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储秀宫里,慈禧、光绪坐在宝座上,带着德龄、容龄等众女官议论御用列车的事情。李莲英用了五万两黄金买了一列火车引起众人非议,慈禧问到底怎么回事。
李莲英讲述实情:“现在的事情,物以稀为贵,火车只能向国外买。”
德龄起疑:“那也不会这么贵。”
李莲英巧言善辩:“这中间经过七八个经纪人,层层要剥皮。”
慈禧咒了一句:“这帮奴才。”
德龄坚决反对这做法:“老祖宗,这列车应该退掉,然后我动员阿玛给老祖宗买列新车。”
李莲英挑理:“既然德龄姑娘有此念,为什么不早让裕大人买车。”
“我父亲类风湿病很严重,老祖宗知道。”德龄解释。慈禧点点头,看着德龄继续说:“本想宫里派人去买车,价钱会便宜一些,谁想到外国人敲咱们一把,几个中间人又从中牟利。”
慈禧最后说:“算了,五万两我还花得起。”
李莲英得意了:“是啊,就看这车怎么用了,这十六节车厢,节节有电灯,发电机占一节车厢,老祖宗占一节,皇上皇后占一节,几位女官占一节,大臣占一节,御膳房占四节,剩余安排下人,车身浩浩荡荡,很有派头。如果老祖宗能使用价钱高就值,再说如果以后洋人坐这车,我们车票要收高价。”
慈禧一苦笑:“亏你想得出来。”
李莲英问:“老祖宗什么时候起驾?”
慈禧考虑了一会儿,对皇上说:“快到春播时节了,皇上要到先农坛主持春耕大典,皇上种完第一棵谷以后,挑个大吉利的日子,选个吉庆的时辰就起驾怎么样?”
光绪点头:“同意皇爸爸的安排。”
慈禧向李莲英下旨:“你去做准备吧。”
李莲英接旨:“喳!”
慈禧吩咐:“把车子全部改成皇族黄色,车头前边插上我大清国国旗。”
李莲英:“喳!”
慈禧下令:“传我的旨意,整个列车不准出现男人,要保持我不用男人服侍的惯例,我的视线里如果出现男人,应该是死尸!”
李莲英接旨下去后,德龄又提出问题:“老祖宗,奴才有一事有疑。”
慈禧问:“什么事?”
德龄大胆指出:“买一列火车七八个经纪人受益,这里边一定有问题。”
慈禧随便问问:“有什么问题?”
德龄认真:“我想这七八个人中一定包括李莲英。”
慈禧不以为怪:“也许吧!”
德龄直言不讳:“宫里人员不应做经纪人。”
慈禧想转移话题:“算了吧,你年纪还小,德龄,你帮我考虑考虑哪个男人可以随驾东幸。”
德龄不明白:“老祖宗不是不准男人出现在眼帘里吗?”
慈禧会拉拢人:“这是一般的常规,可是还有特殊情况,比如说,我路上想照个相,谁去比较合适?”
德龄明白主意:“那非我二哥莫属。因为我们姐妹的照相技术远不如二哥,不敢伺候老祖宗。”
慈禧心里高兴起来:“那你二哥就算一个吧,另外火车一路上还要处理很多事情,需要去一个内务大臣。”
德龄点头同意:“老祖宗有眼力。”
慈禧接着说:“整个列车上除了司机、火夫以外,还有这两个大臣,再出现男人应该是死尸。”
德龄随合着:“奴才明白。”
这时小德张进来,给慈禧施礼:“启禀老祖宗,李总管让奴才去找司机和火夫,奴才找好了,特来回禀老祖宗。”
慈禧有个想法:“司机和火夫是男人,不要用啦,你们太监顶上去就行了。”
小德张愣住了:“让我们开火车?不行啊,老祖宗,太监开不了火车。”
“你们那么笨?”慈禧顺口一说。
“笨?老祖宗,那司机得经过专门培训。”
“非得用铁路杂工?”
“必须用专门的司机,不然火车出轨怎么办?”
慈禧变得严厉起来:“那火车司机、火夫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这奴才能做到。”
“还有让司机和火夫都穿上太监的衣服。”
小德张接旨:“喳!”
