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办公室里,看新浪娱乐找选题,随手打开许巍的《晴朗》试听。
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当然是老狼的版本。在2003年整整一年,我在不同的地方,不断地听到这首歌。
那时候,我们都爱许巍。那时候,我们都爱爬山。有人每次都带一只破旧的卡式录音机,Coldplay迷离不知所依的《Yellow》,还有老狼喑哑深情的破嗓音,这两首歌反复地放,在山间的云里雾里,在找路的时候,在迷路的时候,在宁静的树荫绿叶下、阳光与暴雨中;那时候,我爱喝酒,经常在大醉后听咣咣一遍一遍地放这首歌。放大声一点,再大声一点。就这样大开音响,像流氓一样在深夜的大街上游荡。
无法解释音乐。
就像不能解释这次,在办公室里,为一首歌哭,以手挡脸,面露蠢相。
什么叫“初次的感觉”—是不是第一次感觉和一些人有了一些联系,不论这联系有多微弱—哪怕只是酒醉后结群去吃一碗面;是不是第一次学着拥有,有了条件好一些的租房,有了工作,有了电视、影碟机、电脑,有了好朋友,有了男朋友,有了眷恋、依赖、不舍;是不是开始习惯失去,失去旧住处,失去旧同事,失去好朋友,失去男朋友,扔掉眷恋、依赖、不舍,扔掉“拥有什么”的幻觉,重新一个人,赤裸裸站在大太阳底下,困惑而坚强。
想起来蔡琴说自己,从出道就开始唱《恰似你的温柔》,回回唱,年年唱,成千上万次,终于在某个瞬间明白,什么是“破碎的脸”,什么是“浪花的手”。
在这个下午,无意中听到许巍,翻唱四年前他写给老狼的《晴朗》,配器轻松了,再没有那个惊心动魄的前奏和间奏,如一次迫不及待撕心裂肺的表白。现在这版,配器清淡,许巍用不能再平板的声音,慢慢唱,“这是初次的感觉/我想了解这世界/充满悬念的生活/击打我的心”—我不知道这音乐对别人来说,是不是太简单。就像我不知道人生的许多际遇,是否可以既是惊涛骇浪,又是平静无波;得到时刻骨铭心,失去后不惊不惧。
“初次感觉,心就像天空般晴朗”,许巍这样干枯平淡地唱着,这天空,不再是二十岁时蓝到凄厉的天空。或许你会嫌它有点太平淡,太接近灰蓝,像一幅卷轴画里大片的留白,简单到平铺直叙。
当初一起狂爱他的两个女朋友都已去了广州,一个结婚,整日在家打游戏,另一个仍单身,写作,追问并试图保持灵魂的完整;当初一起大醉后听他的那几个人久已失去联系,他们加入一些新人,组成“五大高手”,“高”是喝高的高,继续在痛饮狂歌的道路上狂奔,并鄙视再也不喝酒的我,再见面,都讪讪不知说什么好;陪我听过一段许巍的那个人,太长时间过去,忘记了他的电话,忘记了曾经怎样心急如焚,只记得某个瞬间,一个眼神,像浪花的手,或者,破碎的脸。
大概是身体太狭窄了,无法容纳如此多的纵情记忆、喜悦或痛苦,于是只能一边走一边丢,一边丢一边捡,既恳切哀求又决然放弃,就这样走下去,直到二十岁蓝到凄厉的天空,融合成一片平铺直叙的白。
许巍如是唱。我亦如是想。
2006-0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