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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忍辱修建昭阳江大坝

1967年,现代建筑在国内承建的昭阳江多功能水坝工程正式开工。

当时,这项工程由建设部招标,现代建筑以最低价夺标。在此之前,现代建筑修建的春川大坝、清平大坝,也是引进国外技术施工的。所以这次郑周永仍然引进了日本贷款进行施工,由日本共荣公司担任了设计与技术指导。

日本共荣公司的会长、社长甚至副社长都是举世公认的专家,他们公司对大坝工程有研究的人比比皆是,可谓人才荟萃。

郑周永承认“现代”对大坝工程缺乏技术积累的现实,所以从一开始就嘱咐大家要听从日本方面的指导。

当时以韩国的经济实力,根本担当不起像昭阳江大坝这样大规模的工程。日本共荣会长久保田想把昭阳江大坝工程的设计费、原材料费、技术用工费甚至铁箱、水泥、器材费统统都划归日本。

郑周永一看就看穿了他们的把戏:“发达国家对落后国家的所谓‘援助’,不过是借着‘援助’的美名,剥削落后国家罢了。”

原材料的价格变动很大,钢材、水泥需要进口,光运费就是个很大的数目。如果完全按照日本方面来施工,那国家必将蒙受巨大的损失。而且这些巨资也将流向日本。

一想到这里,郑周永心里就很不舒服,他苦苦地思索着:“难道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吗?”

突然,郑周永眼睛一亮:“对呀,昭阳江大坝即将坐落的地方,有着取之不尽的碎石和沙子,就从这上面做文章……”

郑周永立即派现代常务副总权奇泰到现场调查。

权奇泰回来报告说:“郑社长,情况正是那样。我们不妨就用周围的泥土、沙子和碎石筑成沙砾大坝。这样就会省下大笔的钱!”

负责人为了重新设计,搜集了全世界有关筑坝的大量资料,最后报告郑周永:“根据资料,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世界上超过100米的大坝多数都采取沙砾形式,这也是世界趋势。”

郑周永马上向建设部提出了现代建设昭阳江多功能大坝的方案和沙砾坝方案。

当时还没有一个承包者胆敢向政府招标的工程提出自己的方案,而且这次现代竟然是向世界上首屈一指的“日本共荣”公司的设计提出不同的设计方案,官方当然因其权威性受到忽视而大为不满。“日本共荣”公司也因受到下面挑战而恼羞成怒,对现代大肆羞辱。

但是郑周永认为自己是对的,他丝毫也不肯让步:“我在投标法国人设计的泰国‘巴逊坝’工程时就已经积累了这方面的经验,对此有一定的知识。而且我们的方案对国家有利,就这一点已经足够了,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

此后,建设部组织“日本共荣”和“现代建筑”以及水资源开发公司一起召开会议。郑周永带着权奇泰和几个技术员赶到会议现场,发现建设部的代表是老资格的技术前辈,“日本共荣”的代表是设计昭阳江重力坝的桥本副社长,水资源开发公司代表是安京模社长,另外还有建设部的几个局长和科长。郑周永发现,那些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现代建筑的技术人员首先开始说明准备好的方案,但还没说几句,建设部的人就张口骂人了:“你们这帮家伙真是有眼无珠!毛头小子懂什么,简直是无理取闹、无法无天!”

另外一些人也说:“是啊,以为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其实是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郑周永开始还强压着怒火,但看到自己年轻的技术员被他们骂得抬不起头来了,不得不出来说话。他尽量让语气理智一些,说道:“目前超100米的大坝全都筑成沙砾坝,这是当今的国际趋势。即使不是趋势,水泥坝也不符合我国实情。建设水泥坝需要进口大量的水泥和钢材,可我国现在有那么多钱吗?沙砾坝只要有沙子、碎石和泥土就行,这能够大量减少工程造价。换成沙砾坝以后,拿出节省出来的钱还可以解决让政府一直感到头疼的10多座中小城市的上水道设施……”

郑周永的话还没说完,桥本立即拍案而起,指着郑周永的鼻子,口出不逊:“你从哪儿学的筑坝学问?啊,如果不真懂就不要在这里装蒜!”