“不然,人家笑话咱们。”
“奴才明白。”小德张心说司机穿上太监衣服人家就不笑话了,到了嘴边的话不敢说出来。
御用列车的事一连议论了几天。这天,德龄从御前回来,正赶上伍龙前来送报纸,德龄在前宫又接待了伍龙。伍龙举着两张报纸说:“这是刚邮来的《法兰时报》。”
“你挺及时的。”德龄接过报纸夸奖了一句,又转了话题,“唉,上次见你那女朋友,真不错啊!”
伍龙忙更正:“不是女朋友,是一般的朋友。”
德龄鼓励了一番:“一般的朋友也可以发展成为特殊的朋友嘛。”
“我们俩再特殊也没有咱们俩特殊。”伍龙借机表示一下。
德龄不爱听:“你又来了。”
伍龙又转回话题:“好好,谈点正事,听说太后东幸的事已经定下来了?”
德龄也认真起来:“事情是定下来了,日子还没定下来。”
“我怎么办?能带我去吗?”伍龙画龙点睛地问。
德龄为难了:“我早想过了,你要搭车采访还真难。太后的一切伺候人员必须是女的,只有我二哥和庆善两名男官。”
伍龙真心相求:“你得给我想想办法。”
德龄真心相帮:“你的事,我还真费脑筋了,这两天我头都想木了,御林军那边,你混不进去。佣人这边,把你夹进去,准会把你当成刺客。”
“那怎么办啊,我的事你不能不管。”
“起初我想给你安排在火车头里。”
“行啊,火车头里司机和车夫都是男人。”
“也不行!隔行如隔山,最后太后同意从外边找人了。”
“那就找我吧。”
“小德张从丰台铁路上找的,再说你也开不了车。”
“我可以当火夫。”
“我看过,火夫也不简单,炉门一开,你这一锨煤就得扔进去。”
“我可以练。”
“你不行。”德龄从头到脚指着伍龙说,“一看你就是一介书生,人家小德张挑的都是膀大腰圆的。”
伍龙再三央求:“你再跟小德张说说,我能干。”
德龄还是语重心长地劝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烧不好煤,可要掉脑袋的。”
“大约什么时间出发?”伍龙听不进去,他最关心的是进度。
德龄如实地说:“皇上每年立春时节要到先农坛主持春耕大典,还要亲手种下第一棵谷子。”
伍龙心多地问:“噢,皇上什么时候去先农坛?”
德龄说:“就这两天,东幸的事,我想得清明以后才能动身。”
伍龙信心十足:“我还有练手的功夫。”
德龄勉强:“我给你试试吧。”
伍龙十分认真:“这事你一定得帮我,现在全国民众都在盼望着我们报纸报道日俄争端的消息,我要弄到他们第一手材料,揭露他们的内幕。”
德龄答应:“好吧,我尽力而为。”
伍龙不满足:“不是尽力而为,凭咱俩的关系,应该是浴血奋战。”
德龄、伍龙齐说:“你又来了。”
就在伍龙缠着德龄磨时间的时候,容龄在紫禁城长廊里等她姐姐,不料迎面走来了小德张,容龄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她停下脚步,装作看长廊里的壁花。
小德张早就眉飞色舞了:“容龄,你在这儿干吗?”
容龄装作刚发现小德张:“我看壁花啊。”
小德张说话很随便:“你本身就是一朵花,还看什么花?”
容龄一本正经:“真讨厌,你忙去吧。”
小德张缠上容龄了:“我正找你,我正想感谢你啦!”
“感谢我什么?”
“感谢你们姐俩给太后出了个好主意。”
“你是说东幸的事?”
“对啊。”
“这有什么?”
小德张自作多情:“我们俩又可以在一起了。”
容龄不明白:“我们俩不老在一起吗?”
小德张摇头:“不一样,以前在太后面前就在一起,离开太后又不在一起了,以后东幸在火车上我们永远在一起了。”
容龄不当回事:“看美得你。”
小德张会接话儿:“跟你在一起就是美。”
容龄想起了一件事:“你真跟我好,还是口头上跟我好。”
小德张发誓:“向老祖宗保证,我真心对你好。”
容龄认真:“那我得考验你一下。”
小德张不在乎:“考验吧。”
容龄盯着小德张的两眼:“我有个朋友想当车头上的车夫,你给帮个忙安排一下。”
小德张松了一口气:“他想当车夫,好办,我铁路上刚刚认识了人,我一说就行,下礼拜叫他上班。”
容龄深问:“到哪上班?”
