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屋里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尹仁推门而进,便闻到极强的药味,只见一人侧身朝里躺在床上,右手放在被子上,消瘦细长,皮包骨头,听她呼吸沉重,出的多吸的少,该是病的不清,不知何故竟无人照顾。
婷婷闻出药中皆是野菊花,金银花,五灵脂、骨碎补等排毒活血通气之物,不知道这人得了什么病。
那女子说道:“妾身有病在身,不便下床,请俩位见量。”
尹仁见这女子病的好象很重,不可能一人住这里。道:“哪里,是我们打扰了,姑娘一人住这里吗?”
那女子也不动,缓了缓气道:“我丈夫出外办事,天明就回,俩位不必客气,请自行用茶。”
俩人便坐下,婷婷见油灯内灯苗微弱,轻轻挑了下,尹仁把剑放在桌上,尹仁婷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三人便沉默着,一时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婷婷看不清那女子的样貌,但瞧这单薄的背影和露出的手背,已瘦的不成样子,出于学医之人天性,问道:“小妹曾学过几年医术,恕小妹冒昧,不知道姐姐得了什么病。”
那女子说道:“谢谢妹妹关心,这个病也有好多年了,叫做冷风病,全身无力,如要散架了一般。”
婷婷说道:“小妹略懂医术。这冷风病也曾经看到过,可否让小妹把脉?”
那女子身体动了动,努力把右手抬起来。婷婷过去,轻搭右手脉,只觉她手冰凉干燥,婷婷也是名师高徒,沉思片刻说道:“脉象迟缓平衡,确实是冷风病之象。”放好她的手,站起来继续说道:“这冷风病乃风、寒、温三气侵袭,气血不畅以至四肢不遂。”
那女子原本跟丈夫居住于此,夫妻俩人精通音律,知音难遇,丈夫吹萧,自己拂琴,何等快活。可不想得了此病,四肢无力,不要说再不能拂琴,连床也下不了,想到往事,不禁黯然落泪,凄然说道:“此病捆饶多年,若不是见水哥孤苦伶仃,我早已不想活在世上。”
水哥该是他丈夫,她也确实可怜,四肢不遂,整天躺床上,人瘦的只剩张皮,听出她语中的哀怨悲苦之情,婷婷的眼圈也不禁红了起来,尹仁问道:“婷婷可知道有什么好方法医治吗?”
婷婷回想爷爷确实也有说过医治方法,说道:“气为血帅,气机不畅,郁滞不行则血行为之涩,而致血淤。反之,血为气母,气赖血载,血淤既成又致气滞。气血密切相关,互为因果,相互影响。因肝主疏泄,调畅气机,又主藏血,所以舒肝行气才是治标治本之法。”尹仁不太懂,但是觉得很有道理,点点头。
这病捆饶多年,多年来很多先生都是主张排毒疏导气血,却未见好转,如今听她说的头头是道,提到舒肝行气,似乎知道主因,比以前很多老先生说的通透多了,正所谓久病成良医,觉得她说的才是釜底抽薪的症结所在,定是有方法了,心中不觉产生一丝希望,听婷婷继续说道:“我闻姐姐房间药味,皆是通气活血之药,这些药也无错,但是却不能治本。”
那女子有同感,更加相信婷婷有法治了,刚以为是一般借宿之人,也没有太想搭理,不想竟然遇到名医了,艰难的转身,婷婷忙上去帮忙,使那女子平躺身体,那女子看着婷婷,但是这一动作,让她喘息不已,停息片刻,连连说道:“是,是。这么多年病情仍然不见好转。”
婷婷和尹仁看清了这女子模样,只见她脸庞苍白无血,眼睛深陷,眼神涣散,但是看这轮廓,也该是位迷倒众人的美女,婷婷说道:“我给姐姐开出一方,姐姐可以先吃一月,一月后我来给姐姐针灸通脉,定会有效。”
那女子几乎喜极而泣道:“边上茶几上有笔纸,烦劳妹妹写下方子。若能治愈此顽疾,我夫妇真不知道如何答谢。”
