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泡了太久温泉还打了一通水仗消耗了太多体力的原因,这一夜睡得万分踏实,一觉睡到大天亮,连梦都没有做。
起床的时候,王老已经给准备好了早餐,干干净净的台布上是带着水珠颜色鲜亮的小黄瓜和小番茄,还有蒸好的蛋羹。两鬓斑白却依然身姿健朗,穿着整洁燕尾服的他见我出来,微笑着拉开椅子鞠了个躬,打手势招呼我坐下。
我赶紧道了谢坐下来,有点不自在,四处环视却没见到宋子期。
“少爷晨起跑步去了,林小姐先用吧。”王老果然是能做高级管家的人,颇会察言观色,大约是看出了我想问什么,没等我问出口就笑眯眯地说着,继续布置餐桌另一端的餐具了。
待到宋子期回来吃完饭,离上班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开着他那古董般的破车送我去公司,临告别之前还不忘问一句我什么时候搬家,他很乐意帮忙。
原本我已经跟璐璐说好了周六一起去,听他主动提议,觉得搬家这种体力活儿有个汉子毕竟方便些,也就乐得同意,告诉他周六早上在我现在住的地方门口见。
这几天在公司我不太爱说话,大概是因为存了将功补过的心思,格外卖力工作,处理结果的事情,一直没有着落,就这样过了两天到了周末,我的搬家小分队浩浩荡荡地向原来的公寓驶去。
璐璐事先知道宋子期要来,但真见了面,还是人家打了个招呼,她就浑身都不知道怎么动才好了,我只能使出浑身解数调节气氛,别说总算是有点效果,起码在电梯里说着说着就没那么尴尬了。
宋子期给我们讲了一个他读书时候的笑话,说是高中的时候,学校组织到西藏去野外生存,跟他住一个帐篷的男生因为水土不服闹肚子,半夜起来想上厕所,刚把卷纸拿在手上,就有老师来查看帐篷内的情况。他当时条件反射,也不知怎么的,就赶紧躺了回去。
结果老师探了头进来,叹了口气说,“这位同学,就算晚饭没吃饱,你不能半夜睡觉还在睡袋里偷偷吃东西啊,多不文明。”
该同学糊涂了,“我没吃东西啊。”
老师皱了眉头,指了指他手上拿的卷纸,语气很严厉地说:“撒谎就更不对了,没吃东西你手上拿的馒头是怎么回事。”
我和璐璐都属于笑点比较低的,听到这儿扑哧就乐了出来,宋子期也跟着笑,说自己当年强忍着没笑出声憋得好辛苦。
于是璐璐也开始讲学生时代的趣事,三人嘻嘻哈哈来到门口,我扫了指纹开门,原以为安嘉宁应该如约回避的,没想到门一开,屋里保持着和我走的时候一模一样的造型,安嘉宁正悠悠然坐在桌前。一切都好像是我只不过和以前一样只出门了一个早上。
我的笑容僵了僵,尴尬地问了一句:“啊,这么巧,你也在啊。”
安嘉宁侧过头来,先看了我一眼,视线又越过我落在宋子期身上,起身轻轻“嗯”了一声,道:“本来怕你一个人搬不了那么多东西,想帮你忙的。”
“呵呵……不用了,有我们仨就够了,要不,你有事就先去忙你的?”我觉得难得和谐了的气氛又尴尬了起来,跃跃欲试地想赶他走。
不料他却很自然,起身接了杯水喝,还给我们每人都倒了一杯,“我没事,你们忙你们的吧,不用介意。”
“……”你不介意我介意啊大哥。
可身后,宋子期已经友好地跟他打了招呼,璐璐也推推搡搡地把我往屋里挪了,毕竟现在这儿是人家安嘉宁的家,他不走,我也不好赶他出去,只好硬着头皮脱鞋进了屋。
之前走的急,好多东西都没收拾,我收纳归类东西,璐璐负责帮我装箱打包,宋子期的活儿则是把它们搬到电梯里扛下去。
全程我都尽量回避着安嘉宁,尽量叫自己不去看他,害怕一不小心就不想走了。可他却挺乐意帮忙的样子,宋子期搬一个箱子,他也跟着搬一个,一来二去,跟宋子期同进同出的,速度倒是也快了许多。
原本以为会收拾一天的东西,结果半天就弄完了。
我最后检查了一遍没有需要带走的了,走到安嘉宁房门口跟他说再见。
他站在门前,抬眼看了一眼门口等我的宋子期和璐璐,道:“你进来一下吧,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说。”
“这……”我犹豫了一会儿,本着君子之交,好聚好散的原则,一咬牙迈进了他的房间。
他在我身后缓缓把门关上,靠在门上看我,长眉颦起,“我记得告诉过你好多次,不要和那个宋子期在一起。”
又是这句……我扶额。
“为啥你总觉得他是坏人呢?我看他没有对我不利的行为啊,相反,好像还挺够意思的。”
安嘉宁眉头皱得更紧,薄唇一抿,道:“你觉得我骗了你不能接受,那他也有事瞒着你,你怎么就能接受了呢?人与人之间交往的第一准则是信任,你说的不是吗?”