小德张张口就来:“机务段。”
容龄态度一变:“机务段?到机务段上班我用你?”
小德张不明白:“他想到哪上班?”
容龄一言中的:“到东幸的火车上。”
小德张吓了一跳:“啊!到太后专车上?你不是开玩笑吧。”
容龄认真:“不是啊,我是考验你啊!”
小德张直截了当地问:“他过去烧过火吗?”
容龄张口结舌:“烧过,他家的烟煤炉子都是他烧的。”
小德张指手画脚地数:“不是家里那炉子,是大炉子,一锨煤一扔就得扔进去。”
容龄玩笑地说:“他扔得进去。他一只手一锨煤,就能扔进去。”
小德张也玩笑起来了:“一只手?多大的铁锨?家里用的都是小铁锨。”
容龄风趣地说:“小铁锨多扔几次不一样吗?你真死心眼。”
小德张一听容龄说话没谱儿,心里有些着急:“那怎么能行。”
容龄想收兵:“你看,你经不住考验吧,算了算了。”
小德张想挽回局面:“我的姑奶奶,这是两码事,烧不好火,火车运行不正常,他和我都要掉脑袋的。”
容龄欲走:“好好好,你保护好你的脑袋吧。”
小德张截住容龄:“你听我说,铁路上的火夫要经过培训的,不是来一个人就能上车。”
容龄话中有话:“经过培训,还用得着你?你不会多安排一个人,让他在车上当学徒。”
小德张无奈:“车头上是有定员的,一个萝卜一个坑。”
“你守那萝卜坑去吧。”容龄赌气走了。
二
可盼到春播时节了,光绪皇上要到先农坛主持春耕种谷大典。按祖规,大典的前一天皇上要去天坛祭天,这天前门牌楼格外风光,马路两旁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光绪坐着黄轿,德龄、容龄分别坐着小轿穿过牌楼。前边、后边的侍卫浩浩荡荡,小德张、孙子等太监守在皇上轿旁。
前门大街东西两侧围满了人,伍龙、孙燕也在人群之中。
孙燕指着德龄对伍龙说:“你看,这不是去年送进宫里的皇后嘛!我说什么来着,送进宫里是做皇后吧!”
伍龙给她更正:“不是不是,皇后还是隆裕。”
孙燕坚持自己的看法:“隆裕已名存实亡,你看皇上带出来的就是‘未来皇后’,别人都没带出来。”
伍龙向孙燕请教:“皇上是到先农坛主持春耕大典去吧。”
孙燕懂得多一些:“今天先不去,今天皇上先去天坛祭天,晚上要住在天坛,明天一早皇上从天坛直接去先农坛主持大典。”
伍龙又问:“听说皇上每年要到先农坛种第一粒谷子。”
孙燕有条有理地讲:“是啊,这是公开的仪式,在京的朝臣百官和王公贝勒必须出席,城乡百姓谁都可以参加,有很多农人非来不可。”
伍龙征求孙燕的意见:“咱们到时候也看看去。”
孙燕点头:“明天咱们早点去。”
次日清晨朝霞满天,先农坛大道两旁文武百官、王公贝勒朝光绪轿子方向跪在两旁迎驾,裕庚、巴龙也在其中。外围又围了不少城乡民众。
光绪坐着黄轿,德龄、容龄坐着粉轿,随着侍卫队伍,由马路中间移来,小德张、孙子还守在皇上轿前。跪着的巴龙偷眼看着德龄,人群中的伍龙、孙燕一会儿望着光绪,一会儿望着德龄。
先农神旁香烟缭绕,光绪带领百官、王公站在神前,双手合拢祈祷:“我大清皇室,虔诚祷告,望苍天慈悲,保我大清今年五谷丰登、国泰民安。我大清四万万人以农为本,绝不弃农旁务,先农神在上,受我朝君臣顶礼膜拜。”接着光绪带领百官王公给先农神磕头。之后光绪带着众人从坛上走下来。
观耕台上挤满了观者,孙燕、伍龙也随着人群围了过来。
先农坛旁耕田里,光绪先行开犁,两位大臣加上德龄、容龄四人扶犁跟在光绪后边开耕,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民众。铁犁过后,泥浪翻滚,光绪额上沁出汗珠。
小德张对众人说:“今日万岁爷主持了春耕大典,扶犁破土,率先垂范,契合天意,为民做出了表率。京都的文武百官、王公贝勒奉令全部出席了开犁之礼,老祖宗慈禧太后,也派了御前女官德龄、容龄前来代耕。万岁爷不耻耕种,愿与民同耕,有愿意与万岁爷同耕者,可站出来,万岁爷种第一粒谷,你们可以种第二粒谷,第三粒谷……”
话没说完,伍龙和孙燕对视了一下,伍龙拿锨走了出来:“子民愿意种第二粒谷。”
容龄差点喊出伍龙!德龄捂住她的嘴,悄悄耳语告诉她不要乱说话。容龄不知为什么,德龄压低声音解释:“不知他要干什么,说错了会给他帮倒忙,我们要装作不认识。”容龄领会地点点头。
小德张早看到姐儿俩偷偷耳语。
伍龙给光绪叩头:“奴才伍龙愿承尘皇上种第二粒谷,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光绪高兴:“快快请起,你是做什么的?”
