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开始习惯了这种生活，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由铁构成：铁书包，铁电具，铁餐具，铁衣服，甚至铁房子。但至少还有两样东西不是铁的：一是我们人类的身体，二是我们的食物——水和有机物。尤其是食物，铁是绝对代替不了的，除非你可以喝下铁水，咽下铁块。
世界的钢铁化，使我们学生的负担变得更加沉重。你说，这么重的一个铁书包，谁能受的了？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体育课从原来的一周三节调节成了每天一节；礼拜天的兴趣班也真正规范起来（这是一群爱动者的想法），设立了两种，一种是体力锻炼班，一种是脑力锻炼班。结果如何不用我说了，千分之九百九十九的人踏入了体力锻炼班，只有一个人在脑力班里苦苦挣扎。据说他还是粗心写错了才被老师“抓”进去的，不过后来，还是因为脑力班人数太少不能正常开班教学，无奈学校只好把他重新划入了体力班。
也许你想不到这一切，更不知道他们发生的原因，但你必须发现和承认世界的确变了。
走到大街上，踏的全部都是铁地板，已经没有了任何树木，它们早就在大灾难发生之后的几秒钟内消失了。而那些动物也好不到哪里去，大部分被人软禁到了一个个铁箱子中。这些铁箱子并不密封，表面都是一个个微孔，可以在瞬间充入足够的氧气，而且平常这些孔都是紧闭的，只有在动物呼吸时的吸力作用下才会打开，所以和外部并没有多少接触。
当然我们穿的衣服也是用铁特制的，除了鼻子底下、嘴巴附近有微孔供我们呼吸、进食外，没有其他缝隙，简直可以说是“铁”衣无缝。
因此，吃饭成了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所有的食物全部装在了一个铁制的注射器中，用把针快速而又准确的插入我嘴前的一个微孔中，接着把里面的食物喷射出来。糟糕的是，这食物都是气体的，必须一口一口的吸进去。有时会有少量的液体食物出来，就会喷射到脸上，但眼睛外面还有眼罩，所以最多把脸弄脏。
洗脸可以说是最糟糕的事情了。由于那场大灾难的缘故，所以世界上的水全部消失，不应该说是消失，只是在地面上找不到水的踪迹罢了，水其实是全部气化到空气的缝隙中去了，如果想要找到液态水的话，那就只有地下水了。于是，现在的地下水全部被密封保存起来，如果要1毫升的液态水的话，就至少要花100万美元，有时可能会上涨到1000万美元。
我，我的同学，我的校友，我的家长，我的亲戚大多从大灾难开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液态水，更不要说是喝过了。
不过经过科学家的潜心研究，最终终于可以从1立方米的空气中提取到3升的气态水。但用气态水洗脸，却怎么也无法进行。因为在大灾难后，人类为了生存，所有人都穿上了铁衣，虽然材料经过了改良，但依然无法活动自如。要洗脸，手必须要沾上水在脏处摩擦，可我们现在却不能离开铁衣，不然就会和那些可怜的植物一样消失。
既然提到了水，就一定要讲到大地。现在整个地球的陆地表面全部都覆盖了铁板，包括那些原本是海底的大陆架，为的只是保持地球地壳的面积，不让它消失，可是地面离地幔、地核的厚度还是在不断减少。其实地球上土地的质量一点也没有改变，他们全部都散发到空中，使得大气厚度增加，全球变暖的问题得到了控制。可是，往日的蓝天白云也随之消失了，现在的天是灰色的，空气中夹杂着种种杂质。
这个世界的改变靠我一个人是绝对说不完的，我甚至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坏，但至少我明白世界发生如此巨大改变的原因，想起来，依旧是那么的疑惑和可怕。
二
学校里很平静，依然可以听到悦耳的鸟叫声，偶尔还会有一些人的说话声，不过并不响，不会给人以听觉上的打击，大概是有的班级在进行讨论或者朗读课文。
