怎么说呢,撇开这种心情不说,他还是想知道,自己真正的父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都这把年纪了。”
“这或许和年纪大了也有关系。”
“对那个人一无所知吗?”
“嗯。”
为了帮爸爸了解生前的爷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下定决心答应姐姐去做他的助手!
第二天,我和姐姐约在横滨见面。两人边吃边聊。请客的当然是姐姐。我们坐在一家餐厅里。
“不瞒你说,这回我或许能够参与一项重要的工作。我有幸参与到报社纪念明年终战六十周年的策划之中去啦。”
姐姐有些自豪地说,举出了一家大报社的名字。
“哦,你算脱身了,一份好的工作。等级一下子从寒酸的杂志上升了不少呀。
“不许你说它寒酸。”姐姐嘟起嘴。
我还是和往常一样,吐槽了她之后,还要向她道歉。
“还有,如果我表现得好的话他们或许还会替我出书呢。”
“是真的吗?啥样的书?”
“收集一些经历过战争的人的证言的书。现在还不知道会不会出。我想,大概应该会采取共同执笔的方式吧,总而言之他们有这么一个计划。”
姐姐双眼放光地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姐姐是想通过对爷爷的调查进行一次预演。我想不论是她对爷爷生平的好奇,还是想替父亲进行调查的心情都是发自真心的,可比起这个想要通过这次的调查提高身为作家的水平的心情要更加的强烈。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未听姐姐提起过爷爷的事。
老实说,我一直认为姐姐不适合当一名记者。她个性虽然刚强,但又过分顾虑他人的心情,她恐怕是那种无法对受采访者追根究底的深入追问的奇葩吧。而且隐藏不住自己的感情也是一个不利的因素。这种事情不用我说,姐姐自身应该也有所自觉。
“说起来,爷爷在特攻中丧命这事是真的吗?”我问道。
“有这么个说法。”
姐姐一边卷起意大利面一边说。接着又像叙述旁人的事一样说了句:“咱们有一个了不起的亲戚呀。”
我也像事不关己似地随口附和道:“确实是呀。”
“只不过,特攻队好像是恐怖分子哦。”
“恐怖分子?”
“神风特攻队那帮人放在今天这种社会上就是一群典型的恐怖分子。他们所做的事和撞击纽约世贸大厦的那群人是一样的。”
“我觉得将特攻队判定为恐怖分子的观点有误。”
“这方面我也不太了解,只不过也存在这么一种说法。那个人说,这是由于所处的时代和背景完全不同才导致看起来有所不同,但两者在构造上是相同的,两者看法不同。两者都是狂热的爱国者,都具有殉教性这一个共通点。”
这是一番大胆的看法,但姐姐的话里,还是有能够让人无言敬佩的地方,说到点子上了。
“说出这番话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他以前是一个部门的记者。前段时间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一说爷爷是特攻队员,他便将收集了特攻队员遗书的书借给了我。上面写满了报国忠孝等字眼,有点夸张。叫人震惊的是特攻队员对死亡没有一丝的畏惧。从一些文章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他们对阵亡甚至感觉到喜悦。阅读这些文章的时候,我不禁感慨原来日本也有过这种狂热爱国者泛滥的时代呀,真是一群疯狂的青年!和疯子有点像。”
“是吗——。只不过,我的爷爷竟然是恐怖分子,霎时间叫人难以相信呀。”
“伊斯兰奉教的人肉炸弹的孙子在六十年后或许也会这么说。”
姐姐一边将意大利面塞进嘴里一边说。然后咕噜咕噜地喝了口水。举止间没有一点女人味,一身的汉子味道。身为弟弟的我这么说或许不甚客观,不过姐姐的外貌相当标致,但是不太注重仪容举止,像个武士或者是剑客之类的。
“爷爷有留下遗书吗?”
“好像没有。”
“完全没有人生的痕迹呀。”
“所以才要调查呀。”
“那么,我具体要做些什么,连生迹都没有?”
