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衙役将尸首抬进衙门的时候，鬼子李凑了上来：“少爷，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是。”李鬼凑上前，压低声音：“刚才帮小女孩抬尸首的两人都是生面孔，恐怕不是咱们郑县的人。而且，您刚出来，他们就溜了。”
“你确定？”周子羽早就怀疑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果然发现了他们的马脚。
“百分百确定！”鬼子李拍着胸脯保证：“不是小的吹嘘自己，我这双招子在全郑县都能数这个！”他比了比大拇指，自信之色溢于言表。
“你这双眼睛既然是郑县的这个——”周子羽也伸出大拇指，问道：“郑县的人你能认得几成？”
“八九不离十。”李鬼道：“小人以前做过货郎、算过命，还当过赤脚郎中，走街串巷好多年，郑县都让我走遍了，就是叫不出名字的也能看着面熟。”
周子羽越发觉得这鬼子李难得，竟然是一个郑县通，有这样的人帮忙，自己会轻松不少，于是决定考验一下他：“你可以再招几个人手，要年轻力壮敢打敢拼的，先把捕房凑足十人。”
“是！少爷您就瞧好吧，保证全是高手！”鬼子李胸脯拍的震天响，立马作下各种承诺。
周子羽点点头，往衙门内走去，边走边问冯唐：“老先生怎么看？”
“少爷折煞我了。您是学生的恩师，又是恩主，叫我老冯或者子敬都行。千万别再提老先生三个字了，学生受不起啊。”
“好好好，子敬怎么看？”周子羽笑着问道。
“少爷您这是考我！”冯唐捋了捋胡子，道：“这案子表面上似乎是龙老爷强抢民女，内里还有盐利之争，实则不然——这龙老爷可是长史大人的亲叔叔，后台可硬得很，这是有人要给少爷出难题呀。”
“龙应台的叔叔？怪不得我觉得哪里不对。”周子羽停住步子：“幕后这人不仅是给我出难题，同时也要对付龙应台啊。子敬可知道龙应台有哪些对手么？”
冯唐见周子羽听到莫州长史的名号不仅不害怕，而且还直呼其名，底气十足，眼中意外神色一闪而逝，继而悄悄伏低了身子，越发恭敬：“少爷，这龙应台名为莫州长史，实际上却跟莫州刺史差不多——因为刺史大人是大乾皇叔，根本看不上莫州这小地方，懒得理会，就把治理莫州的权利下放给了龙长史，这都快七八年了，所有人都被他整治得服服帖帖，没有什么对头。”
周子羽想到自己刚到莫州的时候，龙应台连圣旨都能代接，确实是权利大得很，便知道冯唐所言不虚：“这么说，敢在我跟龙应台之间做小动作的就只有那个公孙易了！”相通此处，周子羽不再犹豫，大步向前走去。
冯唐倒是愣了一下才想起公孙易是何方神圣，进而大惊失色——自己这恩主连大乾皇叔都敢直呼其名，到底是什么来头！
……
郑县大堂
“升堂！”周子羽一拍惊堂木，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审案。
站班四人立刻喊起了号子：“威——武——”
“堂下何人？有何冤情，速速道来！”周子羽学着前世电视中县令审案的样子，倒是煞有其事。
“启禀青天大老爷，民女赵二丫，因为……”赵二丫把事情经过再次复述了一边，然后一直磕头：“求大老爷做主！”
周子羽见赵二丫虽然悲痛，却条理清晰，话语流利，说的话跟刚才几乎丝毫不差，显然是早有准备，便问道：“你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是……”赵二丫忽然卡住，顿了顿道：“是民女自己想的。”
“你可要想清楚，如果有意欺瞒本县，本县不仅不会为你做主，还会治你一个诬告之罪。”周子羽俯视着堂下跪着的赵二丫，将她所有表情都尽收眼底。
赵二丫听到周子羽的话，明显犹豫了一下，却咬了咬嘴唇，坚持道：“民女说的都是自己讲的。求大老爷做主！”