尹仁拿过笔纸放在桌上,婷婷边写边说道:“川楝子,香附,黄芪各二钱,党参七钱、太子参五钱、山药三钱、炙甘八钱,白术一俩。”
等婷婷说完放下笔,那女子歉然说道:“妾身失理,夫家姓水,还未请教俩位。”
尹仁道:“在下姓尹名仁。这位是我师妹姓丁,闺名一个婷字。”
水夫人道:“尹兄弟,婷妹妹,两位若饿了便请自行去弄些吃的,不必客气。”
尹仁婷婷忙谢道:“多谢,水夫人。”两人也确实饿了,婷婷便出去熬了点粥,喂水夫人喝,才自己喝。
三人又随便聊了些话。便漫漫各自睡觉。
天空透白,油灯早已熄灭,尹仁睡的正香,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忙伸手按剑。
“水哥你回来了吗?”听水夫人声音不醒的叫了一声,尹仁也放心了,知道是他丈夫回来了。
门“咦呀”的给推开了,进来一修长均匀的男子,脸部棱角分明,甚是伟岸英俊,左手拿剑,右手拿着一包物事,一看就知道是包着药。
那水哥突见房间内还有俩个人,剑眉一挑,微有惊讶,但是立即恢复平静。他们若有什么企图,妻子早没命了,而且看俩人眉清目秀,很是年轻,不像坏人,问道:“俩位是?”表情严肃,不苟言笑,而这声音低沉,带有磁性。
尹仁婷婷连忙站起来,水夫人介绍道:“水哥,这一位是尹仁兄弟,还有位是他师妹丁姑娘。”
水夫人继续说道:“这位就是我丈夫,水升。”
尹仁婷婷行礼道了声“水大哥有礼。”
水升还礼道:“不敢,在下水升,字影月。”说完便向妻子说道:“丹儿,我先给你煎药吧。”
尹仁感觉水影月不太欢迎自己,正准备和婷婷告辞。
水夫人说道:“这位丁姑娘是位神医,他看出我的病情,并且给我开了副药。”
水影月妻子得病多年,看过很多大夫,试过很多药方都不能治愈,如今吃的药,依然没有效果。看这女子年纪才十四五岁,怎么会有奇丹药方,看到桌上有纸,问道:“是这个吗?”
婷婷点点头道:“水夫人病情严重,不是一下子能治好的。这个方子先吃一个月,旨在能去毒活血,然后我用针灸打通气脉,再酌情用药以助舒肝行气,痊愈也不是没有可能。”
水影月听婷婷讲的寥寥几句,但比其他大夫说的更加明朗透彻,一听便知是见针出血之言,水影月斜睨婷婷,却有点不太相信,这几年医病下来,已经家徒四壁,自己甚至在外充当杀手,来为妻子买药,猛憋见尹仁手中的剑,心道:我家徒四壁,他们何要给这个方子?
想到自己一直以杀人挣钱,让一个叫盲爷的朋友接生意,昨日去找他,有三笔单子,每笔单子的费用高到可以让人后半辈子不用愁,当然杀的对象非比寻常,一笔是当朝董太师,还有两笔就是董卓手下的吕布和李傕。
水影月虽然独来独往,不惧怕官府,但是怎么敢去刺杀当朝权臣董卓和素以勇猛见称的吕布,但是这些佣金实在吸引人,相比之下,李傕是个可行的对象,只要成功,下半辈子也不用再做这个工作了。
当即让盲爷退掉其他两个的任务,便离开盲爷住处。
刚走不远,便感觉身后有人跟踪,水影月心头微微一笑,“这么多年来,没人知道我的住处,我岂能如此容易跟踪。”装着没发现,照常赶路。
行至一个山林拐角,水影月倏的闪入林中不知处,不久便有一个人,东张西望的跟了过来,但是却发现水影月茫然无踪,想来大概已经走远,便继续沿山道向前走,忽听身后有脚步声,接着便听到一个略有磁性的声音道:“谁派你来的?为何跟踪我。”
那人见水影月便在身后,知道给追踪人发现的后果,略显局促,强装镇定道:“不。。不是,我只是在山道中迷路。”
水影月温柔的轻轻一笑,踏上一步,盯着他问道:“你不说吗?”语气已转冷。
那人知道水影月的厉害,“啪嗒”一声,跪在地上,求道:“水爷饶命,小人是凤栖山留家寨二爷司马懿派来的,请水爷饶命。”说着不住磕头。
水影月不知道这个留家寨在何处,更不知道司马懿是谁。猜想大概是这三个大客户之一。冷哼道:“他要你跟踪我干什么?他们要杀谁?”
