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北风厉叫，天地间一片苍茫。
一行四人，在雪中缓缓而行。
行至一空旷平坦处，四个人都站住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双目如电、太阳穴高高鼓起的青瘦汉子。他斜了另外三人一眼，探手拔出负在背后的长剑，冷冷地说：“凌大侠，我们就在这里做个了断吧！”
被称作“凌大侠”的中年人左臂袖筒空空，只有一只右臂。他从腰间的剑鞘里缓缓抽出一把金黄色的短剑，喟叹了一声说：“古天星，你几次三番非要和我见个高低，我请来少林派掌门人慧梦大师和武当派掌门人玄空道长来作个见证，旨在只分高低，不伤性命，至于胜负，我并不想分毫必争。”
古天星冷笑道：“凌子逸，你就不要惺惺作态了。想这几十年来，你以一支短剑在武林中稳居第一，古某着实不服，十年前向你挑战失败后，就立志一定赢你，现在我已打败了天下所有的高手，再赢了你，这‘天下第一’的称号就要非我莫属了。”
古天星一言未毕，忽然闪电般飘到凌子逸身前，同时，一道寒光直袭凌子逸咽喉！
这一剑事先毫无联兆，而且古天星的身法、剑法快捷无比，配合得更是天衣无缝。他不是飞身跃到凌子逸身边的，而是像一股轻烟般飘过去的，无声无息，如同鬼魂，地上积雪数尺，竟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
他快，凌子逸比他更快！在场的三个人（包括古天星本人）未见凌子逸如何出手，只听“铛”的一声脆响，古天星的长剑已被一股凌厉的剑气荡开，同时，凌子逸的短剑取捷径抵在了古天星的咽喉上！
这一荡一抵，一气呵成，巧得精妙绝伦，快得如同电光火石。
古天星呆了。没想到十年的苦练，不仅没能赢了凌子逸，而且连一招也未过完，就一败涂地了。
凌子逸收回短剑，放回鞘中，淡淡地说：“承让了。”
慧梦大师和玄空道长也走过来，准备打个圆场，就此结束这场比斗。
谁都没有想到，就在这时，古天星忽然长叹一声，长剑闪电般向自己的脖颈刎去！
在慧梦、玄空的大叫声中，凌子逸出手如风，二指夹向古天星的剑刃，眼见就要夹住……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古天星的长剑忽然逆转，“刷”的一剑削下了凌子逸的右腕。
一缕鲜血溅在雪地上，红白相映，异常凄美。
凌子逸平静地从衣衫上扯下一块布，草草包扎了一下右腕，又点了腕间的数处穴道，止住了血。
古天星“哈哈”大笑道：“凌大侠，二十年前，你因一念之仁，左臂被同门师兄齐根剁去，今日又失右手，从此之后，这‘天下第一’的称号，恐怕真要易主了。”
凌子逸淡然笑道：“你是用诡计除了我而接替了‘天下第一’的称号，并非打败了我而夺得‘第一’，这种‘第一’有什么意义呢？”
古天星狂叫道：“现在你们三人联手，也接不下我百招，我杀了你们三人之后，今日之事，又有谁会知晓？还不是凭我古某人怎么说吗？”
凌子逸不怒反笑：“古天星，你这样即使骗得了天下所有的人，又能骗得了你自己吗？更何况，长江后浪推前浪，武林之中英才辈出，等到有优秀的后辈打败了你，你这个‘天下第一’可就彻底穿帮了！”
一句话击中古天星的要害，他一挥剑喝道：“凌子逸，我不管你说什么，今日须先取了你的性命！”寒光一闪，长剑指向凌子逸的咽喉！
这一剑实在太快，慧梦和玄空想要援手，却哪里来得及。
一声惨叫！古天星手中的长剑和整条右臂同时滚落在雪地上！
凌子逸左边的空袖筒兀自颤动不止。
古天星顿时面如死灰，他喃喃地道：“你……你……”
凌子逸笑道：“你以为砍下我持剑的手，就能赢了我吗？你错了。剑术之道，讲求的是品艺双修，人剑合一，一旦抵达化境，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剑。手中所持之剑，仅仅是一个道具。人是灵魂，而剑只是躯壳。一般的武林高手，随便折一支树枝，即可成为无坚不摧的利刃。而抵达化境的顶尖高手，有剑无剑，则毫无分别。古大侠于剑术上已苦苦修为了三十年，但你修炼的仅仅是剑，照此下去，恐怕此生难达化境。”
言毕，踏雪而去。
背后，传来古天星自绝经脉而毙的惨叫声。
（《当代小说》2002年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