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意识到又要打喷嚏时,采取找手绢、手纸的措施都已经来不及了。我简单的头脑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决不能让这个携带流感细菌的喷嚏,扩散在并不宽敞的房间里,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房门,保证读大学的儿子免遭流感患者喷嚏的袭击。这次流感病程长,持续高烧不退,痛苦万分。孩子学习负担重,千万别被传染上。我一个箭步飞奔到门口,刚推开一道缝儿,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阿嚏”,伴着一声重重的闷响,我的额头把门撞了个趔趄。
剧烈的疼痛迫使我依门蹲坐在地上,脑瓜子嗡嗡作响。值得庆幸的是,神智还算清楚。心里念叨着,千万别撞出一个血口子破了相,越是青春不再的女人越是注意门面。我伸手触摸刚刚与门框较量过的脑门儿,它被撞出一个深深的坑。瞬间,这个坑被填满,并以惊人的速度继续鼓涨着。最后,一个又大又圆又青又紫的肉疙瘩定型在脑门上,活脱脱长出一个犄角。
沉闷的撞击声传进了里屋,有些耳背的白发老母,闻声放下手中的活儿,慌慌张张奔出来。看见我被撞得如此惨不忍睹,多皱的脸上写满了关怀和爱怜。大包顶在我头上,疼在她心里。母亲疑惑地望望门外,丝毫没有发现有什么紧急情况。从大的方面讲,没有火情、没有震情。从小的方面讲,灶上的粥没有溢出,水也未开。我如此这般十万火急地百米冲刺要干嘛?
我指了指正在专注玩电脑游戏的儿子和他的同学,对母亲说:“还不是怕传染给他们。”满头银发的母亲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不时在忙碌着翻找什么。当她得知家中没有治疗外伤的药物时,欲支使其外孙子出去为我购买。我摆摆手阻止道:“紧张了一个星期,让他们轻松轻松吧。”
白发老母亲搀扶着发烧的我来到她床前,脱去我的鞋子,为我盖上被,用手轻轻摸着我的脑门,心疼地守在一旁。那神情似乎在说,在娘的房间里,有喷嚏尽管痛痛快快地打好了。“喷嚏”二字划过脑际,鼻子即刻又有了异样的感觉。我腾地一下坐起。这个周末,由于儿子回来了,搞得我神经兮兮的,一打喷嚏就情不自禁地向外跑。母亲催促我刚躺下,一连串的“阿嚏”震耳欲聋。待平息下来,涕泪横流,胸部震得生疼。我示意母亲赶快走开,她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越发靠近我。那多皱的双手早已撕好了纸,不容我推辞,像对待小孩儿似的,轻轻为我擦着满脸的涕泪。此时,我真想依偎在娘的怀里。做了母亲,我才深深地懂得了什么叫母爱。
另一个房间内,孩子们依然玩得很专注,根本没听到发生的一切。我把目光投向一脸关爱的老母亲,发现她还在盯着我头上的大包,不时用柔软的手纸为我擦去浸出的血迹。我忍住周身的不适,用手摸摸火辣辣的脑门,努力冲母亲笑了笑说:“一点儿都不疼了,真的。”
2007年1月30日《北京晚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