我们正在上午自修，一般而言，这是我们班被睡意笼罩最浓重的时候，太阳正当头照，把我们的教室照的暖烘烘的，那感觉简直就是老舍笔下《济南的冬天》一样，由于办公室离这里比较远，所以有几个人就摇身一变成了大懒猫。
我也不算是什么高材生或者优等生，更不是上进心很强的学生，崇拜寒号鸟的得过且过思想。反正离考试日期还那么久，先睡会儿。
找个窗前光线适宜的座位，用书本做好堡垒，慢慢合拢眼睛，即将昏昏睡去。突然眼前一亮，远处一道闪电劈了下去，那么急速，几乎是垂直落下，劈在了地平线上。紫色的闪电过后，天边又落下五道蓝色的电流，击中同一处域，闪起了红光，像是很近，又好像很远。
糟糕，我着实被吓了一跳，迅速把双手按在耳朵上，用尽全力往里按，仿佛这根本不是我的耳朵，我毫无感觉似的。
一定是一个很响的雷，一个凝聚了六个闪电威力的惊雷，这是我从别的同学的表情上看出来的。只见那些没睡的“书呆子”个个都睁大了眼睛，原本拿在手里的书本全部落在了桌上；那些熟睡的“大懒猫”好像火烧屁股似的，一个个都从椅子上蹦起来，挡在前面的书全部牺牲在了地上。
松开手，四周静静的，比原来静了许多，居然没有了读书声和鸟叫声。少倾，像是有了什么固定的暗号似的，所有林子里的鸟全数出巢，整个学校到处都是尖叫声。这时，鸟叫声，尖叫声一时齐发，震耳欲聋，似乎比那个雷声还厉害几万倍，好在老师迅速闻声而来，不久，学校的秩序就又安定下来了。
我们逐渐淡忘了那六个不知所云的雷。
当天晚上，各大资讯网站都发布了这么一个消息：今天中午12点整，在F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灾难，六道闪电连续击中了F国的首都，破坏了F国最大的科技机构，造成楼内正在工作的1000名员工全部遇难，所造成的损失总价值达6亿美元……
F国，它濒临我国东海，是一个面积较小，但经济发达的国家，据说人均年收入仅屈居美国之下，高达20万元人民币。因此，世界各国数以万计的科技人才争着去那里“淘金”，带去了丰富的人力资源和更多的科技成果，F国一度被称为东方的纽约。
真是F国的灾难呀！我想，至少这是我当时想的，但我并没有想到我们即将面临的更大灾难。
三
第二天早上，依然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依然是上课，下课，再上课，再下课，循环到第三轮，也就是第三节课时，发生了怪事。
这事是语文老师第一个发现的，当时我们正在上《看云识天气》，也许是为了让我们有一个感性认识，老师突然指向东边的窗户说：“看，那个就是高积云！”
往老师所指的方向望去，虽然时隔了一日，但是我仍然清晰的认出那里就是昨天遭到雷击的F国，把视线朝向F国的上空，正飘着一团一团的白云，远远望去，似乎是一群群澳大利亚的美利奴绵羊。
观察了一会儿，就开始不对劲了，那片云开始膨胀，颜色逐渐变黑，云端上有了血色的红光，仿佛是有恶魔在上面兴风作浪。
黑云下是朦朦胧胧的一片，像是大雾，又像是沙尘，慢慢往上升，融合在那可怕的黑云中，云层越来越厚，范围越来越大，并渐渐向我们这里扩散。
与此同时，警声大作，十几辆警车把我们整个学校围住。远处开始传来了建筑物倒塌的轰隆声，一个焦急的声音从校园广播里传了出来：“赶快从教室里撤离，整个学校快要塌了！”
那么毋庸置疑，老师把头探出窗户，发现已经有很多班级的同学集中在操场上，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这还是队伍，那情景简直和兵荒马乱的年代没有什么区别。
来不及多思考，如同赶猪一样，老师把我们轰了出去，哪来的静齐快，像赶集的人一样奔向操场。又是一声巨响，是离学校两千米远的百货公司倒塌了。再往上一看，那黑云的边缘已经到达了百货公司上空，好快的扩散速度……
根本就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大家却不约而同地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当黑云漫延到我们学校的时候，我们可能也会……
