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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天下第一

田思思道:‘谁能算天下第一?’

秦歌道:‘小李飞刀!’

秦歌是个最狂傲的人,但说出‘小李飞刀’这四个字时,甚至连他脸上都不禁露出景仰敬重之色。

无论谁提起‘小李飞刀’这名字,都不能不佩服的。

不佩服的人早已全都‘再见’了。

田思思也不禁为之动容,道:‘你说的是不是李寻欢李探花?’

秦歌叹道:‘除了他还有谁?’

田思思道:‘听说他归隐已久,现在难道还在人世?’

秦歌道:‘当然还在,这种人永远都在的。’

他说的不错。有种人好像永远都不会死的,因为他们永远活在人心里。

田思思道:‘我们不说那些已隐归的人,只说现在还在江湖中走动的。’

秦歌道:‘那就不太多了。’他想了想,又接着道:‘少林掌门无限,内力之深厚,无人能测。’

田思思道:‘你跟他交过手?’

秦歌道:‘没有,我不敢。’

田思思嫣然道:‘好,算他一个。’

秦歌道:‘还有武当的飞道人,巴山剑客顾道人,大漠神龙……这些人我也最好莫要跟他们交手。’

田思思道:‘只有这几个。’

秦歌道:‘除此之外,至少还有一个。’

田思思道:‘谁?’

秦歌道:‘刚才救我的人!’

田思思道:‘那人你连看都没有看见,怎么知道他武功高低。’

秦歌道:‘他在屋顶上,能一伸手就穿过屋顶,而且刚巧接住无色大师的佛珠,就凭这一手,我根本就比不上。’

田思思也不能不承认,点头道:‘这一手实在很了不起。’

秦歌道:‘还有一手。’

田思思道:‘是不是打灭灯光的那一手?’

秦歌道:‘不错,那样的暗器功夫,简直已无人能及。’

田思思道:‘你想,无色和尚是不是他杀的?’

秦歌叹道:‘我只知道,那和尚不是我杀的。’

田思思道:‘那些人跟我们无冤无仇,连面都没见过,为什么一定要冤枉我们呢?’

秦歌沉吟道:‘他们用的也许是嫁祸江东之计。’

田思思皱了皱眉,道:‘嫁祸江东之计?’

秦歌道:‘这句话的意思你不懂?’

田思思道:‘我当然懂,你是说他们想要无名和尚死,却又怕少林派的人来复仇,所以

才想出这法子来嫁祸给你。’

秦歌道:‘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田思思道:‘但“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呢?为什么一定要无名和尚死?’

秦歌道:‘你知不知道少林派这三个字的意思?’

田思思道:‘我知道。’

她应该知道。

数百年来,‘少林派’这三个字在江湖人心目中,就等于是‘武林正宗’的意思。

所以只要是正常的人,谁也不愿意去冒犯他们的。

秦歌道:‘你知不知道这无名和尚在少林寺中的地位?’

田思思道:‘他地位好像不低。’

秦歌叹了口气,道:‘何止不低而已。’

田思思道:‘听说少林寺中地位最高的,除了掌教方丈之外,就是两大护法。’

秦歌道:‘严格说来,不是两大护法,而是四大护法。’

田思思道:‘究竟是两大?还是四大?’

秦歌道:‘最正确的说法,是两大两小。’

田思思笑了,道:‘想不到做和尚,也像做官一样,还要分那么多阶级。’

秦歌道:‘人本来就应该有阶级。’

田思思道:‘但我却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是同样平等的。否则就不公平。’

秦歌道:‘好,我问你,一个人若是又笨又懒,一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外,什么事都

不做,他会变成个什么样的人?’

田思思道:‘要饭的。’

秦歌道:‘还有另外一个人,又勤俭,又聪明,又肯上进,他是不是也会做要饭的。’

田思思道:‘当然不会。’

秦歌道:‘为什么人有会做要饭的?有人却活得很舒服呢!’

田思思道:‘因为有的人笨,有的人聪明,有的人勤快,有的人懒。’

秦歌道:‘这样子是不是很公平?’

田思思道:‘很公平。’

秦歌道:‘人,是不是应该有阶级。’

田思思道:‘是。’

秦歌道:‘每个人站着的地方,本来都是平等的,只看你肯不肯往上爬,你若站在那里

乘凉,看着别人爬的满头大汗,等别人爬上去之后,再说这世界不平等,不公平,那才是真

正的不公平。’他慢慢的接着道:‘假如每个人能明白这道理,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仇恨和

痛苦存在。’

□□□

田思思凝视着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忽然发现你讲话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秦歌道:‘像谁?’

田思思摇了摇头,叹息着道:‘你不会认得他的。他……’

她咬住嘴唇,没有再说下去。但却在心里问自己:‘那大头鬼为什么连人影都不见了,

我以后还会不会再见到他?’

秦歌忽又道:‘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田思思红着脸笑了笑,道:‘我们在说少林寺的护法,有两大两小。’

秦歌道:‘两大护法的意思,就是说这两人年纪都已不小,而且修为功深,所以不到万

不得已时,绝不过问人间事。’

田思思道:‘两小护法呢?’