伍龙空话连篇:“奴才做过火车夫,所以会使铁锨。”
德龄捂嘴暗笑,容龄看看伍龙,看看姐姐,眯着笑眼。德龄又向容龄耳语:“他现在满嘴跑火车,我们哪知道他要说什么。”容龄笑着点头。
光绪有些疑问:“你不是农人?”
伍龙轻描淡写回话:“奴才原来做过农人,家里祖上也是农人。”
光绪细问:“你愿意随朕种谷?”
伍龙嘴很甜:“不仅奴才愿意,这里众多农人都愿意承尘同皇上种谷。”
周围众民不住点头。
光绪兴趣盎然:“你现在既然不是农人,为什么还愿随朕种谷?快快起来说话。”
伍龙还是跪而不起:“奴才的话还没有说完,还不能起来。”
“有话你讲。”光绪侧耳细听。
伍龙压低声音绘声绘色地说:“皇上功高盖世,人品齐天。奴才十分钦佩皇上百日维新,中国只有实行新政才有出路,只有杀掉袁世凯天下才能太平。”德龄一愣,没想到伍龙能说出这话。
小德张奶声奶气地说:“在这里不要鼓动。”
光绪指责小德张:“言者无罪,你退下!”
“喳!”小德张退下。光绪对伍龙说:“你继续说。”
伍龙提高了声音,恭维光绪:“皇上雄才大略启用下人,望皇上从长计议,发掘栋梁,壮大国家,收复失地。”
众民齐跪下:“壮大国家,收复失地。”
光绪激动万分:“众民快快请起。”众人仍不起来。
光绪问德龄:“这如何使得?”
德龄语重心长地说:“现在民不聊生,外患重重,大家想听听皇上的明见。”
伍龙配合说:“是啊,国家兴亡,皇上有责。”
小德张着急对容龄说:“老祖宗嘱咐再三,要保护皇上的安全,我就怕乱。”
“不会的,你要相信皇上。”容龄注意力都在皇上身上。
光绪压力很重,心里有些着急了:“众民快快起来,国家衰败,责在朝廷,如果众家不起来,朕就给众民跪下了。”
小德张也劝说民众:“大家快快起来,不然皇上就跪下了。”容龄也劝说民众,大家还是不起。
德龄也想替皇上分忧:“解决这些大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不是皇上一人的事,大家的心愿皇上领悟了,大家请起吧。”
一个女高音说:“娘娘说话了,咱们起来吧。”
众民纷纷:“有这样的皇后,我们大清国有望了。”“我们给皇后叩个头。”众人给德龄叩头,德龄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不不不……我不是……”
德龄乞求地看着皇上,光绪喜在心里。德龄心里渐渐担忧起来,是不是自己的野心暴露了。
伍龙羡慕地看看德龄,望望皇上。孙燕看看德龄,又注意着伍龙表情。小德张偷眼看了看巴龙,巴龙正在望着德龄。
孙燕在人群中有意地带头起来:“皇后让我们起来,我们起来吧。”这话还真灵,众人纷纷起来了。
裕庚莫名其妙地注视着女儿德龄。
先农坛一侧种谷开始了,小德张、孙子、德龄、容龄站在光绪身后,光绪拄着一把铁锨,种上第一颗谷种,埋了。伍龙投下第二颗谷种埋了。众人也投下一颗颗谷种。
光绪还是对伍龙感兴趣:“你是火夫,怎么到这里来了?”
