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畅看了看人群,又看了一眼跪在斩头台上面的季扬和凤远漕,叹息一声,“真不知道四殿下怎么想的,竟然要杀季扬,杀了季扬万一老王爷发怒可怎么办?”
“四殿下精明的狠,他不会真正的杀了季扬,放心吧!”李岩闭上眼睛,沐浴着午后的阳光。
“李大人,你看看那个女人,好生奇怪,她竟然拿着一把剪刀,一直在靠近季扬和凤远漕,莫不是想要劫囚不成?”刘畅奇怪的眯起眼睛,定定的看着人群中的凤栖霜。
李岩叹息,翘起了一条腿,依旧闭着眼睛,他嫌太阳太烈,索性拿了手帕盖在自己的脸上道,“这年头,哪有人敢劫囚,放心吧刘大人!”
“不对,那个女人不是要劫囚,是要自杀,似乎只要将这两人斩首,她就会同他们一起去了一般!”刘畅自言自语的道。
“是吗?竟然有这等忠义的奇女子?”李岩拿下眼睛上的手帕,坐直了身子,看着下方的人。
只见凤栖霜随着人群,不断的靠近斩首台上的季扬,旁边的凤远漕疯疯癫癫,不时说着胡话。而季扬则是眉如远山,俊逸非凡,尽管跪在那里准备斩首,可是却丝毫没有狼狈和害怕的气势。
他只是淡漠的跪着,视一切如无物,这样喧闹的背景下,他如一只白莲,高洁典雅。
人群中响起凤栖霜的呼唤声,她手中拿着剪刀,旁边的人都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远离她,生怕她手中的剪刀误伤了自己。
凤栖霜很轻易的靠近了季扬,她对着他喊道,“季扬,你别怕,黄泉路上,我来陪你……”
旁边的韩元梅哭着,“老爷啊,你死的好惨啊,老爷……”
“住口,我爹还没有死!”凤栖霜蹙眉,凛然的看了韩元梅一眼。
韩元梅哭的更加伤心,“已经上断头台了,还能不死吗?”
凤栖霜白了她一眼,不再说话,只是将视线投向季扬,季扬看着她手中的剪刀,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不住的摇头,“栖霜,回去,快回去,别做傻事!”
“不,季扬,你说你要陪着我去京城外面的世界,现在做不到了,那么就由我陪着你去地下的世界,季扬,你不要怕,黄泉路上有我,我伴着你……”凤栖霜微微一笑,对着季扬喊着。
季扬着急的挣扎,却被刽子手紧紧摁住,他看着那把对准凤栖霜心脏的剪刀,不住摇头,“霜儿,不要做傻事,不要!”
凤栖霜根本不理会他的喊叫,只是微笑着看着他,等待着最后一刻,她同他共赴黄泉。
“大人,我冤屈,我冤枉……”最后一刻,季扬竟然开始喊冤,他死了不要紧,可是栖霜不能死,
他不能让栖霜陪着一起死。
“现在喊冤,太迟了,四爷都定下了,你是要被砍头的大罪!”刘畅看了季扬一眼,拿起桌子上的篾青,笃定的仍在地上,“午时三刻已到,斩首!”
阳光刺眼,刽子手扬起了大刀,森寒的光线在刀刃上,逼迫的所有人不敢直视。
凤栖霜手中的剪刀对准自己的心脏,眼睛却看着季扬的位置,季扬,因为我,你才被抓来这样,我救不了你,那么就由我陪着你一起去死。
李岩紧紧的盯着凤栖霜,倏然之间,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闪过,他似乎看见了四爷那双阴鸷的双眸,在刽子手手起刀落的那一刻,他骤然大喊,“住手,刀下留人!”
刽子手的大刀,硬生生的停在那里,所有人不解的看着李岩。
李岩上前,一撩衣袍的下摆,看着季扬道,“你刚刚在喊冤?”
“没错,大人,我没有要叛逃京城!”季扬正义凛然。
“此案疑惑重重,发回刑部重审!”李岩起身命令道。
“李大人,这是四爷的命令,跟刑部无关,你这样阻止行刑,是要惹怒四爷的!”刘畅皱眉道。
李岩回身,凑在刘畅的耳边,压低了声音,“你要是真的杀了季扬和凤远漕,那四爷会杀了你!”
“为什么?”刘畅不解。
李岩对着凤栖霜的地方使了个眼色,“看见吗?她要是死了,估计我们俩都得遭殃,赶紧将此案发回去重审……”
刘畅不解,再一次看看卷宗,此案罪证确凿,判的工整的狠,哪里需要发回去重审。
更重要的是,卷宗斩立决下面,有四爷的名字,四爷亲自签下的,难道这样也能翻案?
“就算季扬世子有冤在身,那么凤远漕,肯定没有冤屈了吧?李大人一家为了这个事情,现在还呆在天牢之中呢……”刘畅皱眉道。
“这个凤远漕,是凤栖霜的父亲,你要是想要将他斩首,那好,写个命令状出来,此事是你一人所为,跟我无关,然后你爱怎么杀就怎么杀!”李岩鄙夷的道。
刘畅眉头紧蹙,思索良久,低下头道,“那好,你也写个命令状,放了季扬世子和凤远漕,是你一个人的主意,跟我无关!”
