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水城清圆酒家门口高悬着专用于揽客的黄色垂幕,随风轻旋飘摇,张扬而刺目。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人们正三三两两的忙着出货摆早市,但酒家二楼的雅间旁,临窗独坐着一位俊美的男子,一身水天碧色的衣袍,将他点衬得出尘脱俗,虽贵气天成,却不似人间所有。
如凝露般晶莹的眼瞳,透出水色般的墨绿,在这样一个春意盎扬的早晨,触及上他的眼眸,却让人感到是迎上了一抹寒风般的清凉。他紧抿着的嘴,轻轻的朝上扬,拂出淡淡的笑,含蓄而沉迷,这种由内心自然透出的笑,却掣出一种如灰般的白,如死般的青。
“肉身控制不住……凝儿,我放手……放手……”悲怆的声音从他的喉底传了出来,如泉水般呜咽,一杯水酒又随着那只软若无骨的腕子落入口内,他的眉峰已紧紧的促耸起来,口里高声喝道:“小二,你这卖的是什么酒,怎的这般的苦?!”
店小二即跌扑入室来,惊恐不安的看了看客人,又看了看他面前堆满桌了的酒罐子,小心培笑的说道:“公子,你喝了一整晚了……这酒入口已不知味了。”
“不知味……哈哈哈!是,就是不知何味了!再上两罐子女儿醇香来调调味。”男子一抬手即将杯顿在了桌上。
小二哥也不敢有慢,又快速的提起脚步,往外退去,却一下便撞上了一个衣衫满是皱折的道长,他脸上的折子却比衣衫还要深、还要皱。小二急忙热情的点头招呼:“道长,早啊!这边请,要上些什么早点,今日本店有新推的招牌凤爪熬龙筋,补肾补气最好了,要来些不?”
此道士正是危德道长逍遥风,此刻他又复回了游戏人间的老模样。而里边临窗独坐的男子却是那被情所伤的天帝之子西门雨。
他朝里面一指,说道:“好,给西门公子来一盅吧,你未看到他已元气不凝了吗?顺便再来一盘鸡心子,让他也补补心!”
说完,就将拂尘插到背上,双掌互搓了一下,便说道:“我说小子,你还真是心肝俱无了,没看到师傅我大半夜辛辛苦苦的去抓两小妖,挣这两个小钱也不容易啊,你却全糟踏了,回头我可不付酒钱的。”
西门雨伸手支着桌子,摇晃的站了起来,说道:“师尊,走……雨儿这就陪你捉妖去。”桌上的两个酒罐被他碰落到地上,发出‘嘭!’的声响,却没有碎裂,咕碌碌的就滚到一旁去。
“捉妖?!就你这模样还捉妖?一不小心被哪只狐狸捉去,强压做成了东床女婿,我这条老命就会挂到你手里,使不得!使不得!”逍遥风的脑袋摇得比拨郎鼓还要急。
“师尊小瞧……小瞧雨儿的本领了!”西门雨不服的直视着他。
“你这么有本领,何不将我的徒媳妇儿夺回来。这么快就像贼般逃了,这戏码还真不好看。看来,还是凤楚希比较招女人欢心。说也是,那小子,从小就命犯桃花,能不招女人喜欢吗?”逍遥风唯恐西门雨PK凤楚希的大戏,男主过早夭亡了,竟使劲煽起火来。
“你再提他,信不信,我立刻就……淹了凌水城!”西门雨徒废的顿坐在椅子上,伸出手来又去倾酒而喝。
逍遥风偷瞅了一眼这个自小便生就一副悲天怜悯心肠的徒儿,得意的说道:“水淹凌水城,嘿嘿,你要淹早就淹了,何必窝在此处,用凌水城的酒来淹自个儿。”
“凝儿……负我,她……她怀了凤楚希的孩儿。”西门雨痛苦的将头伏在桌上,身子晃颤不已。
“怀了孩儿?”逍遥风眼睛急速的眯了起来,手指却在袖内缓缓掐算,瞬间眉毛一扬,轻笑不已。
西门雨见自己与他说如此严重的事情,却被他当为了笑话,不悦至极,眼眸已醉得迷离不清的说道:“师尊……她负了我,她负了我们在弱水前订下了誓言,你……为何要笑……”
“我说西门雨,你那辛若凝是根直筋子,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难道你也是吗?情爱能令再聪明的男子变得愚蠢,这话真不假。看来,你还真的承接了为师的衣钵了。”逍遥风轻摇了手中的杯子,满目嘲弄的看着他。
“师尊……这……难道……凝儿她不是怀了孩儿?!”西门雨满目不解的看着逍遥风,自从爱上了辛若凝,他就从未用法术来猜测过她,只凭着自己的一颗心,瞧上她一眼,便明白她在想什么。可自辛若凝重返人间后,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拉远了,辛若凝的心也似蒙上了层薄纱般,常让他不能明了。当日,在日月潭下时,又听她如此一说,自己整颗心都碎裂开来,哪儿还顾及得这许多。
“记得这掐算之术,为师在你四岁时就全教与你了,你不会说——还要让为师再来教一遍吧。”逍遥风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我不想用法术来看透她,我只想用心去与她交流。”西门雨不安的说道。
“嗯,雨儿对小凝仙的情可感天地,但楚希那小子对小凝仙也是可泣鬼魂。小凝仙只有一个,怎么办呢?”逍遥风还是有趣的看着西门雨。
西门雨的脸色顿变起来,一拍桌子,沉声的说道:“师尊,你别以为我不知晓,自上次你在寒潭上救了凤楚希,这些年来,这俗子就将你当作活佛来俸养,你莫要吃他的俸禄就忘了你徒儿是谁!”
“你瞧瞧,你这醋味吃大了不是。吃小凝仙的醋味也就罢了,连师尊的也要吃,莫不是这小二以醋当酒来着。”逍遥风竟想叫小二过来问个明白。
西门雨无奈的看了逍遥风一眼,这个师尊,自小给他的印象就是如此的散漫,游戏世事,他提醒式的叫了声:“师尊!”
逍遥风这才摆出尊长的模样来,急清了清嗓子,说道:“好啦,好啦。我说雨儿,莫怪为师不提醒你,你若不在小凝仙被强抹记忆前找回她,那她就真会是凤楚希的百年妻了。”
“多谢师尊提点!”西门雨大悦,数日来的苦闷被一扫而空,急速的就朝着外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