秦歌道:‘这两位护法的年纪通常都还在壮年,少林寺真正管事的人就是他们,所以这

两人武功也一定很高。’

田思思道:‘这么样说来,原来两小护法也并不小。’

秦歌点点头,道:‘那无名和尚本来就是少林寺的护法,也就是当今掌门方丈的小师弟

。’

田思思道:‘看起来他们不像有这么大来头的。’

秦歌道:‘数百年来,敢杀少林寺护法的,只有一种人。’

田思思道:‘哪种人?’

秦歌道:‘疯人。’

田思思失笑道:‘你难道以为那些人都疯了?’

秦歌道:‘疯人却有两种。’

田思思道:‘哪两种。’

秦歌道:‘一种是自己要发疯,一种是被别人害疯的。’

田思思眼珠子转动,道:‘你以为他们是被无名和尚逼疯的。’

秦歌道:‘一定不会错。’

田思思道:‘无色大师为什么要逼他们。’

秦歌道:‘因为这和尚喜欢多事。’

田思思道:‘他既然是少林寺的护法,为什么要出来多事!’

秦歌道:‘我是说他本来是少林寺的护法。’

田思思道:‘本来是,现在不是了。’

秦歌道:‘六七年前就已经不是。’

田思思道:‘是不是被人家赶了出来?’

秦歌道:‘也不是,是他自己出走的。’

田思思道:‘好不容易才爬到那么高的地位,为什么要走呢?’

秦歌道:‘因为少林寺太冷,他的心却太热。’

田思思道:‘出家人是不能太热心?’

秦歌道:‘所以他宁可下地狱。’

田思思也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才总算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秦歌道:‘哦。’

田思思道:‘有种人下地狱并不是被赶下去的,而是他自己愿意下去救别人。’

秦歌微笑道:‘你能明白这句话,就已经长大了很多。’

田思思噘起嘴,道:‘我本来就已是个大人了。’

秦歌道:‘你本来也不过是位大小姐,现在才能算是个大人。’

田思思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她自己也已发现,这几天来她实在已长大了很多——甚至好像比以前那十几年长得

还多些。

她已懂得‘大小姐’和‘大人’之间的距离。

这距离本是一位大小姐永远不会懂得的。

过了很久,她忽又问道:‘刚才那老和尚说了句很奇怪的话,不知道你听懂了没有?’

秦歌道:‘老和尚说的话,十句里总有七八句是奇怪的。’

田思思道:‘但那句话特别不一样。’

秦歌道:‘哪句。’

田思思道:‘其实也不能算是一句话,那是两个字。’

秦歌道:‘两个字?’

田思思道:‘山流。’

一听到这两个字,秦歌的表情果然又有点不同了。

田思思道:‘那老和尚说无名和尚应该下地狱,因为他已入了山流,你听见了没有。’

秦歌点点头。

田思思道:‘山流是什么意思?’

秦歌沉默了很久,才缓慢道:‘山流就是一群人。’

田思思道:‘一群人?’

秦歌道:‘一群朋友,他们的兴趣相同,所以就结合在一起,用“山流”这两个字做他

们的代号。’

田思思道:‘他们的兴趣是什么?’

秦歌道:‘下地狱。’

田思思道:‘下地狱救人?’

秦歌道:‘不错。’

田思思道:‘在他们看来,赌场也是地狱,他们要救那些已沉沦在里面的人,所以才要

把赌场改成和尚庙。’

秦歌道:‘和尚庙至少不是地狱。也没有可以烧成死人的毒火。’

田思思道:‘但他这么样做,开赌场的人却一定会恨他入骨。’

秦歌道:‘不错。’

田思思道:‘所以那些人才想要他的命。’

秦歌道:‘不错。’

田思思道:‘江湖中的事,我也听过很多,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山流”这两个字?’

秦歌道:‘因为那本来就是种很秘密的组织。’

田思思道:‘他们做的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那么秘密?’

秦歌道:‘做了好事后,还不愿别人知道,才是真正的做好事。’

田思思道:‘但真正要做好事,也并不太容易。’

秦歌道:‘的确不容易。’

田思思道:‘要做好事,就要得罪很多坏人。’

秦歌道:‘不错。’

田思思道:‘坏人都不太好对付的。’

秦歌叹道:‘所以他们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冒很大的险,一不小心就会像无名和尚那样

,不明不白的死在别人手上。’

田思思道:‘但他们还是要去做,明知有危险也不管。’

秦歌道:‘无论多困难,多危险,他们都全不在乎,连死都不在乎。’

田思思叹了口气,眼睛却亮了起来,道:‘不知道以后我有没有机会认得他们。’

秦歌道:‘机会只怕很少。’

田思思道:‘为什么?’

□□□

秦歌赞颂那些在暗中除暴的人道:‘因为他们既不求名,也不求利,别人甚至连他们是些什么人都不知道,怎么去认得他们?’

田思思道:‘你也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秦歌道:‘到现在为止,我只知道一个无名和尚,若非他已死了,无色只怕还不会泄露他的身份。’

田思思道:‘除了他之外,至少还有个秀才,有个道士。’

秦歌点点头,道:‘他们当然可能是“山流”的人,但也可能不是,除非他们自己说出来,谁也不能确定。’

田思思沉吟着,道:‘这群人里面既然有和尚,有道士,有秀才,也就可能有各种奇奇怪怪各行各业的人。’

秦歌道:‘不错,听说“山流”之中,份子之复杂,天下武林江湖没有任何一家一帮一派一门能比得上。’

田思思道:‘这些人是怎么会组织起来的呢?’

