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远之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苏若眉,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名:“苏若眉,你这人表面上装着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实则狡猾卑鄙至极,你可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立刻毁了这七星灵草,到时我看你还怎么救你的宝贝儿子!”
闻言,念云踪担忧地看了苏致言一眼,可苏致言却依然是那副生死由命的表情,只轻轻地捂嘴咳了几声,然后淡淡地看着桓远之,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若眉却已是气得浑身发抖,脸色十分难看:“说吧,你到底要什么?”
“告诉我,郁雪归在哪里?”莫说念云踪,就连寻剑山庄的人,也从未见过桓远之有过如此认真的神色。
一听到“郁雪归”三个字,苏若眉精心表现出来的端庄稳重气质完全崩塌,她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在场众人,只有许薄露出深思的表情,其余人等俱都较为年轻,你看我,我看你,都摇着头表示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你……你这个年纪,你怎么会认识他的?”苏若眉双唇发抖,一脸的不可置信。
桓远之心一沉,急切地问道:“我为何不能认识他?你这样说,难道……难道他已经……”他不敢深想,也不敢说出自己猜测的那个答案,唯恐一语成谶,自己和母亲就会失去所有的希望。
苏若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喃喃地冷笑道:“哦,是了……桓远之,桓蚕衣……原来你是那个贱人的儿子!”
桓远之狠狠地盯着苏若眉:“论起贱来,谁又能比得过你!明知道别人有妻子和儿子,还不知羞耻地做出那等肮脏之事……”
此言一出,举众哗然,苏若眉更是气得语塞,胸前上下起伏,想来也是气得不轻。
家丑不可外扬,许薄不待苏若眉发话,立刻将在场闲杂人等请出门外。但此等大事,众弟子又怎会愿意轻易离开,扮扫地的扮扫地,扮练功的扮练功,一个一个都不远的地方拉长耳朵倾听。
苏致言自然也是不肯离开,许薄还想劝他,见他又开始咳嗽,也不好再说什么,又转而去劝念云踪离开。
念云踪想起桓远之被薛红蛛困于幻境中时,他的心魔便是他那个年轻好看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往事,竟令“父亲”这个原本温馨的词汇变成了桓远之的心魔呢?念云踪想起那半块玉佩也是和桓远之父亲有关,自然也是赖着不肯走,口中还振振有辞:“那七星灵草可是我拿来的,你们拿着我的东西做交易,却还要赶我走,天底下有这种道理么?”
许薄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发现自己的确没什么道理,也只得拿手指竖在唇边“嘘”地一声,提醒念云踪小声说话,不要打扰到那情绪激动的两个人。
苏若眉心中难堪,低眉垂眼暗自思量该如何才能打发桓远之离开,桓远之等待了十余年,却不愿再多等下去了,他厉声喝道:“我父亲到底在哪?”
苏若眉依然不肯回答这个问题,她捋了捋耳边零乱的碎发,故作镇静地问:“桓蚕衣……你母亲呢?她为什么不自己来问我?”
桓远之望向远处的山峦,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冷笑道:“我母亲才不屑来见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
许薄终于听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他毕竟饱经了几十年的风霜,很快就调整好情绪,见二人都是分毫不肯退让,于是便插话道:“远之,我先带你们去一个地方。也许去了之后,你们会有些不同的看法。”
那是寻剑山庄里一间普通的弟子卧室,不知为何,长期无人居住,却依然整洁干净,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连桌上那一壶茶竟然都是温热的。
墙上挂着一幅画,正和念云踪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位年轻好看的男子长得一模一样,当时形势之急,她没有来得及细看,此时仔细端详,才觉得这副画竟画得神乎其神,那男子眉目如画,静若处子,温润有余,当真是应了君子如玉这个词!
看到那副画,桓远之猜测到这里便是父亲当年的卧室,他认真地看着房里的每一件物事,感受着父亲残余的气息。
许薄伸手抚摸着一尘不染的圆桌,忽地长叹一声,心中有些感伤:“雪归他也和你一样,曾经是大师兄的徒弟。你今年十八岁,在寻剑山庄已呆了六年,但是他却是十八岁才来到寻剑山庄的!”他仔细端详着桓远之的脸,有些感慨,“细细看来,你的眉眼里还依稀有他当年的影子呢!只不过他的脸更加秀气,你却英武耐看。”
“那时若眉才十六岁吧,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师兄师兄地叫着。若眉谁也不理,只对他一个人好。”想起往事,许薄忽然有些感慨起来。
苏若眉记忆的闸门就像被洪水一下子冲开,伏在郁雪归的被褥上,一边抽噎一边抹眼泪。苏致言见母亲伤心,心中也不好受,体贴地拿着手绢帮她擦眼泪。
许薄忽地口气一变:“谁知两年后,他回乡探亲,就再也没有回山庄,也没有任何消息,就好像忽然从这片大陆中消失了一般!桓远之,你看看,这十几年来,若眉每天都派人来打扫这个房间,就是希望他随时回来都有地方住!她的这片心意,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看在眼里的!”
桓远之冷笑一声:“你说我的眉眼长得像我父亲,那你觉得他——”他的手指忽然指向苏致言,声音中充满着浓浓的讽刺,“你觉得苏致言长得像不像我父亲?”
此言一出,许薄如晴天霹雳般,扭头看向苏致言,眼神中渐渐涌起一股不解和疑惑。
念云踪在幻境中见过郁雪归,她一会儿看看桓远之,一会儿看看苏致言,心中暗自震惊。适才许薄说过桓远之和郁雪归的眉眼很像,只过桓远之的脸显得英武,如刀削一般轮廓分明,而郁雪归的脸显得秀气些。但再看苏致言,不仅眉眼和郁雪归相似,就像脸型也如出一辙,俊美秀致到了极点。
念云踪在心中暗自腹诽,这桓远之和苏致言的长像虽然都是人间极品,但面貌和性格却明明是南辕北辙,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个父亲生的!但如果真的是同一个父亲生的,那他们岂不是两兄弟?不知为何,她竟被自己推断出的这个事实震得缓不过神来。
苏致言再淡定,此刻也心生怀疑,看向苏若眉轻声问道:“娘,他说的可是真的?”苏致言本不愿怀疑自己的母亲,但是一来他从出生起就没有父亲,二来他从小到大都经常看到母亲到这个房间呆坐啜泣,时常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她不说,他便不问,没想到这其中竟有这么一段悲伤的往事。
苏若眉张了张口,心痛地看看苏致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致言与她母子连心,又怎会不知道她的心思,他面色潮红,嘴唇却苍白,只觉得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也变得有些模糊。
苏若眉大惊失色,立刻取出一个药丸喂进他的嘴里:“致言!致言!你觉得怎么样?”
苏致言没有回答,甚至连吞药丸的力气都没有。
念云踪心中一揪,赶紧端来水杯,给苏致言强行喂了几口水,用水的力量将药丸冲进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