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飞来镇东南十里地,有个不大不小的庄子,名叫周家庄。
庄上的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世代以狩猎为生,大多与世无争,安守本分,生活颇为清苦。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这周家庄有个大户叫作周扒皮,此子名头不小,残暴不仁,又会些古怪拳脚,加之手下豢养着一群恶丁,乃村中一霸,干了不少丧尽天良的勾当。
周扒皮在三十岁之前,本是山野间一个寻常猎户,穷得连媳妇都娶不上,看到别人家的年青媳妇儿,馋得口水都掉了一地。
虽说品性不太好,但那时的周扒皮倒无大恶,算得上半个本分人。
大约五年前,周扒皮突然间像换了一个人,竟是学了一身功夫在身,且不知发了什么横财,很快就置了偌大一份家业。
令人不解的是,这周扒皮不仅性子变凶残了,且突然间多出了三大嗜好,第一爱吃鸡肉,第二爱喝美酒,第三爱玩女人。
这周扒皮爱喝酒爱玩女人,倒也并不奇怪,很多男人都不免有这两个臭毛病。
奇怪的是他突然间养成了吃鸡肉的癖好,倒是令人颇为费解,连周家庄的那些百姓也是不明所以。
这些年来,周扒皮不惜银两,变着法子网罗天下名鸡,如今已是集天下名鸡于一园,可谓是五花八门,种类繁多。
那些来历不凡、身价不菲的鸡,被周扒皮统统圈养在后院的山坡上,由专人负责看管。
这也导致周家庄出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一至每日凌晨时分,周扒皮家万鸡齐鸣,声震长空,吵得整个周家庄的村民都睡不了觉。
虽是人人恼恨,却只能在心里憋着。
在周家庄,周扒皮就是天。
搬起石头将天砸个窟窿,没人有这能耐,自然也没人干这蠢事。
隆冬时节,下过了一场小雪,周家庄静默着,墙头、檐下、水沟子以及树林子里,处处是星星点点的积雪。
一阵寒风袭来,把人身子都冻得缩小了一圈。
三个衣着单薄的少年正在寒风中行走,一个个嘴皮青紫,浑身哆嗦,不时用嘴中的白气哈着几乎冻僵了小拳头。
三个少年不时东瞅瞅,西看看,模样显得极度小心,好似生怕被人给发现了。
“磕头虫,这次上哪儿搞吃的?”
“周家庄,周扒皮家。”
“不会吧,周扒皮的名声很坏,手段很毒,怕是不但乞不到吃的,反让周扒皮给毒打一顿。”
“别怕,来明的不行,我们出阴招,总可以吧。”
“阴招?什么阴招?”
“嘘,小声点,这次我们上周扒皮家偷鸡。”
……
这三个在寒风中行走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磕头虫”、“滚地龙”和“小老鼠”。
自从那日龙不凡跌下深潭之后,三人悲恸之余,不愿远走他乡,一直在飞来镇附近流浪。
三人自是不敢回到飞来镇,因为飞来镇上有个惹不起的风三爷。
江湖多凶险,人命不过是蝼蚁,何况他们只是受人唾弃的小小流丐,被人打死便如同打死了几只流浪狗,绝对无人问津。
净衣派的人一贯在市镇上混,若无特殊事由,是不会到乡下屈就的。
用净衣派那些自大狂的话说:乡下是狗呆的地儿,不是人呆的地方。
这些天,三人一直隐藏形踪在乡下乞食,虽是饱一顿饥一顿,不过倒也没有遭到风三爷的报复。
一有空闲,三人便到怒龙河附近盘桓,期望着“龙哥”突然间毫发无损归来。每一次心存侥幸而去,每一次又满怀失望而归。
乡下人大多穷苦,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要乞到点儿吃的很不容易,三人接连几天吃不上东西也是常事。
有时饿得狠了,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到山林里逮些小动物,摘几枚野果子充饥。
日子将就着一天天过去,没成想一场雪下来,几乎断了三人的生路。
从前天到现在,接连跑了几个庄子,硬是没乞到一点食物。
三人饿得实在撑不住了,走起路来步子显得极其虚浮,如同喝醉了酒一般。
迫不得已,“磕头虫”才决定铤而走险,上村霸周扒皮家弄只鸡,以解决燃眉之急。
“滚地龙”用手摸了摸干瘪得不能再干瘪的肚皮,实在是找不到不上周扒皮家偷鸡的理由。
“小老鼠”拖着两条长长的鼻涕,小脑袋冻得抖个不停,一个劲地缩着身子,道:“磕头虫,龙哥说过,我们当乞丐的,要有骨气,不能当小偷。”