“谁说本大人要放了他们?本大人只是觉得此案有冤情,所以要发回去重审!”李岩忿忿不平的道。
“我也觉得此案判的很工整,没有冤情,所以斩立决必须现在实施!”刘畅正义凛然的道。
“刘大人?”李岩压低了声音,凑近他道,“我现在才发现,你丫就是一棒槌!”
刘畅脸色顿时难看,吹胡子瞪眼看着李岩,李岩起身收拾自己的官印,刘畅在后面大喊,“这里我管比你大,你竟然敢藐视上司!”
李岩没有说话,只是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然后一溜烟离开。
刘畅顿时下不来台,坐在那里,保守的道,“季扬一案有冤,发回刑部重审,但是凤远漕,斩立决!”
李御史一家,已经呆在刑部大牢了,他上有老下有小,可不想跟李大人犯同样的错误,四皇子说要杀的人,一定得杀!
刽子手手起刀落,血光一闪,凤远漕来不及说一句话,头已经骨碌碌的滚了出去,并不完整的身子软软的倒下,鲜血如注。
韩元梅尖叫一声,然后昏了过去。
凤栖霜瞠大眸子,张着嘴巴,想要尖叫,却没有尖叫出声,她定定的看着那血光一闪,疯疯癫癫的凤远漕倒在了血泊中。
胸口的位置,钝痛钝痛,心脏似乎被重击一般,她定定的站着,脸色惨白如纸,三魂七魄都已经被抽干。
旁边似乎有人推了她一把,她的身子,如一具没有知觉的木偶,“嘭”一声倒地。
旁边的人尖叫起来,“有人晕倒了,有人晕倒了……”
凤栖霜在梦中,总是出现凤远漕被砍头的那一幕,喷涌的血,溅了她一头,那样温热滑腻,她想要逃脱这样惊悚的红色,可是怎样都逃不掉。
她在梦中不住呓语,纤瘦的身子瑟瑟发抖,额头上也出了薄薄一层汗,嘴巴里面呢喃着,“不要,不要……”
“不要杀我爹,不要杀季扬,不要杀我,不要……”
“好多血,走开,走开!”
她哭喊着,尖叫,躺在那里,如陷入一个梦靥一般,无论旁边的人怎么喊,她都没有办法醒来。
姬筠风不安的走来走去,这个白痴女人,竟然不来求自己,跑去刑场观刑,最后将自己吓成这个德行。
看着榻上满是冷汗的女人,姬筠风抿起薄唇,“还是没有办法让她醒来么?”
“回四爷,她现在被自己的意识缠住,也就是,她自己不愿意醒来!”御医恭恭敬敬的回答。
姬筠风走到凤栖霜的身边,一把将她抓起,恶狠狠的摇晃她的肩膀,怒道,“凤栖霜,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把季扬抓去菜市场,再砍一次头!”
可是凤栖霜脸色惨白,除了不停的呓语着,叫着季扬的名字,别的再无其他。
“四爷,这个季扬,一定是她很重要的人,不如让季扬来试着唤她,或许会有作用!”御医建议着道。
姬筠风闭上眼睛,深深的叹息一声,终于点了点头。
季扬来的时候,凤栖霜已经昏迷第四天,她呓语减少,脸色苍白如纸,躺在那里,如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
森冷的看了一眼姬筠风,季扬上前,坐在凤栖霜的榻边,一只手扶起了凤栖霜,将凤栖霜扶起搂在自己的胸口。
“霜儿,你能听见我说话吗?霜儿,你快醒来,我不用再被砍头了,霜儿……”
“霜儿,你怎么那么傻,不过我很喜欢你的傻,若是有一天霜儿不在了,季扬也会如霜儿一般,去找霜儿……”
“霜儿,你快醒醒吧,你看看你瘦的,皮包骨头了,我不喜欢你太瘦……”
季扬呢喃着,抱着凤栖霜,看着她惨白的小脸,用自己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触摸她的肌肤,虔诚的如一个面对神佛的信徒一般。
凤栖霜听见了季扬的声音,这样的音调好温暖,她睫毛颤抖,嘴巴里面呢喃着他的名字,“季扬,季扬,不要杀季扬……”
“我没事的,栖霜,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季扬微笑,握住了凤栖霜的手。
凤栖霜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季扬,“哇”一声哭出来,“季扬,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傻瓜,我当然不会死,我还没有陪着你一起浪迹天涯,我怎么可能会死?”季扬微笑着,安抚着凤栖霜,让她躺在榻上。
凤栖霜不肯离开他温暖的怀抱,哭着,“我爹死了,凤远漕死了,他被斩首,好多好多的血……”
“栖霜……”季扬闭上眼睛,难受的抱着她,第一次痛恨自己这尴尬的身份,连正大光明的离开京城都不能。
“季扬,他们为什么要杀凤远漕,为什么?”凤栖霜哭着不住颤抖,嗓音哽咽。
站在门外的姬筠风,脸色阴沉,他依在门框上,银牙紧咬咔嚓作响。阴鸷的眸光,更恍若地狱中的一点怒火,只有一簇,但是却足以毁掉整个世间。
里面凤栖霜和季扬的声音,陆陆续续传来,每听见一句,他的脸色就更加可怕。
当听见季扬告诉她,让她等着,早晚有一天,他会带着她远走高飞的时候,姬筠风再也无法忍受,一脚踹开了房门,脸色阴沉的出现在两人眼前。
凤栖霜看见他,身子不住瑟缩,眸中出现惊恐的神色,而季扬则是皱眉,冷厉的看了他一眼,将凤栖霜搂的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