那人答道:“这些二爷没说,我的也不敢问,实在不知。”
水影月声音从牙缝中挤出道:“不知?”看来已经发怒。
那人又赶紧磕头,叠声道:“水爷饶命,水爷饶命。小的实在不知。”
银光一闪,那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觉头顶突然一凉,便见一团黑发掉了下来。那人没看到水影月出剑,似乎也没动手,剑仍然在剑鞘中,但是手一摸头顶,却秃了一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削发实在是种极刑,那人一手拿着掉发,一手盖着秃顶,脸部扭曲,歪着嘴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水影月喝道:“还不快滚。”
那人“哇哇”哭出了声来,便跑开去了。
片刻,水影月目送着那人背影远去,道:“朋友,一路相随,何不出来一见?”
“哈哈”爽朗笑声中,林中转出一人,一袭青衣道袍,五缕长须垂至胸口,面目俊朗,似乎不是凡间俗人,有股高人一等的气势,望着水影月说道:“传闻水影月剑笛双绝,水兄刚削发的影子剑法厉害如斯,便可见一斑。”
水影月被他气质所慑,不理夸奖,躬身道:“不知先生是何人,为何一路跟着水某?”
那道人双目如两道寒芒,能射穿人心,向水影月走了过来,微微含笑,说道:“老夫姓赢,名兴,复兴之兴。”
水影月微微奇怪,介绍自己就是了,兴又不是很冷僻的字,说出来就知道了,何必要再介绍一番,但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道:“原来是赢先生,还请先生赐告来意。”
赢兴说道:“天下刺客‘北水南叼’,却不知水兄能否接老夫一笔单子?”
水影月行礼道:“若有任务请与盲爷联系,若无他事,水某便先走一步,赢先生不必相送。”说着便踏步而去。
赢兴也不制止,说道:“想当初水影月与柳丹儿郎才女貌,逍遥山林,何等的快活,真是羡煞旁人。”
水影月听到此处,脚步微迟,心中也是一黯,想到以前日子虽然清贫,但是两情相悦,那是多么逍遥无忧的日子,同时心中一凛,水影月从来没有朋友,自从跟柳丹儿一起后,几乎没人知道他们两人的事,但这人似乎知道我们如今不能琴笛相合,停下脚步,也不回头的问道:“如今便不快活吗?”
赢兴道:“水影月柳丹儿神仙眷侣,本不知所踪,何以水影月突然出现?还要大笔银两入了药铺,只怕丹儿姑娘生了病你才杀人聚财吧。”顿了顿,瞧着水影月没什么反映,继续说道:“如今只要做成这一次,便可衣食无忧,丹儿姑娘的病,老夫保证亦会全力治疗。”
水影月哼道:“全力治疗,能保证治愈吗?”只怕到时候说已经尽力,却不能治好。
赢兴无比自信的说道:“老夫不才,对医术也有所涉及,自信能胜过天下庸医,且研制多种药丸,虽说不能起死回生,但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却不在话下。”
水影月注视前方,多年来问医无数,却始终无法治愈,听闻天下神医有华佗和丁范两人,却无缘相识。看此人似乎有道高人,或许有法子也不一定。但是此人要杀的对象定是艰难万分,难道要杀董卓的便是他?问道:“不知赢先生要我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