郑周永气得说不出话来。

但桥本还不依不饶,继续破口大骂:“我本人是东京大学毕业,在最高的技术公司做了几十年领导工作。而你呢,是哪个学院的高才生?谁教你这一套的?”

建设部的人不仅不帮现代建筑,反而跟着桥本一起谩骂他们。

郑周永几个人强忍着这种侮辱,但是仍然坚持着自己的方案。最后,他们脸色铁青地走出了会议室。

建设部的人怕郑周永直接找朴正熙总统去说理,于是恶人先告状,急忙找到朴正熙说:“郑周永这个人天天叫着要把昭阳江大坝的设计改成沙砾坝。这人我看是个没有知识的莽夫。如果按他说的去做,岂不是要坏大事?”

朴正熙听了反问:“会坏什么大事?”

建设部长官说:“昭阳江可不是一条小河,在江边用泥土和沙子碎石筑坝,一干就得好几年呢!如果在建设过程中发生洪水,那春川市和汉城市都有可能被淹没的,到时政府怕收不了场啊!”

朴正熙听了,思索了一下,然后对那人说:“听你这个意思,要是用水泥筑成坝之后,在里面封着几十亿吨的水,如果北方军把大坝炸了,又会不会坏大事呢?”

建设部长官听了,眼睛向上翻了翻,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朴正熙接着说:“我是炮兵出身,大炮的威力我比你们都清楚。如果用大炮把蓄满水的水泥坝炸毁,那才是真的收不了场呢!我的看法是,只要在施工期间做好预防洪水的准备,可能沙砾坝更好一些。你看,用泥土、沙子和碎石筑起大坝,即使中了炸弹或炮弹,也只不过你用大炮炸山一样,崩掉些泥罢了,但坝却不会倒塌,过后及时补救一下就可以照样防洪……”

建设部的人听总统这么一说,低下头默然无语。

朴正熙放缓了一下语气:“请你们回去再彻底地检讨一下,看看现代的方案可不可行。”

几天以后,沙砾坝方案出乎意料地到了认可。当时郑周永还不知道内情,直到有一天建设部通知现代建筑马上上报设计图。

这一天,郑周永陪几位高官一块喝酒,喝着喝着就多了,竟然引起了胃痉挛,一晚上折腾得他死去活来,又是吐又是疼。第二天一早他就不得不去了塞辅兰斯医院检查治疗,后来知道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秘书向郑周永报告:“日本共荣的久保田会长和桥本副社长打来电话,说要来探望您。”

郑周永想起上次受到他们难以接受的侮辱,就说:“告诉他们,我身体没什么大事,请他们不用麻烦了。”

秘书回公司去了,不大一会儿又回来报告说:“他们执意要见您一面。”

郑周永想了想说:“好吧,那就让他们到我办公室去。”

下午,郑周永在办公室里会见了“日本共荣”年过八旬的会长久保田。他一进办公室,就向郑周永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郑周永看着久保田,故作惊讶地说:“老会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没死呢!如此大礼我怎么敢当!”

久保田诚恳地说:“郑社长,我知道您心里还有气。上次我们桥本君大大地对您失礼了。他在水泥坝方面是权威,其实对沙砾坝方面也不是太懂。请您多多原谅。”

郑周永看着这位面带真诚的老人,心也软了:“请不要客气,我也没有时间去记什么仇呀恨的。哦,对了,我们设计图的审查结果出来了吗?”

这段时间,郑周永一直忙于别的事情,以为现代的方案没什么希望,就不太关心大坝的事。而“日本共荣”则在东京对他们递交的设计图进行了反复的检查验证,并且还亲自到昭阳江现场调查验证过。

久保田说:“正如郑社长所说,用沙砾坝代替水泥坝能够大大降低工程的造价。现场地质勘查的结果表明,岩磐太弱,负担不宜过重。现代提供的方案可以减轻负担,这样危险性也会减小。而且,现场的碎石、沙子和泥土的质量也不错。您的判断是对的,沙砾坝比水泥坝更合适。”

此后,主管招标的官员和日本共荣公司的人对现代的态度彻底转变了。现代建筑上报给总统的研究资料一天就获得了认可。

1973年12月,昭阳江大坝竣工之后,正如郑周永开始的预算,造价减少了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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