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要是小姐没有银子,就算了,我知道,大夫人又回来过了……”小雅皱起鼻子,她闻见大夫人身子上的味道了,而且屋里一片凌乱,四处狼藉,明显是大夫人在翻找值钱的东西。
“不要紧,我有钱,都告诉过你,我存了很多房钱!”凤栖霜微笑,安置好小雅,然后出门。
她记得,小雅说过,护城河边的第三棵柳树,那里面埋有十两银子,她取了银子再去买粥,应该是一炷香来得及的。
可是刚刚走出客栈,迎面就跑来一个女人,女人披头散发,脸被打的红肿如猪头一般,她跑的很快,差点将凤栖霜撞了个仰面朝天。
看清女人面容的那一刻,她吓了一跳,竟然是大娘。
她身后一群人拿着棍棒正在追她,她撞在凤栖霜的身子上,明显吃了一惊,迅速的将一个钱袋塞进凤栖霜的腰间,压低了声音,“别喊……”
凤栖霜硬生生将“大娘”两个字咽在唇间,然后看着韩元梅飞快的逃命。那后面的打手也追的很急,为首的一个同样撞在了凤栖霜的身子上,凤栖霜捂着腰间的钱袋,心脏跳动的厉害,她抿唇看着黑衣打手,脸色煞白。
那黑衣人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皱眉问道,“认识前面那个疯婆娘吗?”
凤栖霜抿着唇摇头,定定的看着打手,也不敢开口说话。
那打手审视了她一眼,随即往前跑去。
前面其余的打手已经围住了韩元梅,韩元梅被打倒在地上,被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殴打,惨叫连连。
凤栖霜忍住心里的难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只是抿唇静止自己出声,眼睁睁的看着韩元梅挨打。
她躺在地上,不住呻,吟,身子蜷缩成一个虾米的形状,后面的打手陆续上前,不住的往她身子上招呼棍棒,嘴里愤怒的骂着,“死婆娘,竟然敢偷钱,我打死你,打死你!”
一共六个人,打了约莫有半个时辰,韩元梅已经被打的动弹不得,躺在那里不停吐血,为首的黑衣人这才冷声道,“住手,搜搜她,把钱袋拿回来!”
那六个人就弯腰在她身子上搜罗起来,她身子上根本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那几人当然也搜不到钱袋,只能再暴打她一顿,然后一口痰吐在她的身子上。
看着那六个人离开,凤栖霜这才上前,哭着扶起了韩元梅,韩元梅睁开肿成一条缝隙的眼睛,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栖霜,凑钱,救你爹……”
“大娘,我扶你去找大夫!”凤栖霜搀扶着她,想要朝着医馆走去。
韩元梅却推开她的手,一瘸一拐的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不然他们会找到你,银子,一定不能被他们拿走,那是你爹的救命钱……”
她臃肿的身子,朝着城外的方向走去,地上留下她一瘸一拐的血红脚印。
凤栖霜紧咬下唇,强忍住眼泪,目送着她的背影,缓慢离开。
她没有去柳树下挖银子,而是直接哭着去买了八宝粥。
买了八宝粥,回到客栈,凤栖霜将钱袋中的银子拿了出来,细细的数了一数,加起来一共八十两,离五千两银子,还差很多很多。
小雅吃完八宝粥,眼睛笑的眯成一个月牙状,“小姐,你真的有私房钱?”
凤栖霜点头,眼泪全部咽在心里,只是看着银子,眼圈通红的发愣。
“小姐,你有什么心事,告诉我,别一个人担着……”小雅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以失败告终。
她脸色苍白,形同枯槁,头发黯然没有光泽,瘦的皮包骨头,只有那双眼睛,熠熠生辉,散发着属于她年轻的光彩。
凤栖霜摇头,上前摁住她,“我没事,你刚刚吃完东西,躺一会儿养养精神!”
