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许薄说话,吕莫岑已从腰带中抽出一柄软剑,剑尖一晃,刷的一声直挺挺地指向许薄。那是一柄很普通的腰带剑,粗糙得仿佛就像在市集中随手抓来的。但自从吕莫岑将剑握在手中的那一刻起,剑仿佛就和吕莫岑融合成一体,毫无违和感。
许薄摇了摇头,一脸惋惜:“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身为寻剑山庄的弟子,学剑不是为了出类拔萃,不是为了名扬天下,而应该是为了强身健体,为了保护芸芸众生,为了将剑法传承给下一代……也许你能将剑法练得很好,可是你学剑的目的不纯!也许你现在能打败我,成为大剑师,但长此以往,你终将被剑所影响,走上一条不被世人所承认的道路……”
“废话少说!拔出你的剑来!”吕莫岑一抖剑身,嗤笑道,“莫非你是怕了我,不敢应战?”
许薄无奈,只得挥手令弟子们退后,从身后缓缓拔出自己的剑。许薄的剑是一把修长秀气的长剑,锃亮的剑锋和他平时的邋遢很不相衬。在四周灯笼烛火的映照下,剑身上耀眼的光线明晃晃地反射在众人眼中,几乎令人睁不开眼来。而举剑在手的许薄,再找不到平时的散漫随意,反而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肃穆,令在场众弟子都安定下来。
两柄剑一动也不动地指着对方,两人静静地互相对视,谁也没有动。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下来,明亮的剑和粗糙的剑就这样凝滞在空气中,一动也不动。
一时间场内寂静无声,只有火把燃烧得噼啪作响。
山庄弟子们都屏息等待着,脸上胸有成竹的表情暴露出寻剑山庄弟子们强大的自信,许薄早已跻身大剑师行列,而吕莫岑最多也只是剑师高阶,剑法高超的许薄会以绝对的实力取胜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拥有良好教导的弟子们静默下来,等待着吕莫岑在许薄剑下呻吟的那一刻。
一点一滴的黄光从吕莫岑身体中奔涌而出,包裹着吕莫岑的剑身,如涓涓细流,绵绵不断地流动着,渐渐地越变越深,从浅黄变为深黄,仿佛一望无际的干旱沙漠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绝望。
对比吕莫岑只贯通任督二脉的灵气,已打通奇经八脉的许薄显得更加随意,他的剑身周围很快便凝聚着丝状的红光,像火焰一般围绕着剑身徐徐窜动,慢慢地这场大火越烧越烈,越窜越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喷薄而出,将对方吞噬殆尽。
念云踪紧紧揪着心口的衣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二人,为二人的性命担忧着。
许薄虽然将她拦截在寻剑山庄的大门外,但他和善而不做作,有趣而不寡味,看起来不像是个坏人。
而吕莫岑被山庄拒绝的经历令念云踪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焉,加上吕莫岑的性情豪爽,很是对她的胃口,第一次见面便令她心生好感,潜意识里不情愿看到他受伤。
黄光和红光越聚越多,不管他们相距多远,两种不同颜色的光芒总会有重合的一刹那。
就在两道光芒相接触的那一瞬间,许薄动了,吕莫岑也动了。
两把剑你来我往在空中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一黄一红两道光芒缠绕着,身影快得令人看不清,只觉得时而黄光像弹簧一般绞着红光想要将它碾碎,时而红光像怒吼般猛扑过来想将黄光一一吞噬。
有时黄光少红光多,有时红光多黄光少,此消彼长间竟已斗过数百招,每一招都凶险万分,念云踪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念云踪看不出,寻剑山庄的弟子却看得很明了,黄光虽然凶猛,却隐隐有些不稳定之象,继续这样斗下去,黄光终会有气竭衰败的一刻。剑师高阶和大剑师初阶之间都有着非常明显的差距,即使一时之间不分高低,时间久了差距就会越来越明显。
更何况许薄早已是大剑师中阶!