秦歌道:‘因为一种兴趣,一种信仰。’

田思思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

秦歌道:‘除此之外,当然还有一个能组织他们的人。’

田思思道:‘这人一定很了不起。’

秦歌道:‘一定。’

田思思眼睛又发出了光,道:‘我以后一定要想法子认得他。’

秦歌道:‘你没有法子。’

田思思道:‘为什么?’

秦歌道:‘因为根本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田思思眼波流动,道:‘所以任何人都可能是他。’

秦歌道:‘不错。’

田思思盯着他,道:‘你也可能就是他。’

秦歌笑了,道:‘我若是他,一定告诉你。’

田思思道:‘真的?’

秦歌笑道:‘莫忘了我们是好朋友。’

田思思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你不是。’

秦歌道:‘我也不是山流中的人,因为我不够资格。’

田思思道:‘为什么不够资格?’

秦歌道:‘要入山流,就得完全牺牲自己,就得要有下地狱的精神,摩顶放踵,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

田思思道:‘你呢?’

秦歌叹道:‘我不行,我太喜欢享受。’

田思思嫣然道:‘而且你也太有名,无论走到哪里去,都有人注意你。’

秦歌苦笑道:‘这正是我最大的毛病。’

田思思叹道:‘他们选你做替死鬼,想必也正是为了你有名,既然无论什么地方都有人

认得你,你就算想跑,也跑不了。’

秦歌苦叹道:‘人怕出名猪怕肥,这句话真******对极了。’

田思思道:‘现在非但少林派的人要找你,山流的人也一定要找你。’

秦歌道:‘山流的人比少林派还可怕。’

田思思道:‘你这么样一走,他们更认定你就是凶手了。’

秦歌只有苦笑。

田思思看着他,又忍不住长长叹息了一声,垂下头道:‘我现在才知道我做错了一件事

。’

秦歌道:‘什么事做错了?’

田思思道:‘刚才我不该叫你跑的。’

秦歌道:‘的确不该。’

田思思咬着嘴唇,道:‘但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走呢?’

秦歌道:‘也许我并不是为了你而走的呢?’

田思思道:‘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谁?’

秦歌道:‘刚才救我的那个人。’

田思思道:‘你知道他是谁?’

秦歌点点头道:‘除了他之外,天下所有的人加起来,也未必能拉我走。’

田思思道:‘为什么?’

秦歌道:‘因为我心里真正佩服的,只有他一个人。’

田思思张大了眼睛,道:‘想不到你居然也有佩服的人。’

秦歌道:‘像他那样的人,你想不佩服他都不行。’

田思思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秦歌道:‘一个叫你不能不佩服的人。’

田思思道:‘他究竟是谁?’

秦歌笑了笑,笑得好像很神秘。

田思思目光闪劝,道:‘是不是柳风骨?’

秦歌不开腔。

田思思道:‘是不是岳环山?’

秦歌还不开腔。

田思思道:‘你为什么不开腔?’

秦歌笑了,道:‘你认不认得他们?’

田思思道:‘现在还不认得。’

秦歌道:‘我也不认得。’

田思思好像很意外,道:‘你怎么会连他们都不认得?’

秦歌微笑道:‘因为我很走运。’

田思思瞪了他半天,忽然撇了撇嘴,冷笑道:‘现在我知道你佩服的人是谁,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秦歌道:‘哦。’

田思思道:‘他一定是个不如你的人,所以你才会佩服他。’她不让秦歌开口,又抢着道:‘男人在女人面前称赞另一个男人的时候,那人一定是个比不上他的人,就好像……’

秦歌也抢着道:‘就好像女人在男人面前称赞另一个女人时,那女人一定比她丑,是不是?’

田思思忍不住笑道:‘一点也不错。’

秦歌笑道:‘你这就是以小女人之心,度大男子之腹。’

田思思叫了起来,道:‘男人有什么了不起?’

秦歌道:‘男人本来也没什么了不起,只不过他若肯在女人面前称赞另一个男人时,那

人就一定很了不起。’

□□□

男人有很多事都和女人不同——这道理无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只要是个人,都知道

的。

这其间的分别并不大,却很妙。

你若是男人,最好懂得一件事。

若有别的男人在你面前称赞你,不是已将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就是将你看成一文不值的

呆子。而且通常都另有目的。

但他若在你背后称赞你,就是真的称赞了。

女人却不同。

你若是女人,也最好明白一件事。

若有别的女人不管是在你面前称赞你也好,在你背后称赞你也好,通常却只有一种意思——

那意思就是她根本看不起你。

她若在你背后骂你,你反而应该觉得高兴才是。

还有件事很妙。

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单独相处时,问话的通常都是女人。

这种情况男人并不喜欢,却应该觉得高兴。

因为女人若不停的问一个男人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时,无论她问得多愚蠢,都表示她至少不讨厌你。

她问的问题越愚蠢,就表示她越喜欢你。

但她若连一句话都不问你,你反而在不停的问她。

那就糟了。

因为那只表示你很喜欢她,她对你却没有太大的兴趣。

也许连一点兴趣都没有——一个女人若连问话的兴趣都没有了,她对你还会有什么别的

兴趣?

