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进展得如此顺利,我不得不感慨亚美的能力出众,同时兴致勃勃地邀请安嘉宁一起出门吃喝玩乐,以做庆祝。
听人说城郊的游乐场增添了一批新项目,想着自己也好久没有好好放松一下了,我便将地点定在了那里,特地在下班前查了好多资料。
但是真的实地看到空中走廊设备时,还是吓了一跳。
那是一整条完全由力场构成的走道,距离地面30米高,放眼看去,脚下空无一物,人们就像是悬停在空中,踩踏着空气一般。
我在下面瞪大眼睛朝上看,惊讶得合不拢嘴……明明都来了,却打起了退堂鼓。这虽然刺激是刺激,但是也未免有点,太恐高了吧,上面好像还有人吓哭了……
忐忑不安地跟着安嘉宁挤进排队的人群,坐着电梯上去了,电梯门一开,门外就是灯光照射下,亮如白昼的30米高空,好像一脚踏出去就会直接摔得粉身碎骨。
我抓着电梯门,直咽口水,刚才还只是紧张不安,以为自己大概能行吧,如今看来,是太没自知之明了,腿开始隐隐地打颤,完全不敢出去。
安嘉宁倒是如履平地,神情自然地走了出去,一身黑色西装,双手插兜,在夜空中孑然独立,衣角被晚风微微扬起,蹙着眉问我:“要来的是你,怎么现在又不出来了?”
……还是电脑好啊,估计完全不知道恐高为何物吧!
我都快哭了,颤颤巍巍地探出去半个脑袋往下瞄了一眼,又飞快缩了回来,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安嘉宁也跟着往下看,纳闷道:“有什么好怕的,脚下有力场,能承受最大200kg的力量,你上来也没事的,非常安全。”
“……这跟体重无关好吗!”我愤愤地抗议,我也知道安全,可就是害怕啊!恐惧这种事儿,如果能随随便便克服,挥一挥衣袖绝对不抽,那我早就不是凡人了。
每组上来的人能停留的时间有限,他大概是觉得我就躲在电梯里面不出来实在是太浪费钱了,看不过去,便走了回来,朝我伸出手,命令道:“闭上眼睛。”
我老老实实照办,而后便感觉到他的双手拉着我的,引着我向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我一开始还全身颤抖,后来发现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有一种踩在平地上的实感的时候,便渐渐不那么害怕了。
清冷的晚风吹起了我的头发,有一种令人畅快的寒意。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安嘉宁停了下来,靠近我站定,又命令道:“睁开眼睛,看着我。”
我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足勇气,缓缓展开眼帘,迎面便撞进了他深邃的目光里。
他在面前,依旧用一只手紧紧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撘在我的腰际,身体若有若无的靠近,轻轻拥着我,贴心地问了句:“不往下看的话,就不害怕了吧?”
我有些难为情地吐了吐舌,点了点头,用几乎难以被人听到的小小声说了句:“有你在,我就不害怕了。”言罢侧过了身。
这是30米广阔高空上的美景,大地在我脚下延绵而去,不远处是一片茂密树林,树林的尽头,生长出城市的万家灯火。而我容身于苍穹之中,与清风明月之间没有任何阻隔,如同一只盘旋的飞鸟。
虽然我不会飞翔,没有翅膀,但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天空的自由。
拂了拂发丝,从安嘉宁手中将手抽出来,我忍不住张开双臂,深深呼一口气,再缓慢绵长地呼出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在下面看的时候,那么多人都这样做。大概,此情此景,做出这样的反应,是身体的一种本能,根本不受控制。
身体和心灵,仿佛都在这吸收天地精华的吐纳中,得到了净化,感到格外舒畅。
一旁的安嘉宁则只是静静地站着,有种遗世独立的孤独静默之壮美。
我看了看他,放下手臂后又顺其自然地拉住了他的手。
直到下了空中走廊,离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相握的手掌仍未放开。
我把这次游玩,当做弥补少女时代欠缺的第一次约会,缠着安嘉宁给我买棉花糖冰淇淋,然后坏笑着把棉花糖撕下来贴到他的脸上。每每看他皱着眉头掏出手帕来洁癖似的擦着的样子,都觉得相当过瘾。
后来干脆左右开弓,糊了好几块,他擦不过来,咬着唇满眼无奈地看着我,长长叹了口气,我彻底笑抽了。
“好了好了,大少爷,别生气,我帮你擦就是了。”笑够了之后,我才心满意足地拉着他往水池边走,拿出纸巾沾着水帮他清理起来。
安嘉宁任我摆弄着,俊逸的眉间拧出褶皱来,憋出来一句:“根据你今天的行为判断,你的心理年龄应该不大于十五岁。”
我忍着笑翻他白眼,“是啊,我今年八岁,怎么了,有意见么叔叔?”