伍龙又编故事了:“原来给外国人当过火夫。”
光绪进一步问:“你当过火车司机吗?”
伍龙摇头:“没升上去,只会烧火,万岁爷有烧火之机望能赐予子民。”
光绪像想到什么:“你想做火车夫?”
伍龙点头,把话说得更明确:“奴才愿意在皇上身边做火车夫。”
光绪好奇地问:“为什么?”
伍龙讨好光绪:“因为皇上通下情,慎左右,变法图强,奴才十分钦佩。”
光绪心里美滋滋:“这么说戊戌六君子之事,你是知道了。”
伍龙义正辞严:“不仅奴才知道,全国人民都知道,宏志未遂身先死,亮节英华悲天歌。”
“好,现在就有一烧火的机会,不知人员找好没有?”光绪叫过小德张问:“火车司机、火夫的人选找好了没有?”
小德张知道圣意,有些为难:“回皇上,两组火夫、两组司机奴才都已找好。”
光绪建议:“再多一个火夫也无防。”
小德张为难:“车头里这么小地儿,多个人转不开身了。”
光绪决心已下:“朕已经选上伍龙,你收下吧!”
“奴才遵命,奴才减去一人就是了。”小德张说出自己的最后想法。伍龙感谢万分。人群里的孙燕向伍龙投来了祝福胜利的目光,德龄也佩服地望着伍龙。
光绪又问伍龙:“你见过张掌案吗?”
伍龙回答:“草民见过张掌案。”周围人不知此话用意。
春耕种谷大典结束,大家松了口气,准备回宫。小德张凑到容龄跟前想谈会儿话,不料,他还没开言,容龄先责怪起小德张:“我给你介绍火夫就不行,皇上一介绍就行了,太没面子了。”
小德张支支吾吾:“不是我没面子,这个事我的确做不了主,皇上推荐的人有皇上撑着了,我没什么责任。”
容龄一语道破:“你对皇上还留有心眼儿?”
小德张慌忙解释:“不敢不敢,我对皇上一心无二,皇上心里最明白,皇上被关入瀛台那两年,一天三顿饭都是我送的,每走到半路,我都给皇上饭盒里换上上等好饭。”
容龄嫌烦了:“这话你跟我说一百遍了,净耍我们。”
小德张觉得冤:“我哪敢惹你们姐儿俩啊,你们是什么人物。”
容龄反问:“我们是什么人?”
小德张直着脖子笑道:“你没听见人们管你姐叫皇后吗?”
容龄笑眯眯地说:“他们叫着玩呢,叫就叫吧。”
小德张来劲儿了:“让人一听,好像你姐跟皇上好。”
容龄替姐姐说:“谁不跟皇上好,我也跟皇上好。”
小德张认真地说:“不一样,别人以为你姐姐跟皇上真好。”
容龄向着姐姐:“我是假好啊?”
小德张说明自己的好意:“你怎么还不明白,我怕皇后皇后的传到老祖宗耳朵里去,吃不了兜着走。”
容龄没把事情看得那么重:“你放心,传不到,老祖宗不会到这里来,这里的人也不会进到宫里去。”
小德张想得很多:“事情没这么简单吧。”
容龄叮嘱:“如果老祖宗知道了,就是你泄的密。”
小德张不敢得罪容龄:“不敢不敢。”
容龄放心地笑了。
三
从种谷回来,光绪心情感到快慰,这天,德龄又溜到光绪寝宫,俩人又在秘密谈话。德龄告诉光绪:“皇上叫奴才办的事,奴才都已办好。如果路上没出什么失误,人应该到天津了。”
“应该到了,周旋了那么多日子,走着去天津也应该到了。”
“奴才总有一点担心。”
“担心什么?”