这情况几乎从没有例外的。

现在也不例外。

田思思是女人,她并不讨厌秦歌。

所以她还在问:‘你佩服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这问题本来很简单,很容易回答。

妙的是秦歌偏偏不肯说出来。

男人和女人有很多地方不同,城市和乡村也有很多地方不同。

在很多喜欢流浪的男人心目中,城市最大的好处就是:无论到了多晚,你都可以找到

吃东西的地方。

那地方当然不会很好。

就正如一个可以在三更半夜找到的女人,也绝不会是好女人一样。

但‘有’总比‘没有’好。

□□□

就算在最繁荣的城市里,也会有很多空地,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被人空置在那里

这些地本来当然是准备用来盖房子,做生意的,谁也弄不清后来房子为什么没有盖起,生意为什么没有做成。

到后来人们甚至连这块地的主人是谁,都渐渐弄不清了。

大家只知道那里有块没有人管的空地,无论谁都可以到那里去放牛,去养猪,去打架,

去杀人——甚至去撒尿。

只有脑筋动得特别快的人,才会想到利用这空地去赚钱。

用别人买来的地方去赚钱,当然比较轻松愉快,却也不是件容易事。

因为你不但要脑筋动得比别人快,拳头也得比别人硬些。

这摊子就在一块很大的空地上。

田思思问过秦歌:‘你要带我到哪里吃东西去?’

秦歌道:‘到七个半去。’

田思思道:‘七个半是什么意思?’

秦歌道:‘七个半就是七文半钱,七个半大钱。’

田思思道:‘那地方就叫七个半?’

秦歌点点头,笑道:‘那地方的老板也叫做七个半。’

田思思道:‘这人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秦歌道:‘因为别人剃头要十五文钱,他去却只要七文半。’

田思思道:‘为什么呢?’

秦歌道:‘因为他是个秃子。’

田思思也笑了。

秦歌道:‘这人在市井中本来已很有名,后来又在那里摆了个牛肉摊子,无论牛肉面也好,猪脚面也好,都只卖七个半大钱一碗,到后来生意做出了名,人当然就更出名,这里出来混混的人,不知道七个半的只怕很少。’

田思思道:‘那里的生意很好?’

秦歌道:‘好极了。’

□□□

这摊子的生意的确好极了。

田思思从未在三更半夜里,看到这么多人,也从未在同一个地方,看到这么多种不同的

人。

几十张桌子都已坐满了,各式各样不同的人。

有人是骑马来的,有人是坐车来的,所以空地的旁边,还停着很多车马。

各式各样不同的车马。有的马车上,居然还有穿的很整齐,很光鲜的车夫在等着。

田思思实在想不通,这些人既然养得起这么漂亮的车马,为什么还要到这种破摊子上来

吃七个半大钱一碗的牛肉面。

一大片空地上,只有最前面吊着几个灯笼。

灯笼已被油烟熏黑,根本就不太亮,地方却太大,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还是黑黝黝的,

连人的面目都分辨不出。

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远比灯光能照到的地方多。

田思思和秦歌在旁边等了半天,才总算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找得张空桌子。

居然没有人注意到秦歌。

又等了半天,才有个阴阳怪气的伙计过来,把杯筷往桌子上一放。

‘要不要酒?’

‘要。’

‘多少?’

‘五斤。’

问完了这句话,这伙计调头就走。

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田思思怔住了,忍不住道:‘这伙计好大的架子。’

秦歌笑笑,道:‘我们是来吃东西的,不是来看人的。’

田思思道:‘但他却没有问你要吃什么?’

秦歌道:‘他用不着问。’

田思思道:‘为什么?’

秦歌道:‘因为这里一共只有四样东西,到这里来的人差不多都每样叫一碟。’

田思思皱眉道:‘哪四样?’

秦歌道:‘牛肉面,卤牛肉,猪脚面,红烧猪脚。’

田思思又怔了怔,道:‘就只这四样?’

秦歌笑道:‘这四样岂非已足够?不吃牛肉的人,可以吃猪脚,不吃猪脚的人,可以吃

牛肉。’

田思思叹了口气,苦笑道:‘能想出这四样东西来的,倒真是个天才。’

也许就因为这地方只有这四种东西,所以人们才觉得新鲜。

秦歌道:‘我知道他绝不是个天才。’

田思思道:‘哦。’

秦歌道:‘就因为他不是天才,所以才会发财。’

田思思又笑了,她也不能不承认这话有道理。

但究竟是什么道理,她却不大清楚。

世上岂非说有些莫名其妙的道理,没有人能弄得清楚。

□□□

没有摆桌子的地方,好暗。

田思思抬起头,忽然发现有好几条人影在黑暗中,游魂般的荡来荡去,既看不清他们的衣着,更辨不出他们的面目,只看得到一双双发亮的眼睛,就好像是在等着捉兔子的猎狗一样。

那种目光实在有点不怀好意。

田思思忍不住问道:‘那些是什么人!’

秦歌道:‘做生意的人。’

田思思道:‘到这里来做生意?做什么生意?’

秦歌道:‘见不得人的生意。’

田思思想了半天,才点了点头,却也不知道是真懂?还是假懂。

黑暗中不但有男人,还有女人。

这些女人在等着做什么生意——这点她至少总算已懂得了。

然后她回过头,去看那比较亮的一边。

她看到各种人,有贫有富,有贵有贱。

差不多每个人都在喝酒——这就是他们唯一的相同之处,除此之外,他们就完全是从绝

不相同的世界中来的。

然后她就看到刚才的伙计托着个大木盘走了过来。

□□□

面和肉都是热的。

只要是热的,就不会太难吃。

但田思思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看看秦歌道:‘你说这地方很出名?’