三辆军用大卡开进了校园，原来是防爆队员到了。让人惊叹的是，他们身上穿的全部都是银光闪闪的衣服。“这衣服怎么是铁做的！”学生当中有人在喊。果然如此，根据衣服的光泽来看，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这衣服制作的材料是铁。
更厉害的还在后面，这种衣服几乎密不透风，除了拉链可以把衣服打开之外，简直没有什么空隙。这衣服还带着一个头盔，质地和衣服也一样，面部是透明的，但我相信也是铁做的。
他们下车后立即跑向其中一辆卡车，三秒钟后，卡车的门被打开，从里面跳下一百多个机器人。谢泽看的分明，狂喊：“这可是世界上人工智能最高的GD型机器人，用来进行紧急作业的！”
这么一说，我的震惊就显而易见了，这么高级的机器人居然到这里来，那发生的事绝对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那些机器人从另外一辆卡车中搬来了数以万计的智能铁板，全数启动了后尾的喷射器，用几乎接近百分之一光速的速度飞行到操场的四周，把铁板固定在地面上。那些穿铁衣的队员也没有闲着，从装满了铁衣的第三辆卡车中，把一件一件的铁衣给我们穿上。这衣服比我想象中要轻便的多，也更加严实的多，里面没有任何空气系统，但我仍然可以呼吸到空气。
一不在意，就发现操场已经全部被铁板覆盖。再看别的地方，大概三十秒前还是土地面，现在全部都被铁覆盖了。我相信，如果我可以把整个学校都尽收眼底的话，那我就可以看到整个学校的地面都是铁，我必须承认这些GD型的机器人办事效率之快，人类科技之发达。
正在我惊叹之时，防爆队员已经带着机器人乘上了车，开向那没有被铁覆盖的西方了。车上有人在用扩音器说话：“如果你们不想消失的话，最好不要把铁衣脱下，否则你们必死无疑……”
一个更响的声音盖过了扩音器，又一幢房子被摧毁了，并且离这里更近。人群中爆发出了尖叫，那片充满死亡气息的黑云已经在我们的上方，操场现在已经不是运动的地方了，它现在已经是一个避难所了。不多久，所有的教学楼轰然倒下，大街上的商店发出了吱吱的破裂声。
谢泽指着一个地方绝望的哀号：“那是我邻居家的狗！”它正蹲在商店门口，一叠瓦片落下来，正要落到那狗的头上，但也许是狗意识到了什么，它避开了那致命的重物，向路上飞奔。但死神并没有放过它，那片黑云扩散的速度太快，很快把狗给追上了，阴影落在了狗的身上。几乎在黑云罩住的时候，它的毛开始飞舞，一点点飘上去，说是毛，还不如说是灰尘，不管怎么说，在奔跑的同时，小狗的身体慢慢消失，最后完全蒸发了。
恐惧不知何时笼罩了我们全身，谢泽从后面拍我的背，显得有些疲惫，伴随着剧烈的颤抖。我知道绝对不是好事，却也没有想到这事会那么严重。我的身后已经空无一切，不，还有一些铁器落在了地上，剩余的只有穿着同样铁衣的人。没有了任何植物，因为没有人去管它，倒是动物，有许多存活了下来，大多都是宠物。
这就是我最不愿回忆的回忆。
四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脑门上全是汗珠，身体不由得瑟瑟发抖。许久，才反应过来，走出了教室，世界上的一切虽然都已经重建，经济又开始如同平常一样发展，但我依旧受不了这“铁器时代”。
总有一天，地球上的铁会用完，那时不就糟糕了，就算可以去外太空取铁，可是谁能保证人们可以忍受住万物皆铁的煎熬。退一百步讲，就算人们可以忍受，铁的含量也可以用到几百万年，那又有谁能够说出这地球何时会变成一个气体星球，不要忘记，大地始终在慢慢挥发成气体。
到底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番模样？
那段记忆又从脑海里如同海豚般跳出来，我又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大灾难后一星期，全球皆被铁笼罩，所有的建筑物都用铁来建造，也已经初具规模。联合国适时召开了全球会议，在美国的华盛顿举行。全世界所有国家，不管经济发达还是落后，领土辽阔还是狭小，人口稠密还是稀少，全都派代表到场，毕竟所有国家的人都受到了相同的伤害。
