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就如同死水上的一丝微澜,在这个偌大的宫廷之中,稍微晃了晃便再也不见了踪影。但,这只是表面的现象。宫中的众人,看向林冰吟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畏惧,厨房送来的饭菜再不敢马虎,按照她的份例,一丝也不敢走样,而且,总是腾腾地冒着热气。而内务府,也重新派来了新的宫女和太监,以补足名额,不过,却被林冰吟婉言谢绝。内务府却也不敢再如以往一般大意,隔三岔五便派人过来拾掇拾掇院子,打理打理花草。直贵人大病一场之后消瘦了许多,沉默了许多,见到林冰吟则闪闪缩缩,直往人后躲。林冰吟心中有些不忍,想要和她说些什么,却连自己也觉得无话可说,也只得随她去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林冰吟的生活依然刻板而又枯燥。冷清的小佛堂里,林冰吟放下了笔,轻轻吁了口气。一百遍佛经,终于抄好了。袅袅的青烟中,她将头靠在了板壁之上,微微闭上了双眼。隐隐约约的谈话声透过板壁,飘进了她的耳朵。她无声地——笑了。那些和她并肩作战的人们呵,你们又知不知道,虽然被困深宫,我依然渴望得到你们的消息,我的心,依然在那火热的战场之上。没有人知道,通过这里,她可以获得所有关于战争的消息,这也许也是她在这佛堂之中的唯一安慰吧。
现在,风廷玉的声音掩饰不住兴奋:“嘉陵关大捷!皇上在骆凤岭火烧闵锘毓十万大军,仅有五千余人逃出生天!将军郑起,亦死在大火之中!”
“好,好,好啊!”太后欣慰地说道,“这下,看闵锘毓还能有什么招?”
十万!林冰吟的心不由颤抖了一下。漫天的大火,痛苦的呼号,那是童年时的梦魇,现在,却如此清晰地浮现在她的面前。她可以想象得到,十万大军被烧成焦炭,那是怎样一幅惨绝人寰的景象!该怪谁?闵天澈吗?他只是在用最小的损失换取对方最大的伤亡,而这,本来就是战争的金科玉律。闵锘毓?那么,死亡的又会是谁?又该是谁?她觉得她的心都被扭曲在了一起,痛得她弯下了腰。也许,本来可以不必有这么多人死亡,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她用颤抖的手在地上摸到了木鱼,现在,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一点了,用我的全心为你们超度,只愿你们能早日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再不必过那刀头舔血的日子!闵天澈呀闵天澈,看来,你很快就要尝到胜利的果实了。
忽然,她敲击木鱼的手停了下来。不,不对,她还忘了一个人。那个人虎视眈眈了这么久,不过是在等待一个机会,现在,他——应该要出手了吧?一阵风吹过,青色的帐幔如水中的波纹轻轻荡漾。林冰吟不由抱住了臂膀。在这酷热的夏日,风竟然也会有如斯的凉意,难道,不知不觉间,秋天——就要来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