秦歌道:‘嗯。’

田思思道:‘就是卖这两种面出名的?’

秦歌道:‘嗯。’

田思思四面看了一眼,忽然叹了口气,道:‘我看这些人一定都有病。’

秦歌道:‘哪些人。’

田思思道:‘这些特地到这里来吃东西的人。’

秦歌将面碗里的牛肉一扫而光,才长长吐出口气,道:‘他们没有病。’

田思思道:‘这个人呢?’

她说的是她眼睛正在盯着看的一个人。

这人坐在灯光比较亮的地方,穿着件看来就很柔软,很舒服的淡青长衫,不但质料很高

贵,剪裁得也很合身。

他年纪并不太大,但神情间却自然带着这种威严,就算坐在这种破桌子、烂板凳上,也

令人不敢轻视。

田思思道:‘这个人一定很有地位。’

秦歌道:‘而且地位还不低。’

田思思道:‘像他这种人,家里一定不会没有丫头、佣人。’

秦歌道:‘非但有,而且还不少。’

田思思道:‘他若想吃什么,一定会有人替他准备好的。’

秦歌道:‘随时都有。’

田思思道:‘那么,他若没有病,为什么要一个人深更半夜鼓打三更还到这种地方来吃东西呢?’

秦歌慢慢的喝了杯酒,慢慢的放下酒杯,目光凝视着远方的黑暗,过了很久,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寂寞?’

田思思道:‘当然知道,我以前就常常都会觉得很寂寞。’

秦歌道:‘那时你在想些什么!’

田思思道:‘我想东想西,想出来到处逛逛,想找个人聊聊天。’

秦歌忽然笑了,道:‘你以为那就是寂寞?’

田思思道:‘那不是寂寞是什么?’

秦歌道:‘那只不过你觉得很无聊而已,真正的寂寞,不是那样子的。’他笑了笑,笑

得很凄凉,缓缓接着道:‘真正的寂寞是什么样子?也许没人能说得出来,因为那时你根本

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田思思在听着。

秦歌道:‘你若经历过很多事,忽然发觉所有的事都已成了过去,你若得到过很多东西

,忽然发觉那也全是一场空,到了夜深人静时,只剩下你一个人……’他语声更轻,更慢,

缓缓的接着道:‘到了那时,你才会懂得什么叫寂寞。’

田思思眨了眨眼,道:‘你懂得?’

秦歌好像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又痴痴的怔了半天,才接着道:‘那时你也许什么都没得想,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发怔,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找不到着落,有时甚至会想大叫,想发疯……’

田思思道:‘那时你就应该去想些有趣的事。’

秦歌又道:‘人类最大的痛苦,也许就是永远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你若拚命想去回忆过去那些有趣的事,但想到的却偏偏总是那些辛酸和痛苦,那时你心里就会觉得好像有根针在刺着。’

田思思笑道:‘好像有根针在刺着?那只不过是文人们的形容而已……’

秦歌又喝了杯酒,道:‘以前我也不信,一个人的心真会痛,也以为那只不过是文人们的形容过甚之辞,但后来我才知道,就算是最懂得修辞用字的文人墨客之流,也无法形容出你那时的感觉。’他笑得更凄凉,接着道:‘你若有过那种感觉,才会懂得那些人为什么要三更半夜的,一个人跑到这破摊子上来喝酒了。’

田思思沉默了半晌,道:‘就算他怕寂寞,也不必一个人到这里来呀。’

秦歌道:‘不必?’

田思思道:‘他为什么不去找朋友?’

秦歌道:‘不错,你痛苦的时候,可以去找朋友陪你,陪你十天,陪你半个月,但你总

不能要朋友陪你一辈子。’

田思思道:‘为什么?’

秦歌道:‘因为你的朋友们一定也有他自己的问题要解决,有他自己的家人要安慰,不

可能永远来陪着你。’他又笑了笑,道:‘何况你也不会真的愿意要你的朋友永远来分担你

的痛苦。’

田思思道:‘你至少可以花钱雇些人来陪你。’

秦歌道:‘那种人绝不是你的朋友,你若真正寂寞,也绝不是那种人可以解除的。否则

,与朋友有何区别?’

田思思眼珠子转了转,道:‘我知道另外还有种人。’

秦歌道:‘哪种人?’

田思思道:‘像张好儿那种人,她那地方至少比这里舒服多了。’她又向那青衫人瞟了

一眼,道:‘像他那样的人,应该有力量到那里去的。’

秦歌道:‘不错,他可以去,但那种地方要是去得多了,有时也会觉得很厌倦,厌倦得

要命。’

田思思道:‘所以他宁可一个人到这里来喝闷酒。’

秦歌道:‘这里不止他一个人。’

田思思道:‘但这里的人虽多,却没有他的朋友,也没有人了解他的痛苦,他岂非也是等于一个人一样?’

秦歌道:‘那完全不同。’

田思思道:‘有什么不同?’