“奴才怕那天袁世凯万一不去迎驾。”
“没有万一,迎接太后的机会,他不会错过的。”
“也对。”
光绪心事重重:“四夷瓜分危机日重,兵权越来越集中在袁世凯手里,这倾向十分危险。不杀掉袁世凯,中国就要内战,不杀袁世凯,中国就要大乱。不杀袁世凯,中国就要被帝国主义瓜分掉。”
德龄乌溜溜的眼睛里带出了忧虑:“奴才同意皇上的决断,但奴才总习惯把事情想得复杂点,如果这次东幸,在天津没有除掉袁世凯,皇上下步如何考虑。”
光绪秘密交心:“如果天津失策,朕就采取第二个方案。”
德龄急问:“什么方案?”
“朕就下旨调绍朋南下除奸。”
“绍朋是谁?”
光绪细语:“绍朋原是天津道道台,因反对袁世凯,被发配黑龙江,对袁世凯恨之入骨,此人有勇有谋,武艺高强,他能组织兵力除奸。”
德龄表态:“奴才虽然是一文弱女子,也愿意助皇上一臂之力。”
光绪喜上眉梢:“除掉袁世凯以后,朕就按你的意思办,到各处微服私访,了解民情,接触各层人物,如果有可能,我们出国访问。”
德龄端起一杯茶:“皇上,奴婢以茶代酒祝皇上成功!”
光绪也举起茶杯:“应该祝我们成功。”
两个茶杯相撞,光绪又想起一事:“朕还有件事情。”
“皇上何事?”
“朕叫你察访一人。”
“谁?”
“伍龙。”
德龄故作镇静:“是不是先农坛皇上遇到的那人?”
光绪点头:“正是此人,这人举止文雅,侠肠义胆,很像个文弱书生,可偏偏称是火车火夫。朕有些疑惑,你要查明他身世,回来告诉朕,不过此事不要叫任何人知道。”
德龄想摸清皇上的用意:“奴才明白。奴才敢问,皇上是想启用他,还是对他起疑?”
光绪态度鲜明:“正因为要启用他,所以对他才有所怀疑。”
德龄点头:“奴才明白了。”
这天在德龄家里,德龄、勋龄把伍龙约来面谈。德龄首先批评伍龙说:“你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欺骗皇上。”
勋龄摸着伍龙的脖子,玩笑地说:“你这脑袋留不了几天了,你这一铲子煤,要扔不到炉子里,你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德龄好心地问:“你铲过煤吗?”
勋龄代替回答:“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一扔煤,胳膊还不断了,这倒好,连煤带胳膊都扔进炉子里去了。”
伍龙不甘示弱:“看你们把我说的,像纸糊的似的。”
德龄有些看不起:“你还没纸结实呢,有的纸还撕不动哩。”
伍龙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不都是为工作吗,为了把报纸办得有起色,我必须身临其境,看看日本有理,还是俄国有理,或是两者都没理,他们打仗,这是咱们中国领土啊!”
德龄建议:“你采访采访他们大使馆就行了。”
伍龙态度坚决:“大使馆早采访了,婆说婆有理,媳说媳有理。我没时间同他们磨牙,接待大使是你们宫里的事情。”
德龄指着伍龙对哥哥说出了真情:“皇上真是十二分的英明,看他细胳膊细腿的,皇上一下就看出他是个骗子。”
伍龙心有些发慌:“皇上看出我不是火夫?”
德龄坚定地说:“一眼就看出来了。”
伍龙想刨根问底:“怎么见得皇上看出来?”
德龄向他交底:“皇上根本不相信你是火夫,让我前来调查你,这可是欺君大罪啊。”
勋龄也说:“你的娄子捅大了。”
德龄进一步分析:“皇上还不知道咱们认识伍龙,你们说,我跟皇上说实话,还是先装作不认识?”
伍龙胆子大些:“你实话实说,就说我们是朋友,我装火夫是为了去东北采访。”
德龄摇摇头,勋龄更胆小:“这可不行,你的身份、我们之间的关系都不能过早地暴露,说我们是朋友,那我们合伙欺君,都得治罪。”
伍龙不满意地问:“怕我牵连你们?”
德龄解释:“不,我不知道你还都准备说哪些瞎话,我们的威信一丢,我们的理想都落空了。”
伍龙强词夺理,说出自己的看法:“绝不会的,我有一句话,打中了皇上的心窝。”
勋龄不明白:“什么话?”