在经过了十天的大会讨论之后，来自世界各地六百多名科学家的反复演算、调查实验，最后得出了结论：灾难的发生是由于F国的科技机构遭到破坏，楼内的实验气体泄漏，不同种类的气体不断扩散和结合，最后形成了一种未知气体，使所有的物质全部溶解，化成分子扩散到空气中了。只有一样物质没有被溶解，那就是铁，因为它是由原子构成，并且具有超强的吸引力。更重要的是，铁的原子之间有链接带，不会轻易被溶解。只有知道使万物溶解的气体，才可能减少这种气体的含量，使大地不再溶解，更可能会使分子重组，恢复原来的样子。
……
废话，不知道气体是什么，定那么多的方案干什么。我几乎上亿次在大脑里愤愤地诅咒。
五
谢泽和浩诤好久没有来我家玩了，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我感到很疑惑，平常他们两个到我家里来得可勤快了，二天一小趟，五天一大趟，这星期怎么不来了？
我们不愧为好搭档，心有灵犀，脑筋还没有转一圈，我就隐隐地感觉到了，这两个小子，不会……是在调查那气体吧！
果然如此，我刚要出门，电话就响了，我不看电话号码也知道，肯定是他们俩打的。这么久不给我消息，肯定是毫无头绪，毕竟他们在科学方面只擅长天文、地理和生物，对化学和物理可以说是一窍不通。而我的化学物理又是比较牛的，所以实验时三个人缺一不可，这回，肯定是找我帮忙来了！
我潇洒地接起电话，不等他们说话，就问道：“你们在哪里呀？”
“在我家！”是谢泽的声音。
我挂了电话，走出了家，也许是在家里待了太久的缘故，我感觉到空气万分清新，一时间心旷神怡，几次深呼吸之后，我很快到了谢泽的家。
一看他家的房子，妈呀，由于是铁做的，房子底部已经满是红褐色的铁锈，才不过两星期，这铁的质量也太差了吧！我摇摇头，上了楼。
“氧化钠与水反应有氧气生成！”谢泽的声音很响，在门外都听得很清楚。
浩诤给我开了门，一脸的兴奋，看来我的想法是错误的，他们有了进展。他把我拉进了谢泽的房间，我们三个盘腿坐在床上。
谢泽先开了口：“我和浩诤发现那种未知气体很可能就是氧气！”说实在的，我当时真的觉得很好笑。但浩诤的话却让我为我的鲁莽而后悔了。
“我和谢泽经过反复讨论，发现了有这么几点不太对劲，一是现在的氧气为什么会变多，你应该也觉得了，现在的空气清新多了，没有原来的那么浑浊了。可是奇怪的是，树木消失之后，氧气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这是怎么回事？”浩诤接着说，“还有，谢泽查了资料，发现氧化钠与水反应也会有氧气生成，不过，我记得水已经挥洒成分子了吧！所以……”
“所以这种未知气体就是氧气了！”我也兴奋起来，但是谢泽却一脸的不高兴：“我们应该怎么证明氧气变多了呢？”
我的热情一下子跌入了南极，苦苦思考了半小时，我眼前闪过一个画面，是铁锈！我狂笑不止：“你们看到了吗？房子外面这么快就出现了铁锈，这不就是氧气增多，铁氧化的结果吗！”
谢泽和浩诤听后，呆立了三分钟，然后一起大笑，笑得自己也神志不清为止……
六
好棒的蓝天，好棒的草地，好棒的森林，好棒的湖泊，好棒的生活。
科学家收到我们的信函后，很快就证实了氧气增多这一事实。科学家们用精密仪器测定出来的数据让人大吃一惊，空气中的氧含量比以前增多了十倍多。在历时一个月的氧气收录计划执行后，世界上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所有的分子在重组以后又回到了原来所在的地方。
人们脱去了铁衣，又可以和青山绿水拥抱了。
只有一个问题还没有解决，为什么氧气会溶解物质呢？
也许自然界就是那么奇妙！
（原载《新课程报语文导刊》校园作家版2007年第5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