秦歌道:‘因为在这里他可以感觉到别人存在,可以感觉到自己还是活着的,甚至还会

看到一些比他更痛苦的人……’

田思思道:‘一个人若看到别人比他更痛苦,他自己的痛苦就会减轻么?’

秦歌道:‘有时的确是的。’

田思思道:‘为什么?人为什么要如此自私?’

秦歌苦笑道:‘因为人本来就是自私的。’

田思思道:‘我就不自私,我只希望天下每个人都快乐。’

秦歌长长叹息了一声,道:‘等到你再长大些时,就会懂,这种想法是绝不可能实现的

。’

田思思道:‘人为什么不能快乐?’

秦歌道:‘因为你若想得到快乐,就往往要付出痛苦的代价,你若得到了一些事,就往往会同时失去另外一些事……’

田思思道:‘人为什么要这样想呢,为什么不换一种想法?’她眼睛闪着光,又道:‘你在痛苦时,若想到你也曾得到过快乐;你失去一些东西时,若想到你已得了另外一些东西,你岂非就会快乐得多。’

秦歌凝视着她,忽然笑了,举杯一饮而尽,道:‘就因为世上还有你这么样想的人,所以这世界还是可爱的。’

□□□

到这里来的人,当然并不完全都因为寂寞。

秦歌道:‘还有些人是因为白天见不得人,所以晚上到这里来活动活动,也有些人是因为觉得这地方不错才来的。’

田思思道:‘真有人觉得这地方不错?’

秦歌道:‘当然有,我就觉得这地方不错。’

田思思道:‘你觉得这地方有哪点好?’

秦歌道:‘这地方并不好,牛肉跟猪脚也并不好吃,但却有种特别的味道,难以形容的

味道。’

田思思嫣然道:‘什么味道,臭味道!’

秦歌道:‘你若天天到大饭馆,大酒楼去,也会觉得没意思的,偶尔到这里来几次,也

就会觉得很新鲜,很好玩。’

田思思道:‘是不是因为这地方特别适合心情不好的人?’

秦歌道:‘也不是,那就好像……’他笑了笑,接着道:‘就好像你若每天守着自己的老婆,偶尔去找找别的女人,就算那女人比你老婆丑得多,你也会觉得是新鲜的刺激。’

田思思故意板起了脸,道:‘你怎么好意思在一个女孩子面前说这种话?’

秦歌笑道:‘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嫁给我的,一个男人若将一个女人当做朋友,往往就会忘记她是个女人了。’

田思思又笑了。她笑得很甜,很愉快。可是也不知为了什么,她心里忽然有了种说不出的惆怅,说不出的空虚,彷佛找不到着落似的。秦歌本是她心目中的男人,但现在她也好像已渐渐忘记他是个男人了,因为他已是她的朋友。她真正需要的,并不是一个朋友,而是一个可以永远陪伴她,安慰她,可以让她躺在怀里的男人,以后她是不是可以找到这种男人?

她不知道。这种男人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她也不知道。也许她只有永远不停的去找,也许她永远找不到。也许她虽已找到,却轻易放过了。人们岂非总是会轻易放过一些他最需要的东西?直等她已失去了之后,才知道这种东西对他有多么重要。

‘无论如何,那大头鬼总不是我要找的。’

田思思咬咬牙。

‘他就算永远不来看我,也没有什么了不得,就算是死了,我一定也不放在心上。’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好像要强迫自己承认这件事。但她也不能不承认,只

有跟杨凡在一起的时候,她心里才不会有这种空虚惶恐的感觉。她也许会气得要命,也许会

恨得要命,但却绝不会寂寞的。

秦歌正看着她,忽然道:‘你也想心事?’

田思思忽然端起酒杯,一口喝了下去,勉强笑道:‘我在想,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来。

秦歌道:‘谁?’

田思思道:‘你最佩服的那个人。’

秦歌微笑着,笑得好像很神秘,道:‘那个人现在已经来了。’

田思思道:‘在哪里?’

秦歌道:‘你回头看看。’

田思思立刻回过头。一回头也就看到了杨凡。杨凡还是依然故我老样子,一丁点也没变,大大的头,圆圆的脸,好像很笨很胖的样子。但田思思现在居然一点也不觉得他难看了。

她只觉得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温暖之意,非但温暖,而且愉快。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忽又寻回了他所失去的最心爱的东西一样。

她几乎忍不住要叫起来,跳起来。但她却扭回了头,而且板起了脸。因为杨凡好像并没有看见她,也没有注意她。杨凡正在跟别的人说话。在他心目中,全世界的人好像都比她重要的得多。田思思忽然一点也不空虚了,那为什么?因为她已装了一肚子气,气得要命,简直要气爆了。

秦歌微笑着,道:‘现在你总该知道他是谁了吧。’

田思思冷笑道:‘我只知道你活见了大头鬼。’她忍不住又问道:‘你最佩服的人真是

他?’

秦歌点点头。

田思思道:‘刚才救你的人也是他?’

秦歌微笑道:‘而且昨天晚上怕你着凉的人也是他。’

田思思涨红了脸,道:‘原来你看见了。’

秦歌道:‘我只好装作没看见。’

田思思瞪着他,恨恨的道:‘你们是不是早就认得的?’