“嗯!”小雅点头,顺从的躺在了那里,很快的,她闭上眼睛,脸色再次红起来。
凤栖霜一探她的额头,叹息一声,出门打水,然后给她擦拭脸颊,她又开始发烧了。
好不容易烧退了下来,此时已经是夜幕降临,看着熟睡的小雅,凤栖霜有些担忧韩元梅,于是出门寻找。
夜风很凉,路上一个行人也无,凤栖霜不知道该往哪里找,只是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这个时候人多的,无非都是赌场,她站在这,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刚想离开,旁边一只手拽住了她,那戴着帽子的清楼管事拉着她,“别走,帮我在街头将这单子都发出去,每晚给你五十文的赏钱……”
凤栖霜看着那管事,又看看他手中的单子,写的大致是,三个月之后,风月楼的花魁大赛,到时候竞标花魁除夜,价高者得。
管事见凤栖霜愣在那里,随即不耐烦的道,“你到底做不做?真是……”
凤栖霜点头,随即接过了纸张,朝着街头走去。
五十文,虽然对救凤远漕毫无帮助,但是足够她们一天的伙食了,而且只用晚上的时间,她白天还可以去做别的事情。
既然接受了这份工作,她就让自己尽可能的开心笑起来,每走过一个行人,她都将传单奉上,介绍道,“三月之后,花魁大选,百花齐放,斗艳芬争,醉赏榜首何人,且看花落谁家……”
不少人都接过她手中的传单,相继交头接耳的离去,很快的,她手中传单发出去不少,那远远站着的清楼男子,笑着点头,很是欣赏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进门。
半夜时分,行人少了起来,可是她手中还有一大叠没有发出去,她索性走到前面的路口,一个人一个人发了起来。
她的旧棉衣已经洗了,身子上穿着单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又刮起了寒风,雪花盘旋着,朝着她的颈项钻去,她冷的直哆嗦,站在那里,看着经过的每一个行人,认真的发着单子。
一只枯瘦的手接过了她手中的单子,然后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她,眸中全部都是泪光。
小雅蓬头垢面的站在那里,似乎不相信,她会半夜出来做这种事情,她看着传单,又看看站在风雪中衣衫单薄的凤栖霜,哭喊着,“你告诉我你有私房钱,这就是你的私房钱吗?”
凤栖霜低下头,捏着纸粗糙的纸张,抿唇并不说话。
小雅一把抱住了她,将她手中的单子全部打落在地,哭喊着道,“你是凤府小姐,你告诉过我,我们可以穷,可以被人耻笑,但是我们要有自己的风骨,这种花街柳巷,是你这种大家闺秀来的地方吗?”
小雅哭着,眼泪簌簌落下,她扶着凤栖霜的肩膀,声嘶力竭的看着她。
凤栖霜没有说话,只是弯腰捡起了那些单子,小雅却再一次的将单子打落在地上,她看着她,哽咽着道,“小姐,菊娘若是看见你现在的这个样子,该有多心痛?”
提起菊娘,凤栖霜莫名心酸起来,菊娘就如同她的亲娘,可是她死的时候,她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而且现在连尸体都不知道在哪里。
她所有的物品,都已经被寒王府的人扔了出去,她找不到她的衣服,她曾经用过的东西,连为她立一个衣冠冢都不能。
看着凤栖霜眸中簌簌落下的泪水,小雅顿时心痛起来,她抱着她,安慰着凤栖霜,“对不起,小姐,我不该提菊娘,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菊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小雅,我也很想有风骨的活着,但是我做不到,我要筹钱给你找大夫,我要给爹疏通关系,我还要找到菊娘的尸体,所以,我必须做这份工作!”凤栖霜看着她,脸颊上挂着眼泪,再一次捡起地上散落的单子,柔唇轻启,一字一顿的道,“我不是小姐,从来都不是,我现在只是一个弃妃,一个姬筠寒不要的弃妃!”
说完,她拿着单子开始发起来,每走过一个,她都笑着对行人道,“三月之后,花魁大选,百花齐放,斗艳芬争,醉赏榜首何人,且看花落谁家……”
小雅看着她,似乎明白什么了一般,接过凤栖霜手中的一半单子,开始站在另外一个路口发了起来,两人的声音,飘荡在清冷的空气中,良久良久。
皇明寺,已经三天了,这里的所有人都小心翼翼,连走路都不能发出很大的声音,住持为了迎接神秘的客人,差点发出通告封寺,可惜被神秘客人阻止。
那住持看着风姿卓越的客人,一直在猜测着客人的身份,可是猜测了三天,未果。
这皇明寺本不是什么皇家最热络去的寺庙,因为这座寺庙太破太破了,破到神秘客人来之前,那佛像上都结了蜘蛛网。
可是三天前,这神秘客栈带着一个宫中的腰牌,落榻在这里,他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安静,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住在这里的第一天,整整捐了五千两银子的香油钱。
这可是笔不小的树木,从此,这位神秘客人就是这种的佛,所有人将他供奉起来。
姬玧澄坐在佛像前面,静静等着,他打听过了,那个佛珠手链,确实是一个宫女几千天从这里求走,若是猜测没有错的话,母后会派那个宫女来到这里还愿。
可是他已经等了三天了,始终不见母后身边的宫女。
这一日,风雪很急,他本以为,不会再有人来到这个破庙,正打算从蒲草上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寺庙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脸色微红的少女走了进来。
“无大师,请问无大师在吗?”那少女喊着,拉下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头乌黑的头发。
姬玧澄认出她头上的簪子,那是母后以前经常戴的那种,他站起身看着少女,少女上上下下打量他,然后“扑通”一声跪下,“太子殿下,我终于看见你了!”
那少女哭了起来,眼泪簌簌落下,跪在那里委屈的不住用衣袖拭泪。
“起来再说,母后那边怎么样了?”姬玧澄扶起了少女,皱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