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说凤子两口子都下岗了，刘军心里那个恣呀，就甭提了。
凤子是刘军单相思的初恋情人。那时，他天天去凤子家找凤子玩，可凤子一直对他很冷淡，她的父母也对他冷言相讽，所以渐渐地他就不好再厚着脸皮去了。于是，刘军失恋了，痛苦得一蹋糊涂。痛苦之后，他明白人家瞧不上的原因是因为人家是吃国库粮的，而他是吃农业粮的，肩膀头不一般齐。明白之后，刘军决心混个人样儿给她们家看看。
从此，刘军开始没黑没白地在商海里浸泡，十年之后，也小有所成。但这时，凤子早就成了别人的老婆，他不好再打她的主意，就找了个模样很漂亮的结了婚。
就在我刘军的事业和婚姻生活都如日中天的时候，凤子却倒了霉，两口子双双下了岗，只好借凤子娘家的大院做老豆腐卖。刘军幸灾乐祸了一阵子之后，感觉不过瘾，就决定到她家“风光”一次，让凤子和她的父母后悔当初没选他当女婿，同时以成功者的姿态到那里找找感觉。刘军干事很讲究水平，于是，他找到在本市开广告公司的朋友李车，让他策划一下这件事。
三天之后，李车打响了刘军的手机，说是已经策划好了，问他什么时候行动。刘军说明天吧，明天是个星期天。
第二天，刘军开着自己的那辆“奔驰”轿车，在李车和一位漂亮小姐的陪同下，直奔凤子家而去。一路上，刘军不禁浮想联翩：凤子见了我这身打扮，这个派头，还不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刘军身穿高档的皮尔·卡丹西服，脖子上系一根“金利来”领带，脚蹬一双打得油亮的“富贵鸟”皮鞋，从豪华的“奔驰”车里钻出来时，他那漂亮的女秘书以一种优雅的姿势将她的玉手放在车门上方，以免车门碰着他金贵的脑袋。而恰好，这个动作被正要出门的凤子她妈看到了。凤子妈掩饰不住一脸的惊喜，激动地喊，凤子，你快看看是谁来了？
刘军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凤子家，后来李车说他那一天进门的动作很像鬼子进村。凤子举着两只湿漉漉的手迎上来，见是刘军，就一脸茫然地问，你怎么来了？
还未等刘军回答，李车手里的手机响了，他“喂”了一声后，赶紧递给刘军说，刘总，李市长找您。他接过手机，不耐烦地说，李市长吗？我正忙着呢，你等会儿再打过来吧！说完，就将手机交还给李车，并严肃地说，以后市这一级的人找我，就说我不在。李车将头猛点了一下说，咳！就像鬼子兵。
凤子接过刚才的话头又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刘军刚张了张嘴，他那漂亮的女秘书手里的手机发出一阵悦耳的妙声，她用很标准的普通话说了声“喂您好”之后，用手捂住听筒小声对刘军说，刘总，省里的赵部长找您，您接不接？刘军稍稍停顿了一下说，就说我去澳大利亚还没回来，让他十天之后再和我联系。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李车提前策划好了的，手机的响声其实是李车和“女秘”做的手脚，否则的话很难做得这么准确。刘军从凤子那瞠目结舌的表情中已经感受到了很大的满足，他在心里不屑地想：哼！她一个平头百姓下岗职工，哪见过我这种“派”，这一下准将她给震懵了。
果然，凤子像懵了般呆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了，两只凤眼直愣愣地盯着刘军看。看了看她那两只被水泡得泛了白的手和一身的旧衣服，还有这傻傻的表情，刘军不由得怜悯起她来。接下来的戏是这样策划的：先由刘军来问一下凤子两口子卖一天老豆腐能挣多少钱，无论她回答多少钱，他的女秘书都会一脸的惊讶：呀！挣这么少呀，我给刘总做秘书每月有五千元好挣呢？接下来李车说，不行的话你去刘总的公司看大门吧，每月发给你两千元的工资。根据推理，这时候凤子准会一脸感激无比崇敬地望着他，然后……但事情并没有按预想的发展下去，凤子很快就清醒过来了，她似笑非笑地说，哟，刘哥来了，请坐。说着话，给他拿过一只喝老豆腐专用的小马扎。刘军还未在小马扎上坐稳，凤子突然想起什么来似地说，哎，刘哥，用你的手机给我打个电话吧，正好有件急事。他很大度地将手机递给她。凤子没有接，还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我弄不了这玩意儿，还是你来替我拨号吧。她随口说了个电话号码。刘军输入后，连续按了三次发射键，也没有将信号发出去，仔细一看，原来机子上根本没有信号显示。他一惊，猛抬头，见凤子还是那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当刘军感觉到大事不好时，凤子才笑吟吟地说，我们这个地方是盲区，什么手机到了这里也收不到信号，不过，谢谢你给我演了这么一出好戏。
刘军尴尬地傻笑了一下，见李车和“女秘”也是一脸的傻笑，而凤子的凤眼，正无限怜悯地望着他……
（《红豆》2002年3期）
§§第四部分红尘万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