“啪！胡说！”周子羽将惊堂木狠狠一拍：“据我所知，这郑县已经将近十年没有任何诉讼了，连衙役见人击鼓都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处置，你一个小女孩，竟然还知道击鼓鸣冤，见了本县更是一口一个青天大老爷，一口一个为你做主，前后两次复述事情经过，几乎丝毫不差，显然是提前被人叮嘱过！”
周子羽故意顿住，果然见赵二丫惊得抬起头，一脸惶恐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瞬间躲开了自己的目光，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啪！”周子羽继续施压：“不仅如此，你一个小女孩，是怎么躲过龙家恶奴追杀？又是怎么把父亲的尸首抬来县衙？”
“威——武——”站班四人倒是很会配合。
赵二丫彻底瘫倒在地，双眼中涌出泪水，却仍不放弃：“求大老爷为我做主，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求求您了！我不是故意欺瞒您的……”
周子羽见状，知道对方心防已破，便再次问道：“本县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他不相信那个所谓的龙老爷会看不出赵二丫也是个美人胚子，抢了姐姐，却放过妹妹。
赵二丫泣声道：“是两个大侠帮了我。昨天半夜，我忽然听到一阵砸门声，父亲很生气，拿了木棍就去开门，我跟姐姐赶紧起床，就看到父亲被一群人打倒在地，母亲拉了我跟姐姐就从后门跑，那群人就在后面追，跑着跑着我们就跑散了。然后忽然出现两个大侠，帮我打晕了身后的追兵，还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说这都是龙老爷派来的，还说我母亲跟姐姐已经被抓走了，然后他们教我来报官。”
周子羽问道：“你说那两人把你身后的追兵打晕了？”
“是。”赵二丫渐渐止住哭声：“他们还把追我的那三个人绑了起来，藏在了前街一间破屋内，说是可以作为人证。”
“李鬼！”周子羽立刻吩咐：“带人去把那三个人带来！”
“是！”李鬼大声答应一声，带着捕房另外两人便出了县衙。
周子羽想了想，接着甩出一根令签：“周大壮！”
“属下在！”周大壮从他身后闪出来。
“带上家伙，领着咱们侯府的兄弟去把那个所谓的龙老爷给本县带来！保护好二丫的母亲跟姐姐！”
“是！”周大壮接过令签，大声答应，转身离去。
“黄云，黄鹤，你们去帮忙带路！”
“遵命！”黄云黄鹤两人立刻追了出去。
周子羽一圈命令下来，竟有种大权在握、天下尽在掌握的快感，怪不得无数人在权利中渐渐迷失了自己，它真的很让人沉醉。
赵二丫听到周子羽的命令，赶紧磕头：“谢谢青天大老爷！民女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饶是周子羽不薄，被人称作青天大老爷也感到有些脸红，天下间，真正的青天能有几个！
此时大堂中就剩下孟飞、孟龙两名衙役，于是刑房的两人也拿着水火棍站到旁边。冯唐已经将刚才审案经过记录完毕，递给了周子羽。
周子羽随便看了两眼，见字迹工整、记载详实，便点点头，道：“让她画押。”
“是。”冯唐将笔墨拿到赵二丫旁边，道：“你看一下，如果没有疏漏，就画押吧，如果不识字就画个圈按个手印。”
“谢谢老爷，民女识字。”赵二丫提起毛笔，在审案记录最后轻轻签上自己的名字。
冯唐等她签完，便将审案记录拿起再次交到周子羽面前让他查看，周子羽轻轻一瞥，见上面端端正正写着赵二丫三个字，后面还有一个小手印。
他点点头，等冯唐带着记录退下，才开口说道：“赵二丫，你先起来吧，在厢房暂坐一会儿，等被告来了，再行唤你。”
“谢老爷！”赵二丫闻言轻轻起身，在孟飞带领下向厢房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