伍龙点明:“先杀袁世凯!”
德龄微微点头:“皇上很可能因为这句话要结识结识伍龙。”
勋龄还坚持自己的做法:“那也不能先暴露身份,要在适当的时候暴露,皇上要拿你当火夫使,你就先当火夫,咱们看皇上下一步棋怎么走。”
看伍龙点头,勋龄进一步分析:“再过五天,你就要上车啦,你这一锨煤要扔不动,肯定要掉脑袋的。”
德龄也说:“现在你就得找煤堆练练。”
伍龙自信地:“我早就用土练上了。”
德龄认真:“一般的土不行。”
勋龄上心地问:“什么能代替煤呢?”
德龄说出自己的想法:“对了,用沙土,再和上水。”
伍龙有些打鼓:“沙土行,沙土比煤沉,到哪去找沙土呢?”
德龄心里有数:“我知道一个沙土堆,我带你们去。”
四
次日,天蒙蒙亮,德龄带着勋龄、伍龙顺着城墙找到了一堆不太整齐的沙土堆,看样子不久前孩子们在这里玩耍过。德龄几个人在沙土堆前开始了工作。伍龙用铁锨和沙土,勋龄用水筒往沙堆坑里浇水,德龄从树杈上用绳子吊下一个方框代表炉门。
伍龙铲起一锨泥水,嘴都压歪了:“这比煤还重!”
德龄指挥着:“瞧,往这窟窿里扔。”
伍龙一锨沙土扔过去,力量不够,也不准,撞得木框来回晃悠。伍龙又铲起一锨土。德龄过来一拍他后腰,让他弯下腰去,伍龙不明白什么意思,德龄告诉他:“这是宫里规矩,你站着扔煤,比太后还高了,有损老祖宗尊严,要治罪的。”
“别人站着还不能比太后高?”伍龙听起来觉得好笑。
“太后是至高无上的,别忘了。”
“我到时候再弯腰不行吗?”
“不行,平时必须从严训练。”
“我这不是自己找病吗。”
“你现在就是骑虎难下,身不由己了。”
“我,我练,这次保证不让框子晃悠。”伍龙弯着腰,一铲湿土扔出去,没多远就落了地,根本没到方框子跟前。
几人都笑了,勋龄更有风趣:“你看,方框子纹丝不动!”
德龄诚意相告:“到车头上比这还难,由一个火夫把煤扔到你脚下,再由你将煤扔进炉子里。”
伍龙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那么详细。”
德龄一笑:“我都替你观察好了,替你揪心。”
伍龙铲土:“谢谢老朋友,我觉得浑身都有了劲儿,我练!”
这时容龄跑来了:“姐姐,姐姐,咱家来人了。”
德龄上心地问:“谁?”
“巴龙。”容龄知道姐姐心里不喜欢他。
德龄扫兴:“他啊!”
容龄解释:“这次是特殊的事情,得姐亲自接待一下。”
德龄的家门口,巴龙背着鞭子正跪着等德龄,可把德龄姐儿俩盼回来了。一见姐儿俩走近,巴龙向德龄抱拳:“德龄姑娘,今日我负鞭请罪。”
德龄莫名奇妙:“你是堂堂大公爵,何罪之有?”
巴龙抽下皮鞭:“我真不知太后坐火车出游是德龄姑娘的主意,我要知道是姑娘的主意,要命也不会在太后面前嚼舌,你狠狠打我二十大鞭,我心里才痛快。”
“我可不敢打朝廷命官,我只不过是个小小宫娥。”
“你不是,你是老祖宗身边最得宠的女官,我真不知是你的主意。”
“如果不是我,换上别人就挨你骂对吗?”德龄决定教育教育他。
“不是不是。”
“难道沾点洋人的边就得挨骂?”
“不是不是。”
“难道学点英文就得挨骂?”
“不是不是。”
“难道用点洋货用点洋技术就挨骂?”
“不是不是。”
“洋人瓜分我们中国,你到哪去了?”
“我……”巴龙瞠目结舌了。
“告诉你,老祖宗说我是标准的满族姑娘。”
“是是是。”
“我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是是,我错了,你打我吧!”
