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屋上飘着的红丝带落下一根,恰是落到那女子肩上,垂下,她静然低首,抬起手来,拈掉那根带子,在手心拉长,老长老长的一根,似是象征着他们的爱情,长长久久。
她看着,静静地看着,越看越气,随即拽紧了手,撕碎那丝带。
带子碎成几片,如同血液一般,极其潇洒地飘在空中。
堂内,那男子握着喜带,顺着喜带,瞅见那正中央绑上的大朵红花,极是妖艳好看,再看过去,便是那着一身嫁衣的女子,同样是握着喜带,紧紧握着。
而后,一旁站着的朱红色宫装女子笑着高声喊道:
“一拜天地。”
语尽,他拂开衣摆,恭然跪下,旁的浅儿也扶着她跪下,对着外边浩瀚的湛湛蓝天,恭敬叩首。
“松儿,你还是回去吧。”贺之铭抬眼,倾然看她,再次劝她。
“师兄。”那女子喊了他一声,扯了扯嘴角,一抹苦涩的笑意,她对着他道,义正言辞地道,“我是北格派来与他联姻的莲姗公主,为何要回去?况且,南回皇上已代他应允,我有什么理由不嫁她?你又有什么理由要我回去?”
那样三个问题,三个据理的问题,让他无法回答。他只好正视她的眼,一本正经地看她,道,“莲姗公主,我今日要做的,就是阻止你踏进越王府,没有理由。”
“师兄!”习松儿皱紧了眉心,极是不满地叫他。
“莫要叫我师兄,我已经不是你的师兄,你我再无干系。”贺之铭打断她的话,转过身,背对着她,冷冷地道,“莲姗公主,你请回。”
她忍着气,绕过他上前一步,他却是紧跟上来,堵住她的去路,她停下,怒声质问他,“贺之铭!你当真要逼我动手不成?”
他再不忍去看她着一身嫁衣的样子,退后几步,偏过头,淡淡地说,“松儿,你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话才落下,习松儿却忽然伸出手来,一掌打在他胸膛之上,他猝不及防,连着后退,单手捂住胸口,又一把抹开唇上吐出的血。
习松儿定然看他一眼,立刻闪身冲进去,然后,那名男子又上前来缠住他,替她争取时间。贺之铭转身躲过,腾出身来,袖口挥开,直指她后背,可她宛若不知道一般,依旧地朝前走去,她在赌,赌他的不忍,赌他对她多年的纵容。
他最终还是在紧要关头换了方向,长叹一口气,默默地跟上。
她慢慢地踏进王府,踏上石阶,走进堂内。
“夫妻对拜。”
红衣宫装女子满是笑意地第三次喊道。
声落,男子渐渐转身,女子提着裙摆轻轻转过,隔着大红盖头与他对视,深深地笑了笑,她不自主地拽紧了喜带,喜带上头连着那朵红花,连着他的手,连着他的心。随后,她弓腰,缓缓叩头。
只那一刻,那般美好和谐的一瞬间,那女子进了堂内,看着跪拜着,与她人行夫妻礼的男子,她唤他道,“哥哥,你不是说过要娶松儿的吗?”
那样恬美,带着哭腔的声音,让那男子身形一震,头还未叩下去,他便是停下了动作,僵着身子,听着声源转身看她。
那女子满目的苍凉,哭得梨花带雨,泪眼婆娑地看着她的心上人。
见了他,一瞬间的天光,她忽然觉得生命里尘封许久的花殇砰然绽放,美得倾然。
“松儿?”楚凉尘见着她,看她一身的大红喜服,不可置信地站起来,略些犹豫地唤了她一声。
习松儿满是兴奋地听着他喊她,顿时间所有的杂念立刻抛开了去,她快速跑过去,到他身旁一把抱住他,紧紧地抱住,下颚搁在他肩膀上,嘤嘤地哭着对他说道,“哥哥,我好想你。”
他僵硬着,把手慢慢移上她的背,轻轻地拍着,只是叫她,“松儿。”
跪在石板上的女子,撑着石案,冰凉的触入心底,她慢慢扶着,起身,渐渐拉下红盖头,那副他精心为她描画的妆容,那副他送她当作嫁妆的容颜,生生地裸露在空气中,他却无心见着。
她犹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安静地看她的夫君和伤她的人拥抱,抱得紧,抱得亲密。
那一旁的楚笙瑶呆着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走上前去一把扯开那习松儿,把楚凉尘拉到邢九堇身边,冲她不爽地喊道,“我三哥和小堇成亲,你是谁,抱着我三哥想干嘛?”
楚凉尘终是回过神来,不知所措地看着邢九堇,看着她清丽的眉眼,看着她姣好的容颜,看着她好看的嫁衣,看着她看他的平静,硬是说不出话来。
她一脸安静地看着他,眸子里泛不出一丝波澜,她看着,然后忽然就笑了,笑得美艳动人。
“小堇。”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抓上她的手臂,轻轻地抓着,又是不敢太过用力。
“花花。”她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来,两手交叉叠在一起,死死地拽着,脸上却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微笑着对他道,“今日,是你与我成亲,还是与她。”
她淡淡地道,陈诉的语气,平静地看他。
“哥哥。”习松儿此刻,竟是慢慢地走上前来,走到他面前,极其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搂着他唤道,然后又是对他说,“今日,不是你我联姻之日么,哥哥?”
眉目黯然,她抬眼,死死地盯着她的手,疼痛了眼,接着她移开目光,定定地问他,“联姻?”
“你不知道么?”习松儿故作无意地说道,“皇上下旨,哥哥也应允,今日是北格莲姗公主和南回越王殿下的联姻之日。”
楚凉尘听她说着,轻皱了眉头,立刻松开习松儿的手,拉住她,紧紧拉着,却是不开口,不说话。
“花花,今日,大婚之日,你的诺言便废了。”邢九堇淡淡地甩开他的手,退后,一步一步地远离他,眉眼间的落寞,失望,尽收他眼底。
他曾那般信誓旦旦地向她承诺,曾那般给过她好好的诺言。她赌,用她一生去赌,却在大婚当天就输,输得彻彻底底,输得一败涂地,无法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