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云踪一边在衣箱里翻动,一边趁间隙射出小箭,速度又快又准,但也只阻得了一时,若时间长了,小箭射完,方知异的长剑一到,她恐怕就无法继续寻找下去。
还来不及担忧更多,手中一顿,将找到的那件物事在众弟子面前一扔,唇边浮起一丝讥笑:“你们看这是什么?试试一个男人的衣箱里怎会藏着这种物事?”
众弟子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竟是一件女子的亵衣,一时间,口哨声、赞叹声、哄笑声不绝于耳。
这回连朱拓人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方知异的目光中有着些许的害羞,又有一些隐隐的期盼。
念云踪早已隐隐猜到朱拓人对方知异存在不可告人的小心思,这一回更是坐实了她的想法。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暖昧的气息,方知异又气又怒,脸上升起了两团诡异的红云。他手中长剑不再迟疑,燃着愤怒的红色火焰,一团接一团地朝着念云踪挥去。
念云踪只觉得有股巨大的热气朝她袭来,她不敢轻视,身形轻盈地逃窜到众弟子身后,同时娇俏地笑道:“被识破了就想杀人灭口么?可是你这么多师兄弟都看到了,难道你要杀死这里的所有人么?”
她在一群弟子当中灵活地躲避着,饶是方知异的剑法再厉害,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没伤到念云踪,反而伤到自家的师兄弟,那她更是有口都说不清了!
朱拓人迟疑了片刻,结结巴巴地道:“念姑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十七师弟他……”
“不许说!”方知异大声喝道,眼光凛凛地盯着念云踪,一心只想寻出破绽将她斩于剑下,“你们若是不想死,就给我滚开!”
一众弟子自然也是不愿意被误伤,纷纷躲到一边,将念云踪的身形暴露得一览无遗。
“火棘穿心剑!”方知异大喝一声,剑身散发出万道红芒,从四面八方如马蜂一般涌向念云踪。
火棘果本是北川一带山中的特产,每到秋冬,红艳艳的果实满山遍野,随处可见,如繁花绽放,似星辰散落。邛山派先祖在火棘果中领悟了这一道剑招,一剑出,枝上竟一颗火棘果也未留下。
只可惜邛山派近年来人才凋零,能领悟这一剑招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到了沐如此这代弟子,便只有沐如此一人在三十岁那年学成,终被龙族之人尊称一声“如此先生”。
念云踪万万没想到名列十七的弟子年纪轻轻便已领悟到这一绝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去化解。
眼看数以万计的火棘就要射到念云踪身上,突然一阵箫声悠扬响起,如海浪凶猛而来,又如湖水轻柔,柔中带猛,将那万千红棘轻巧地席卷一空。
方知异面色惨白,直直地盯着念云踪身后那人:“原来昨日一战,你并没有用尽全力。”
桓远之的黑衫在晨风中轻轻飞舞,他轻轻抓了抓满头不羁的黑色墨发,毫无所谓地道:“不就是几两金子吗,值得为这个浪费力气吗?”
方知异脸色更白,不可置信地追问道:“难道在你眼中,我根本不值得让你尽全力去较量一场?”
桓远之深知在这少年眼中,剑法便是他的全部,他便避重就轻,笑意盈盈地道:“我们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斗个你死我活?”
方知异低头不语,却从刚才那一招中,知道自己与桓远之之间的差距并不是一点半点,那一招“火棘穿心剑”早已使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而桓远之却那么轻易地化解。但他没有气馁,这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但此刻也只有桓远之自己才知道,刚才那一招看起来轻而易举,却是将他身体中的灵气耗去了七成。方知异只是很不巧遇到了桓远之这样难缠的对手,若是其它门派中的同龄人,根本无法在方知异这强大的招式下幸存!
念云踪惊讶地看着桓远之手中的玉屏箫:“你从哪找回来的?”
桓远之也是一副纳闷的模样:“我也不知道,忽然就出现在我身边,大概是杜飞怕我找他麻烦,送回来讨好我吧!咦?难道你的弓箭不是这样?”
念云踪指着方知异道:“我的弓箭是在他房里找到的,他便是大盗杜飞!”
“我不是!”方知异梗着脖子否认。
桓远之一脸趣味地看向方知异,然后将念云踪拉到一边,极是无奈地在她耳畔低声说道:“她怎么会是风流成性的杜飞呢?她明明是个女子!”
念云踪的眼睛越睁越大,不可思议地打量着方知异,只见他一身男装打扮,一张脸清稚秀气,看起来又像男又像女;他的声音也干净温和,男女皆可;再看胸部平平,又哪里看得出到底是男是女!只有修长的脖颈上光滑的曲线证实了她确实是一个女子,并没有男子的喉结。
“我原来以为你已经够不像女孩子的了,谁知还有更不像的!”桓远之充满恶趣味地笑了又笑。
念云踪没理会他的打趣,看了看不远处落在地上的亵衣,又看看朱拓人望着方知异的眼神,心中大概明白了一些。
但她还是不死心:“就算她是女子又如何,难道女子就不可能是大盗杜飞了?也许她为了隐瞒自己的女子身份,故作风流,让人们以为杜飞一定是个男人……”
“我和杜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打了一场,一起掉进河里……”桓远之叹了口气,“杜飞确实是个男人!”
念云踪无言以对,心知自己中了杜飞的计。只不知他是想借刀杀人还是只为了金蝉脱壳?但既然方知异是被冤枉的,念云踪便干脆利落地走到方知异面前,诚恳地道:“对不起,我中了杜飞的计,没有搞清楚便冤枉你,是我错怪了你,希望你不要生气!”
众弟子这才知道是一场闹剧,哄笑一声,纷纷散去。朱拓人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牵着沐远非的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方知异面无表情,也不再看二人一眼,她默默地捡起亵衣放回衣箱,冷硬地将房门关上。
桓远之捡回地上的小箭递给念云踪:“苏致言没事了,东西也找不回来了,你现在有何打算?”
莫非又到了分别的时候了?相聚的时间总是太过短暂,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苏致言和桓远之,念云踪就有些失落。
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化,桓远之的眼神有些闪烁:“你是舍不得我呢?还是舍不得苏致言?”
念云踪摇了摇头,低声道:“你等我,我去跟他告别。”
看着念云踪的背影,一股难掩的笑容弥漫在桓远之的脸上,越扩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