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耿的好运纯粹是由一次偶然带来的。
那一次,厂里召开职工代表大会,厂长郑直向职工代表们征求意见,代表们一个个都拣过年的话说,郑直的脸上便渐渐地失去了笑模样。贾耿就是在这个时候“腾”地站起来的。贾耿说,厂长,我觉得材料库再让赵明这个家伙管下去,咱厂子就快完个球的了!
一语惊四座,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赵明是材料库的主任,是厂长郑直的小舅子,他平时总将厂子当作自己家里开的,经常将厂材料库里的物资捣腾出去卖钱,大家都知道,但谁也不敢提这个茬。没想到,平生第一次当选为职工代表的贾耿居然一下给捅了出来,而且,还当着全厂中层领导和职工代表的面。
郑直的脸“刷”地变得乌黑。
很多人都为贾耿捏着一把汗。
良久,郑直才打破寂寞说,这事会后再议,下面继续开会。
众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也没有想到,仅仅三天之后,赵明就被调到车间当维修工去了。
这一下大快人心。但也有人私下里对贾耿说,厂长这只是做做样子的,你小心点吧,快倒霉了。
事情并没有按照人们的思路往下发展,而且越来越出乎人们的预料。贾耿被从车间调到材料库当了主任,后来又当了办公室主任、管后勤、保卫的副厂长……
就这样,贾耿从一个普通工人青云直上,成了厂里的主要领导。起初,他并不在乎这些,他本来没有过当官的想法。但渐渐的,他感觉出来了,当领导和当工人就是不一样。先是以前在车间经常拿他“大头”的车间主任见了他就点头哈腰,逢年过节还总给他“表示表示”。后是他在车间干活的老婆很轻松地进了车间办公室,当了又轻松又不少拿工资的统计员。至于厂里的工人、街坊邻居见了他“贾厂长贾厂长”地献殷勤,更是不在话下了。贾耿在倍感滋润的同时,对郑直厂长感激涕零。
按下来发生了一件很令贾耿头痛的事。
厂长那个不争气的小舅子赵明,因赌博输得一塌糊涂,竟然又将手伸向了厂里的材料库。这一次他干得比较有水平。他在一张作废的领料单上做了做手脚,从材料库里提出了价值近万元的材料,准备用来厂里送货的一辆外地车“捎”出去,结果被门卫当场擒获。
因贾耿主管后勤、保卫工作,事情自然由他处理。
为了处理好这件事,贾耿三天三夜没睡好觉,头发都熬白了大半。他绞尽了脑汁,终于拿出了处理方案:对赵明罚款五十元,并向厂保卫科提交书面检查。
处理方案公布的第二天,贾耿就被停职检查了。
三天后,厂里对赵明重新做出处理决定:开除。
一个月后,贾耿被撤了副厂长职务,调工会当了一名干事。
贾耿觉得很委屈,他找到郑直,含着泪问,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做错什么,只是我觉得你已经不适应再当厂领导了。郑直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