秦歌道:‘我若不认得他,就不会佩服他了。’他微笑着,又道:‘一个真正值得你佩

服的人,总是要等到你已认得他很久,很了解他之后,才会让你知道他是怎么样一个人的。

杨凡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田思思本来知道得很清楚。他是名门之子,也是杨三爷千万家财的唯一继承人,本来命中注定就要享福一辈子的。可是他偏偏不喜欢享福。很小的时候,他就出去流浪,出去闯自己的天下。他拜过很多名师学武,本来是他师傅的人后来却大都拿他当朋友。吃喝嫖赌,他都可以算是专家,有一次据说曾经在大同的妓院连醉过十七天,喝的酒已足够淹死好几个人。但有时他也会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和尚庙里,也不知他是为了想休息休息,还是在忏悔自己的罪恶。他的头很大,脸皮也不薄。除了吃喝嫖赌外,他整天都好像没什么别的正经事做。这就是杨凡——田思思所知道的杨凡。她知道的可真不少。但现在她忽然发现,她认得他越久,反而越不了解他了。这是不是因为她看得还不够清楚?

□□□

田思思瞪大了眼睛,看看杨凡。他还站在那里跟别人说话。说话的声音很低很低,由表

情看来,像是十分神秘的样子。他做事好像总有点神秘的味道。跟他说话的这个人,本来是

五六个人坐在那里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别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还坐在那里吃面。他

肚子真不小,面前的空碗已堆了五六个。

杨凡走过来的时候,他还在那里啃猪脚,看见杨凡,就立刻站起来,说话的态度好像很

恭敬。除了田思思之外,每个人对杨凡好像都很尊敬。但他们在那里究竟说什么呢?为什么

唠唠叨叨的一直说个没完?

田思思忽然叫了起来,大声道:‘杨凡,你楞楞的站在那里干什么?能不能先过来一下

子?’

杨凡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好像还皱了皱眉。跟他说话的那个人,却陪着笑点了点头,又轻轻说了两句话,就一拐一拐识趣地走了。田思思这才发现他是个跛子——一个又高又瘦的跛子。这人一定好几天没吃饭,所以捉住机会,就拚命拿牛肉面往肚子里塞。像个饿死鬼!

田思思撇了撇嘴,冷笑道:‘我真不懂,他跟这种人有什么话好说的。’

这句话没说完,杨凡已走过来,淡淡道:‘你认得那个人?’

田思思道:‘谁认得他。’

杨凡道:‘你既然不认得他,怎么知道他是哪种人?’

田思思道:‘他是那种人,有什么了不起?’

杨凡道:‘嗯,真没什么了不起,只不过他老想跟我说话,就是说三天三夜,我也会陪着他的。’

田思思的火更大了,道:‘他说的话真那么好听?’

杨凡道:‘不好听,但却值得听。’他悠悠的接着道:‘值得听的话,通常都不会很好

听。’

田思思冷笑道:‘有什么值得听的?是不是告诉你什么地方可以找得到女人?’

秦歌忽然笑了。

田思思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你笑什么?’

道:‘我在笑你们!’

田思思道:‘笑我们?我们是谁?’

秦歌道:‘就是你跟他。’他微笑着,又道:‘你们不见面的时候,彼此都好像想念得

很,一见面,却又吵个不停,真奇怪……’

田思思板起了脸,大声道:‘告诉你,我是我,他是他,八棍子也打不到一起去。’

她虽然板起了脸,但脸已红了。

杨凡忽然笑了笑,道:‘八棍子也打不到一起去,九棍子呢?’

田思思狠狠道:‘九棍子就打死你,打死你这大头鬼。’

话还没有说完,她自己也忍不住‘噗哧’一笑,脸却更红得厉害。你当真将一个女孩子

,和一个八棍子也打不到一起去的男人拉到一起,她的脸绝不会发红只会发白。她更不会笑

。田大小姐第一次觉得这破地方也有可取之处,至少灯火还不错。她实在不愿意被这大头鬼

看出她的脸红得有多么厉害。那阴阳怪气的伙计,偏偏又在这时走了过来。

看见杨凡,他居然像是变了个人,脸上居然有了很亲切的笑容,而且还居然恭恭敬敬的

弯了弯腰,陪着笑道:‘今天想来点什么?’

杨凡道:‘你看着办吧。’

伙计道:‘还是老样子好不好?’

杨凡道:‘行。’

伙计道:‘要不要来点酒?’

杨凡道:‘今天晚上我还有点事。’

伙计道:‘那就少来点,斤把酒绝对误不了事的。’

他又弯了弯腰,才带着笑走了。

田思思突又冷笑道:‘这里一共才只有两样东西,吃来吃去,还不都是那两样,真倒味

口!有什么好问的。’

杨凡眨眨眼,道:‘也许他只不过想听我说话。’

田思思道:‘听你说话?有什么好听的?’

杨凡悠然道:‘有很多人都说我的声音很好听,你难道没注意到?’

田思思立刻弯下腰,捧住肚子,作出好像要吐出的样子来。

秦歌忽然又笑了。

田思思瞪眼道:‘你又笑什么?’

秦歌道:‘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话,这句话不但有趣,而且有理。’

田思思道:‘什么话?’

秦歌道:‘一个女人若在你面前装模作样,就表示她已经很喜欢你。’

田思思又叫了起来,道:‘狗屁,这种狗屁话是谁说的?’