“八岁长成这样,你应该去看病了。”他淡淡地接了句。
我眨眨眼,扑哧又笑了出来,“你居然会开玩笑了,太厉害了……”
“这有什么难。”他又皱了皱眉。
擦得干干净净后,清新帅哥又回来了,我看到不远处围了很多人特别热闹,便拽着他过去围观。
他不太爱去人群密集的地方,说危险系数高。这么长时间接触了,我也知道他本性好静,但还是嘲笑他,都来了游乐场了,当然是要凑热闹的啊,不然去咖啡厅多好。
于是他也只好迫于我的淫威,无奈地跟着。
走到近旁,我们才发现,那是一个比空中走廊更新的项目,感觉危险系数也更高一些,但新鲜感十足,因为涉及到了最新出炉的技术——智能人。
我很好奇智能人怎么还能用在游乐场里,看了一会儿才明白,这个游戏叫做外星来客,智能人扮演的是外星人的角色,玩家需要坐在模拟UFO上,躲避外星人的追击。
这些“外星人”会扫描判断UFO的运行路径,纵身一跃十几米高拦截,还会从眼睛里放出并没有杀伤力,但是击中UFO会扣掉游戏者生命值的“激光”来。被袭击到的次数多了,分数扣没了就不能再玩。玩家们操作着UFO上下翻飞,腾挪躲避,外星人们造型逼真,表情冷酷,技术高超,确实很惊险刺激。
但是原本应该做好安全措施的UFO,大概出了什么问题,我和围观的人们一起,眼睁睁地看着众多圆形飞行器中的一个,在被外星人攻击后真的坠落下来,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所幸那个UFO当时飞得不高,人掉下来之后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摔了出去,腿上擦破了皮,估计很疼,自己爬起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还是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孩子,当时人群里就有人急了。估计是孩子的家长吧,看上去很矫健的样子,不由分说地冲进场地,穿梭进人群,揪住那个“外星人”的衣领就是一拳。另一个女子则哭哭啼啼地去抱摔伤的孩子。
事故引发了骚动,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明明应该是飞行器的防护措施不到位造成的问题,竟然被他们一股脑地都怪到了那个智能人的头上。
不光是孩子家长,经营商也这么说。
智能人和我们单位上次被砸了石锅的那个一样,有理有据地解释着自己的行为完全是符合规范的。
但人们不能接受,尤其是孩子他爸,一定要找他算账。
令我惊讶的是,人群里竟然有人起哄起来,各种关于智能人的负面舆论一哄而起。有说不该用这些智能人他们的智力水平不达标的,有说他们到底还是机器没有感觉所以弄伤别人也无所谓的,更有甚者十分阴谋论,说这智能人是故意的。
场面越来越失控,在众人的煽动下,孩子的父亲竟然对那智能人拳脚相加,另外几个大概已经和老李一样,对智能人积怨已深的人,也冲上去加入了扭打的队伍。
其他智能人见同伴被打,上来拉扯帮忙,试图讲道理,结果也被殃及,整个乱成一团。
突然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个铁棍,重重地朝着一个智能人打了下去,只听一阵电路烧爆的熟悉声响后,一个断了的手朝我和安嘉宁所在的方向飞了过来,表皮和人手一模一样,只是没有指纹,掌心镌刻着属于它的标识码,断开的腕部还连着冒着火花的电线。
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整个人都呆住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赶忙去拉安嘉宁的手,发现他脸色苍白,眸光里风云变幻,紧紧握着拳,将骨节都握得咔嚓作响。
人群中也有对这一暴力举动不满的,嘀咕着,“这损坏了人家的设备,要赔偿的吧,估计价格很贵。”
我原本想说出的话活生生地被顶了回去,咬了咬牙,二话不说,牵着安嘉宁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