“我想让你去寻找认识爷爷的战友。我现在忙得不可开交,顾不到那个方面。所以我才请你帮忙调查。我会支付给你薪水的,这事就拜托你了啦。”
姐姐从包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我。
“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调查方面交给你咯。你只要帮我找到那些战友,越多越好,和那些人见面后的采访就由我来负责。”
我有些不情愿地收下信封,表情不一般呐。
“那个,爷爷如果还活着,今年多少岁了?”
姐姐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薄薄的记录本翻了翻。
“他出生于大正五年。如果还活着,今天已经大约八十五岁了。”
“要和战友见面或许很难。那些上过战场的人,再过几年基本都死了,有的见面了可能都忘了。”
“嗯——”姐姐说,“或许有点不靠谱。”
虽说接下这份工作,但我有一段时间啥都没有做。
然而在姐姐多通电话的催促下,我总算是行动起来了。既然收下了钱,就得去干活,不然可不是大男子主义啊。
到厚生劳动省咨询后,得知了爷爷在军队的履历。
“佐部藏,大正五年出生于东京,1932年,进入海军。昭和二十年,在海上殉职。”
如果要在一行内写完的话,爷爷的人生就是这么一回事。当然,想要补充详细的话还是有很多可以写的。他最初进入海军是担任一名装弹兵,然后成为一名操纵练习生然后又当上飞行员,在昭和十二年参与侵华战争中(注:即七七卢沟桥事变),昭和十六年搭乘航母参与了偷袭珍珠港,其后转战于中途岛,二十年回到日本,在终战的数日前作为神风特别攻击队员战死。
他将青春年华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都奉献给军队,在后八年间一直作为一名飞行员战斗。最后被逼上参与特攻的绝路。而且不幸的是,如果战争提早几天结束的话他就会得救了。
“真是生不逢时呀,爷爷。”
我不禁感叹了一句。
在婚姻生活上,他在昭和十六年与奶奶结婚。我的父亲是在十七年出生的。他和奶奶的婚姻生活不到三年,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即便回到日本,也不知道两人实际共同生活了多长时间。
列出军队的履历也完全看不出外公的性格。想要弄清外公是个怎样的人,就必须去询问记得他的人才行。现已年过八十的当时的战友基本上都已经死光了吧。
或许有点糟糕了,我在心里说出和姐姐同样的对白。但是换个角度看,现在或许是我们能够赶上的时机。
我从厚生劳动省得知了旧海军相关人员的协会“战友会”的存在,又从那里咨询到几个大的战友会。
战友会中既有海兵团同期的协会,也有同属于一个航空队和航空母舰的队员的协会。不过据说伴随着会员的高龄化,近些年已经有不少的战友会解散了。眼下经历过战争的人即将要从历史的舞台上消失了,历史可能会被埋没,据说和中国以及韩国的关系不是很好,政府一次次回避着历史的背景。
不知道在这些战友会里面认识爷爷的人有多少,即使是有他们对几十年前的事又记得多少呢。如果我在几十年后,被人问起现在的朋友,我究竟能够唤醒多少记忆呢,答案是少之极少。
然而考虑这种事情也没有意义,向他们打听有没有人认识爷爷。
两周后,我收到了一个战友会发来的回信。信中说有一个人曾经和爷爷同在澳大利亚担任飞行员。给我回信的人是战友会的干事,不仅字写得不错,还会中文,还用上了没见过的汉字。我没法读懂全文,于是带上信去找姐姐和社区的翻译。
“连合舰队?什么玩意?”
姐姐笑了。
“这封信使用草书写的,所以读起来非常吃力,中文看得懂但是不会读。”
我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在和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种交流。”
“他们和我们同样是日本人哦,但是字差异太大了吧!”
这也等着翻译原稿,几天的累还没完全解决问题呢!这才刚刚开始,我就已经累趴了。跟着我也去寻找着战友会们的地址,便于后期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