“我不打人。”
巴龙求容龄:“求求五姑娘,让你姐姐打我一顿吧。”
容龄闪出一个念头:“你还是自己打自己吧。”
巴龙甩鞭打自己:“你们不打,我自己打。”
德龄看巴龙打了几下:“行了行了,你愿意打自己,回家打去,我不愿意瞧这个。”
巴龙脸上露出血痕:“恳求德龄姑娘跟太后求求情,让我这次跟你们一起东幸。”
德龄恍然大悟:“原来你憋这个主意,这恐怕不行,你也知道老祖宗的脾气,在伺候人群中,太后不准出现男人。”
巴龙挑理:“勋龄和庆善不是批准随驾了吗。”
德龄解释:“这俩个人一个是内务大臣,一个是照相师,这是太后的特批,太后已经压缩够少的了。”
巴龙最后要求:“你跟太后说说,让我给勋龄扛照相机不也行吗?”
德龄反问:“那么多太监没事做,太后会再留个男人扛照相机吗?”
巴龙起来:“好吧,既然姑娘把话说到这儿啦,我就告辞了。”
德龄不客气:“不送。”
德龄的心思都在光绪身上,这天,德龄来到光绪寝宫教琴,没过多久,光绪坐着就问德龄:“伍龙的事你察访得如何?”
德龄心中有数:“回皇上,伍龙这个人还是十二分可靠的。”
光绪细问:“十二分的可靠?怎么可靠?”
德龄谈出自己看法:“正如皇上分析的那样,他是一介书生,而且出过国。”
光绪有疑问:“书生,出国?那怎么当过火夫?”
德龄不敢说认识:“这奴才就不知了,也许是他小时候的事情吧?”
光绪在察言观色:“从你眼光里看出,你对他已经很了解了,是不是有事不敢对朕说。”
德龄有气无力地说:“没有哇。”
光绪目光敏锐:“你口口声声说是朕的知音,可现在你的态度表明,你没把朕看成知音。”
德龄急忙解释:“不,皇上是我唯一的知音。”
光绪在探话:“朕是你的知音,你对朕说话干吗吞吞吐吐?”
德龄跪下:“皇上,他当没当过火夫无关紧要,有一事我瞒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光绪马上问:“什么事瞒着朕?”
德龄明说:“伍龙的目标不是当火夫,他为的是到东北采访。这事他不让我说,现在奴才只对皇上一人讲了。”
光绪进一步问:“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报社记者。”德龄一边说话,一边望着光绪。
“哪个报的?”光绪又问。
“申报》,他去东北采访,路途遥远,没有别的交通工具比火车更快了,他想随车东行,奴才替伍龙谢罪。”德龄态度诚恳,光绪哈哈大笑。
德龄请皇上治伍龙的罪。光绪反说,“治罪?朕找还找不到呢,朕正要用他,快快起来。”
德龄起来:“用他,如何用?”
“他是《申报》的记者,一定神通广大,还怕朕的密旨送不到绍朋的手里?”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儿,皇上英明!”
“你要详详细细替朕了解一下伍龙这人的身世为人,品德志向。”
“奴才遵命,皇上放心,我已经很了解他了。”
光绪态度坚决:“中国的历史会证明,朕把除掉袁世凯列为头等大事是正确之举。不然中国后果不堪设想。”
德龄同意高见:“是啊!现在有太后坐阵,袁世凯还不敢怎么着,如果太后百年以后,袁世凯还了得?”
光绪攥住德龄的手:“德龄啊,自从你进宫以后,朕觉得有了希望,有了光明,有了前途。”
“奴才愿皇上心想事成,不过奴才有一种担心。”
“担心什么?”
“太后能让别人杀袁世凯吗?”
“所以得秘密进行,杀掉袁世凯,太后也只好收拾残局了。”
“太后会不会对皇上又起疑心?”
“太后对朕早有疑心,只要目标不对着太后,一切疑心都会烟消云散的。现在不能把目标对着太后,一切事情都要放在太后百年之后。”
德龄点头:“现在只能储备力量。”
光绪很满意:“说得好。”
德龄觉得皇上很有信心:“皇上,将来一定要收回兵权,掌握兵权。只有牢牢掌握权力,才能抗衡国内外的敌人,才能发展民族事业。”
光绪向德龄表态:“朕认识你,大开了眼界,大长了才力。朕将来一定要择机册封你,重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