“磕头虫”道:“龙哥还说过,污衣派弟子要劫富济贫,这次可不是当小偷,是劫富济贫。小老鼠,好好记着,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小老鼠”挺了挺胸脯,鼓起信心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滚地龙”的肚子像打雷似的响个不停,道:“如果偷不到周扒皮家的鸡,估计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就算给周扒皮活活打死,我滚地龙也绝不当饿死鬼。行动吧。”
三个人猫着腰,躲在庄外的林子里头合计了一阵,便踩着地上的残雪,悄悄地往周扒皮家的后山潜去,后山正是鸡舍所在地。
远远的,便听见了鸡叫声,以及汪汪汪的狗吠声。
鸡舍用高高的栅栏围着。透过栅栏,可以看见一群群毛丰体肥的公鸡母鸡正在鸡舍内挑逗嬉戏,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
周扒皮家的鸡养尊处优,吃的比普通村民都好,这大冬天的一点都不减膘,并且似长期处于发情期,竟然在这皑皑雪天、众目睽睽之下干些苟且之事。
几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围着鸡舍茅屋内的火堆有说有笑,不时吃点东西喝点小酒,倒是没提防会有人在如此寒冷的天气前来偷鸡。
三人伏在离鸡圈极近的小丛林里,眼神直勾勾地注视着那一只只走来走去的大肥鸡,准备伺机而动。
“小老鼠”看着一只只带毛的肥大鸡腿,不由“咕嘟”一下咽了一大口唾沫。“滚地龙”的肚子又开始不争气地抗议起来。
“磕头虫”低声道:“拜托了,二位,那东西是活的,不能生吃,有点出息行不行?”
“小老鼠”使劲地点头。
“滚地龙”的肚子却又是“咕咕”叫唤了几声。
“磕头虫”压低嗓音道:“滚地龙,你力气大,先过去把篱笆弄个口子,记住小心点,千万别惊动了看守鸡圈的几名大汉。”
“滚地龙”郑重的点了点头,又用手按了按肚子,道:“别再叫唤了,再叫唤,小哥连命都得搭上了。”
“滚地龙”在雪地上匍匐前进,悄无声息地到达了鸡圈旁边。
“磕头虫”、“小老鼠”在不远处有些紧张地注视着“滚地龙”。
“滚地龙”没有令二人失望,先用手把篱笆掰开,接着用身子使劲儿往里挤,硬生生把篱笆挤开了一道口子,足够一个人钻过去。
“滚地龙”满脸汗水回到了丛林。
“磕头虫”、“小老鼠”相视一眼,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往鸡圈爬了过去。
“磕头虫”和“小老鼠”毕竟是第一次偷鸡,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两人的小心脏一时不由砰砰直跳。
二人屏住呼吸刚刚爬到篱笆处,鸡舍中的一只母鸡立即急声尖叫起来:
“咯当咯、咯咯咯、咯咯咯……”
三人都吓了一跳,不会吧,难道是被发现了?
一时,三人伏在雪地里不敢稍动。
好在,在鸡舍茅屋中谈兴正浓的几名大汉并没有撵出来,仍旧不紧不慢地喝着小酒。
三人瞪眼细看,却见几只正处于发情期的小公鸡,正在追逐着一只漂亮的小母鸡,准备干那苟且之事。
这只小母鸡有点节操意识,不情不愿,边飞也似的逃边大声抗议。
等几只争风吃醋的家伙跑远了,“磕头虫”、“小老鼠”才心有余悸地察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形,看到眼下并无危脸,“小老鼠”守在篱笆边负责放风和接应,“磕头虫”则偷偷地钻进了鸡圈。
“磕头虫”行进的速度很慢,一点一点爬进了鸡舍,鸡群倒是未曾受到惊吓。
可恶的是那些鸡看到了异类,不待“磕头虫”近身,便一只只心怀戒备地躲开了。
“磕头虫”轻扑了几次,竟是一只鸡都没逮着,两只手却是沾满了粘粘的鸡屎。
“磕头虫”皱了皱眉头,脸有怒意,恨不得跳起来将这些鸡打个半死。
当然,只能在心里发泄一下,这种紧要时刻,他真不敢如此冲动。
突然,“磕头虫”把身子在鸡圈中一横,四肢大张,一动不动地躺着装死,这一招叫做诱敌深入。
此招一出,不怕这些蠢鸡不上当。
“磕头虫”虽然躺在鸡圈中一动不动,眼珠子却是骨碌碌地四处乱转,随时观察着身边每一只鸡的动向。
一旦有不知深浅的鸡进入他的伏击圈,他便会以雷霆手段将其擒获。
果然,看见“磕头虫”好久未动,几只鸡渐渐失去了警惕,大胆走到“磕头虫”身旁,嘴中“咕咕咕”地叫着,不时在“磕头虫”身上啄上几口。
“磕头虫”心中窃喜不已,暗暗蓄积着力量,心道:“鸡崽子们,你们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