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的女声淡淡地响起:“你是我的朋友,从来都是。主仆相交,以忠;朋友相交,则以义。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不喜欢战场,因为那里充满了你所害怕的杀戮;你也志不在朝堂,因为那里充满了你所厌恶的权谋。你本该做个闲散王爷,高兴时品茗吹箫,写两篇文章;不高兴时下两局棋,再写两篇文章。你说过,你之所以踏上战场,只不过为了你的亲人,你的责任。你还说过,帝王的功业,总有人赞,有人骂;而唯有文章,历经千载亦不朽。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闵锘毓的眼中,似点燃了一簇火苗:“我说过的话,你都记得?”
“我的朋友并不是很多。”林冰吟轻声道,“为什么我可以记得,你却都忘记了呢?不错,这四方天地,的确是困住了你的身,可是,它却无法困住你的心。何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你既没饿着,也没人敢让你做事,身边还有这么忠心的下属,宁愿抛弃妻子也要跟着你,这点苦,你都吃不了,你又凭什么和那两个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斗?大齐德天下,你真的能治理得了吗?”
“他杀了我的父王。”闵锘毓恨声道。
“冤家宜解不宜结,他毕竟是你的叔叔。何况,”林冰吟微笑道,“我相信,他没有杀你父王。”
“他跟你说的?你就这么信他?”闵锘毓追问道。
“其实,他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无情,只是你对他的成见太深而已。我没有问过他你的父王是怎么死的,但我相信,他不会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下这样的杀手。因为,他不屑。”
“你倒是很了解他。”闵锘毓从鼻孔中哼了一声,眼中带着奇怪的表情,“他一手斩断了你和萧云轩的姻缘,又强行占有了你,我以为,最恨他的人应该是你,却没有想到过,为他东奔西跑,为他句句辩驳的人会是你。”
“我也没想到过,可是——白如枫投靠你那么久,你想用,却不敢用,而他,却敢把整个对抗钱沣的重任相交;而我,他明知我不过是出宫避祸,明知我对他心有恨意,却依然敢让我放手一搏,仅这份用人的气度,就让人不得不心折。沙场上,身先士卒;朝堂中,运筹帷幄。不以意气用事,能忍人不能忍,无论我跟他之间如何,起码这张龙椅,我认为他比你更加适合。”
闵锘毓没料到林冰吟竟然侃侃而谈,平心静气地指出了他那么多缺点,不由苦笑着说道:“在你的眼中,我果然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不,当然不。”林冰吟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闲闲反驳道,“我的时间虽不值钱,可是也不至于为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浪费时间。上天塑造每个人的时候,都会给他一些长处,也会给他一些短处。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是为不智。我真心地希望,你,可以以你自己的长处,走出一条你自己的路。我言尽于此,如果你还要恨我,骂我,”她亦淡淡苦笑,“也随你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