秦歌道:‘杨凡说的。’他笑着又道:‘当然是杨凡,除了杨凡外,还有谁说得出这种话来。’

田思思眨了眨眼,板着脸道:‘还有一个人。’

秦歌道:‘谁?’

田思思道:‘猪八戒。’

□□□

这次东西送来得更快,除了牛肉、猪脚外,居然还有各式各样的卤菜,真大出意料之外

只要你能想得出的卤菜,几乎都全了。

田思思瞪着那伙计,道:‘这里岂非只有牛肉跟猪脚?’

伙计道:‘还有面。’

田思思道:‘没别的了?’

伙计道:‘没有。’

田思思几乎又要叫了,大声道:‘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伙计道:‘从锅里捞出来的。’

田思思道:‘刚才你为什么不送来?’

伙计道:‘因为你不是杨大哥。’

他不等田思思再开口,扭头就走。

这人若也是个女的,身上若没有这么多油,田大小姐早已一把拉住了他,而且还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

只可惜他是个大男人,胳臂上的油拧出来,足够炒七八十样菜。

所以田思思只有坐在那里干生气,气得发怔。

这大头鬼究竟有什么地方能够使人对他这么好?她实在不明白。

田思思怔了半晌,又忍不住道:‘刚才那人叫你什么?杨大哥?’

杨凡道:‘好像是的。’

田思思道:‘你为什么要叫你杨大哥?’

杨凡道:‘他为什么不能叫我杨大哥?’

田思思道:‘难道他是你兄弟?’

杨凡道:‘行不行?’

田思思冷笑道:‘当然行,看来只要是个人就可以做你的朋友,跟你称兄道弟,你不是

满在乎的。’

秦歌笑道:‘但却一定要是个人,这点才是最重要的,因为有些人根本不是人,只不过

是行尸走肉而已。’

田思思瞪了他一眼,道:‘他也是他兄弟?’

秦歌道:‘行不行?’

田思思冷笑道:‘当然行,你连说话的腔调都已变得跟他一模一样了,若非头太小了

些,做他的儿子都行。’

秦歌道:‘还有个人说话的腔调也快变得跟他一样了。’

田思思道:‘谁?’

秦歌道:‘你。’

□□□

世上的确有种人,一举一动都好像带着种莫名其妙的特别味道,就好像伤风一样,很容易就会传染给别人。你只要常常跟他在一起,想不被他传染上都不行。田思思忽然发觉自己的确有点变了,她以前说话的确不是这样子的。一个女孩子是不是不应该这么样说话呢?她还是没有想下去,忽然发现前面的黑暗中,有五六条人影走过去。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一拐一拐的,是个跛子。

田思思又忍不住问道:‘这跛子也是你兄弟?’

杨凡道:‘他不叫跛子。从来也没有人叫他跛子。’

田思思道:‘别人都叫他什么?’

杨凡道:‘吴半城。’

田思思道:‘他名字叫吴半城?’

杨凡道:‘他名字叫吴不可。但别人却都叫他吴半城。’

田思思道:‘为什么?’

杨凡道:‘因为这城里本来几乎有一半都是他们家的。’

田思思道:‘现在呢?’

杨凡道:‘现在只剩下了这一块地。’

田思思怔了怔,道:‘这块地是他的?’

杨凡道:‘不错。’

田思思道:‘他已经穷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将这块地收回去自己做生意?’

杨凡道:‘因为他生怕收回了这块地后,一到了晚上就没地方可走。’

田思思道:‘所以他宁可穷死,宁可看着别人在这块地上发财?’

杨凡道:‘他并不穷。’

田思思道:‘还不穷,要怎么样才算穷?’

杨凡道:‘他虽然将半城的地全都卖了,却换来了半城朋友,朋友是金钱难买的,所以他还是叫吴半城。’

秦歌道:‘所以他还是比别人都富有得多。’

在某些人看来,有朋友的人确实比有钱的人更富有,更快乐。

田思思叹了口气,道:‘这么样说来。他真是个怪人。’

杨凡道:‘就因为他是个怪人,所以我才常常会从他嘴里听到些奇怪的消息,奇怪的事情。’

田思思大眼亮了,道:‘今天你是不是又听到了些奇怪的消息?’

杨凡道:‘朋友多的人,消息当然也多。’

田思思道:‘你听到的是什么消息?’

杨凡道:‘他告诉我,城外有座庙!’

田思思道:‘你觉得这消息很奇怪?只有一辈子没看过庙的人,才会觉得这消息奇怪,可是连个猪都至少看到过庙的。’

杨凡也不理她,接着道:‘他还告诉我,庙里有三个和尚。’

田思思更失望,道:‘原来这个猪非但没见过庙,连和尚都没见过。’

杨凡道:‘他又告诉我,今天这座庙里竟忽然多了几十个和尚,而且不是老和尚,是新和尚。’

田思思的眼睛又亮了,几乎要跳了起来,道:‘这座庙在哪里?’

杨凡淡淡道:‘这消息既然不奇怪,你又何必要问?’

田思思嫣然道:‘谁说这消息不奇怪,谁就是猪。’

她忽然觉得兴奋极了。庙里忽然多出来的几十个和尚,当然就是他们下什在赌场里看到的和尚。其中当然有一个金大胡子。只要能找到这些和尚,他们就可以证明今天下什发生的事不是在做梦,也不是胡说八道。只要能证明这件事,就可以证明多事和尚不是秦歌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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