我回眸与他对视,突然觉得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了什么线索,用自己都不太确定的语气嘴角抽搐着问了句,“你……不会是因为我和他在一起……吃醋吧?”
他双手插在兜里,背离开了门站得笔挺,侧过头去看窗,语气很轻地回了句,“没有,我不会有那种妒忌的情绪。”
我耸耸肩,无奈地笑了,“对,我猜你也不会有。”
你又不爱我,怎么会觉得吃醋呢?
“好了,我真的要走了,后天公司见吧。”我理了理鬓角的发,故作潇洒地笑笑,朝他摆手。
他挡在门前久久不动,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我告诉你一件事吧,之前我查宋子期的档案,查不到任何有关他母亲的信息,他就像从天而降掉到他父亲家里的。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有人有意删除了这方面的痕迹,如若是真的,想必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你最好还是跟这个人保持距离,不要走太近。”
“是是是,我知道了。”我心不在焉地听着,连连点头。
他似乎一直就是在等我这句话,等到了,便开了门。
我一出屋,便见本来应该等在门口的宋子期,如今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安嘉宁房间旁边的窗前站着。听到我略显惊讶地叫他,蓦然转身,笑了笑,“你这房子不光格局好,窗外景色也不错,难怪你找新的那么挑剔。”
说完又抬手跟安嘉宁挥了挥,彬彬有礼地告别:“打扰了,安先生。”
我皱着眉头把他拉出了这个原来属于我现在属于安嘉宁的公寓。
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怎么有种互相拆台的味道?
一个总强调另一个有秘密,一个总提醒要与另一个保持距离。
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这俩人结了什么仇不成?可据我所知……他俩之前完全不认识啊。
考虑到他们俩都曾经在诺亚联合学院念过书,莫非是在学校的时候杠上的?可似乎安嘉宁上学的时候,宋子期都快毕业了吧,又不在一个学院,会有什么接触机会呢?
我想不通了,干脆顺其自然,只是不要彼此看不顺眼就都非把我拖下去就好。
搬好家请了宋子期和璐璐吃饭,再休息一天,公司里关于木卫二基地爆炸事件的处理结果也有了新进展。
公司公布,在经过董事层的激烈磋商后,由于对基地安全性的担忧,取消了明年人工登陆木卫二的计划,改为第一批排遣三名智能人。
张芸和我都没有被开除,但均离开了实验室,被调到了其他工作环节,不再接触材料设计和能源开发。
虽然有些遗憾,但这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可我在接到通知的时候,最新一次实验分析结果还没计算出来。
公司似乎很着急,当天便派了一个新人来,让我今天完成交接工作。我只好委托璐璐等分析结果出来之后传给我,带着疑问离开了实验室。
奇怪,安嘉宁说完终检一定能检查出来问题后,我本着死也要死个明明白白,坚守实验派物理学不亲眼看到分析结果不相信任何言论的原则,又按照张芸设计的实验流程,进行了一遍终检,为什么没有得出他当时说的结论?
安嘉宁在数据分析方面向来不会错,难道是我的实验步骤有问题?我带着这样的疑问特地周日跑到公司来又做了一次实验,明明今天晚上就能出结果了,该死的公司为啥办事要这么有效率……
晚上回到家,我思前想后,还是很惦记,第二天上午一到公司就打电话问璐璐,我的实验结果拿到了吗。
璐璐让我等一下,过会儿回来却挠着头说,“奇怪了呀,我昨天晚上下班前明明还看见你的实验数据在跑的,今天怎么就找不着了呢?”
我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是不是没找到报告存在哪里了?”
璐璐摇头,“搜过了,到处都没有,是不是没跑完就程序报错了,但是是大半夜的,就没人知道啊?”
我心道不对,就算是没跑完系统就报错了,也不可能一点记录都没有,就算直接拔了电源,电脑的储存机制都能记忆关闭前的信息。
如果真的到处都找不到实验报告的痕迹,那么只有一种解释——报告被人删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