吕莫岑大概也看出了这一点,当机立断决定速战速决。
那盘黄沙忽然倾泄而出,想将红色火焰扑灭,但春风吹不尽,黄沙即将倒尽之时,红色火焰依然有火星窜动,再次重燃。
寻剑山庄弟子们松一口气,正要为许薄叫好之时,突然空气中漾起一股冰冷的气息,吕莫岑剑尖上忽然激射出一股蓝色光芒,幻化成一条灵动的长蛇。念云踪的心提到嗓子眼,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见那蛇嘴突地张大,从蛇嘴正中央疾速射几缕尖锐的蓝色光芒,旁若无人地穿过红色火焰,像毒牙一般射向许薄的心脏。
寻剑山庄的弟子都被这突发变故惊得呆立当场,但许薄终究是经验丰富,脚步一错,急速闪避开来,只是那蓝色蛇芒速度奇快,依然是刺中了他举剑的右侧肩膀。
许薄只觉得肩膀一阵生疼,虽然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右手微微颤抖却依然紧紧握着剑柄不放。身为大剑师,对自己形影不离的剑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感情,只要手还能握得住,都不会轻易丢下自己的剑。
黄光和红光倏然散去,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道微不可见的蓝色蛇芒光则顺着伤口流进许薄的体内,瞬间失去了痕迹。
失去了两色光芒的笼罩,念云踪清晰地看到吕莫岑那粗糙的剑身仿佛在吞噬着剑尖上的血液,漆黑黯淡的薄铁渐渐萌发出一丝氤氲的光泽。
许薄的肩膀上则汩汩流出鲜红的血液,他立刻用左手手掌压住伤口,避免血流得过多。
在场的山庄弟子都面如死灰地惊呼出声,不敢相信名扬天下的三庄主居然会败在一个无名小卒的手中。
许薄的脸上并没有显现出失败者的羞愧和不安,他的瞳孔急速缩小,震惊而又失望地看向吕莫岑:“黄色的土灵气,蓝色的水灵气……这是……这是无道之剑!无道之剑一出,不噬血不归鞘!你……你见过他了?你居然拜他为师?”
无道之剑!竟然是能同时吸收两种天地灵气的无道之剑!山庄弟子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看向吕莫岑的神情掩盖不住鄙视和深恶痛绝之意。
吕莫岑丝毫不理睬他们的想法,反而笑容可掬地看着许薄:“现在你承认自己当年看走眼了?”
许薄摇了摇头,痛惜不已:“我当年以为你只是空有剑胆却无剑心,不想你却连自己的本心都不在了……你……你这是入了邪魔歪道啊!”
此言一出,举众哗然,甚至有些人已愤怒得拔出剑想要群起而诛之。虽然适才听闻无道之剑时,众人已然知晓,但直到吕莫岑被许薄一言定了死罪时,众人的情绪才完全达到了一个高潮。
那吕莫岑却不慌不忙,将手中的剑一扬,指向众人,淡黄色的光芒在剑身上幽幽流转。和许薄一战,他身上的灵气消耗了不少,已由深转淡,但众人在“无道之剑”的惊惧之下竟噤若寒蝉,拔剑的弟子们也纷纷止住动作不敢造次。吕莫岑冷笑一声,口气中极是盛气凌人:“十年前你们寻剑山庄拒绝收我为徒,今日我亲手打败你们的三庄主,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寻剑山庄的弟子虽然愤怒,但见传道授业于他们的三庄主许薄都被这“魔道中人”击败,心中既畏且怕,不敢贸然出手,一时间,场上竟沉默起来。
看着弟子们的反应,不仅许薄有些失望,连吕莫岑都略感意外和遗憾:“看来寻剑山庄也不过如此。”他突然朝着远处喊道,“你们也看到了,跟着寻剑山庄学习,将来就只是一群忘恩负义的跟屁虫!你们想要成为强者吗?如果你们跟我学剑,将来的成就绝对在你们意想之外!”
众弟子皆是一愣,顺着吕莫岑的目光看去。
原来这番话竟是对着前几日刚收的十位弟子所言,看来吕莫岑对寻剑山庄的关注已不止一日。
听到这循循善诱之言,十位新弟子竟面面相觑,瞪大眼睛不知该如何应答。他们一时看看受伤的许薄,一时瞧瞧吕莫岑。但寻剑山庄几百年的威望早已在人们心中扎根,即使一时不敌也不能令他们失去动摇之根本,且无道之剑乃人人恨之入骨的魔道剑术,吕莫岑给出的诱惑再大,却依然没有一人肯轻易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