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奔驰在官道之上。玄甲军都是一等一的好骑手,霍青怕林冰吟难忍长途颠簸,特意寻来了一架马车。林冰吟原本想拒绝他的好意,可是早上醒来揽镜一看,微肿的眼眸让她不得不改变了主意。如今,她和晴儿就枯坐在马车之中,默默无言。
一骑马来到了马车前,马上之人躬身行礼:“贵嫔娘娘,孙犁有事求见。”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求见,可是每次,林冰吟都避而不见,因为她想象不出,他和她有什么事情好说。说来也奇怪,为了她这个小女人,闵天澈的身边竟然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以太后为首,对她是满心的厌憎;一派以霍青,范亿为首,一个劲地在她的耳边唠叨,闵天澈对她是如何的好,要她不要怪他,不要恨他。孙犁几次求见,是不是也是同样的说辞?不,她不想见他,尤其不想在这个她最最脆弱的时候。可是,孙犁显然并不甘心,提高了嗓门道:“孙犁求见贵嫔娘娘。”
林冰吟无奈地叹了口气。作为天子的使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而再地求见,这个面子,她不能不给,只得道:“总不能在马车上谈话吧?这样吧,等到大军休息的时候你来找我好了。”
大军停了下来。林冰吟坐在山石之上,远远地,可以看见大军在生火做饭。“你有什么要说?”林冰吟问道。
“多谢。”孙犁道。
林冰吟愣了愣:“谢我什么?”转瞬间明白过来,他是在说京城那夜,她阻止了王康取他的性命,当下道:“不必。他不会让你死。”她想起了,那迫人的剑光。这样的剑,要想从她的身边救走一个人,太容易了吧?
“我欠你一个解释。”孙犁定定地说道。
“不用,你没有任何需要向我解释的。”林冰吟摇头。
“我欠你一个解释。我特意向皇上讨了这趟差使,就是为了这个解释。不然,我不会心安。”
他这么说,林冰吟倒不好再阻止他了。只听他缓缓道:“我和王将军是宾主。那一夜,我们正在花园喝酒谈天,西康人却突然出现在了面前,雪亮的刀架上了我们的脖子。慷慨赴死易,忍辱负重难。舍易而取难,只因为我们相信,有一支军队,他们有能力收复京城,赶走外族。可是,一年又一年,希望渐渐变成了失望,那一支我们渴盼的军队,始终都没有出现。而我们,却不得不在侵略者的面前卑躬屈膝。多少次,我们都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那样的日子,逼得人直想发疯。”
林冰吟当然清楚他们所企盼的,正是裕王的大军。她轻道:“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不过是,不想背上弑父的罪名。”
孙犁忽地笑了起来,凄凉的笑声却只让林冰吟觉得彻骨的心寒:“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皇帝重要,还是京城万千百姓的性命重要?更何况,这个皇帝,他苦苦支撑着,只是为了成为别人的傀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