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楚禾心中很是忐忑,她不知道为何念云踪要请他们吃饭,也担心桓远之和念云踪的见面会令定亲之事动摇。但既然桓远之答应了,她便也选择了信任。
她寻来她最好看的衣衫,买来最贵重的胭脂水粉,细心打扮了一整个上午。
当她衣着得体,一脸细致的打扮出现在念云踪面前时,却发现根本没人在意她。桓远之和念云踪虽然极少对视,她却看得出来,两人看向对方的目光是何等深情,何等遗憾。
几杯酒下肚后,她终于忍不住,以上茅房为借口,匆匆逃离他们身旁,在一个角落偷偷地抹起眼泪。
一方手帕递到她面前,那手帕以六缎锦作底,以金丝描龙绣凤,一看便不是凡物。她吃惊地抬起头看着那俊美得像是仙女下凡的男子,惊呆得连哭泣都忘记了!
桓远之和念云踪默不作声,又对饮了几杯,桓远之只觉得气氛僵得令他想要逃离,便四处寻找着:“咦,楚禾去了哪里?我去找找她……”
念云踪娇笑一声,指着楼下:“大概是去了茅房吧……”
桓远之看着空荡荡的茅房,酒醒了大半,他冲上楼,发现念云踪早已不见了踪影,只余小二捧着账单一脸期盼地看着他:“总共五两八钱。”
“啪!”一张桌子裂成几块,塌倒在桓远之脚边。
小二皱着眉头,往账单上加了一笔:“这桌子的木头那是极好的,总共十两八钱!”
一辆马车在前往龙都的路上奔跑着。
外表并不甚出奇,里面却富丽堂皇,高贵张扬到了极致。
薛楚禾悠悠醒转,睁开眼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恍恍惚惚地又闭上眼,只疑心自己到了哪个人间仙境。
“薛姑娘,请放心,你在这里很安全!”一个清脆坚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薛楚禾有些惊慌地转过身,看着车厢里除了她之外的另外两人。
那个据说是龙族世子的人,是她在昏迷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此刻看也不看她,只边饮酒边看着窗外,浑身却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
龙族世子对面坐着她最不想见到的念云踪,而口口声声保证她安全的也是这个和她同为精灵族的少女。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薛楚禾的眸中隐现薄雾,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念姑娘,你是不是因为桓大哥与我定亲的事,所以才要抓走我?”
念云踪一愣,摇头道:“对不起,醉香楼的事确实是我故意的,但我只是受了世子的委托,和桓远之无关。”
“世子?”薛楚禾偏头看了司无祁一眼,只这一眼,便被他那股强大的气场吓得赶紧低下了头,楚楚可怜地道,“我并没有得罪世子,为何要抓我……”
念云踪欲言又止,她看向司无祁,一脸的疑问,因为连她也不知道司无祁这么做的目的。
“让我走吧!我求求你们了!”薛楚禾苦苦哀求着,两行眼泪从她那漂亮的秀眸中流出。
司无祁被她凄凉的声音和可怜的哭相弄得头都大了,他用力一拍桌子,喝道:“别吵了!”
薛楚禾吓得身体瑟缩,支支吾吾地道:“我不吵了……你让我走吧!”
司无祁又饮尽一杯酒,才慢悠悠地道:“你要走,请便,我不会拦你。但你若留下,我便带你去找你的亲生父母。”
“你说什么?”薛楚禾立刻止住哭泣,喜形于色,“你知道我的亲生父母在哪?”
念云踪吃惊地看向司无祁,不知他何来的自信。
薛楚禾最终还是没有走,留在马车上与他们一起飞车奔向龙都。
第一次去龙宫的时候,念云踪晕倒了,是司无祁将她带回龙宫,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去龙宫的。而离开龙宫时,她是跟着幻族使者从一个普通的小码头离开。
司无祁带她来的,却是另一个码头,大概是龙宫中人专用的,看起来干净整洁,很是舒服。
站在岸边,清风徐来,看着波光粼粼的平静海边,心情变得美好起来。
他们并不需要乘船去龙宫,而是在码头等待龙妃坐船过来,然后再一起出发。
“还有一些时间,我带你们去看一样东西。”司无祁难得有兴致,念云踪和薛楚禾自然也不会反对。
那是一方大气磅礴的巨石,其它一面宽阔得一眼望不到头,石面光滑无比,也不知道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是经过人工雕凿而成。石面上深深地镌刻着一个又一个人名,笔法有的张扬不拘,有的大气恢宏,有的俊秀舒朗,有的质朴纯真,有的有的圆浑细腻,有的华丽多姿,有的豪放粗旷,有的遒劲深厚,唯一的共同点便是每一个名字都入石三分,无法被风雨轻易抹去!
排在前面的上百个人名,都是千古以来赫赫有名的人物,比如邛山派开山祖师“沐天宝”,寻剑山庄祖师爷“苏闻起”等,大多都是各大教派的掌门,也有不少令人胆战心惊的名字,如恶龙“孙战”、飞剑“申玄英”,甚至还有一些鼎鼎有名的龙族女战士,像是舞影剑“项泓波”、“青衣罗刹”岳小月。
最末几位,却是他们熟悉的人物,比如白梵天、苏南星、苏白染、司无忌、沐如此。
齐聚了这么多龙族的高手名字,念云踪立刻便猜出这块巨石便是传说中的龙榜!饶她是个精灵族的人,此刻也是激动不已。
她用手摩挲着那不知历经过过几千个年头,却依然傲立在海岸线旁的龙榜,心中思潮澎湃。
师傅、苏庄主,你们到底在何处呢?是否依然活在这个世界?
“龙榜虽然令人震憾,但上面都只有龙族人的名字,也未免显得太单调了!”念云踪含笑看向司无祁,“如若我成功挑战龙洞,是否也能留名龙榜?”
司无祁刚开始还以为她是开玩笑,只是笑笑没回答,但看到她一脸自信和向往,英姿勃发的模样,才明白她是认真的!
念云踪的模样只能算是清秀,虽然没有叶纾漂亮,但她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令人过目难忘,记忆深刻!她时而充满自信地投入到战斗中,时而聪慧镇定地想出各种妙计,时而冷静自若地利用着身边的人,时而一脸无辜地装小白兔……
究竟哪一种才是她的真面目呢?司无祁回味着一幕幕往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感受到司无祁探究的目光,念云踪心神一凛,立刻收起毕露的锋芒,傻笑道:“不过我想下一个留名龙榜的,肯定是世子!如果世子肯带着我一起去龙洞探险,估计我就有机会在龙榜混个名字玩玩……”
薛楚禾善意地提醒她:“很多人也是抱着这种想法,跟着绝世高手入了龙洞,可惜最后还没能活着出来!”
念云踪吐了吐舌头,一脸后怕地道:“这么可怕?那我还是别进去了!”
司无祁别开头,心头闪过一丝不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情绪。
念云踪朝着左右探头探脑张望:“既然看到龙榜,那龙洞便不会太远!世子,带我们去龙洞门口看一看吧!”
“龙洞么……”司无祁拉长了声音,一脸怪异地看着她,“就在你的脚底下!”
“什么?”念云踪一脸迷茫地低头往脚下看去,看了半天,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大概明白自己是踩在龙洞的屋顶上,但她想看的并不是这个,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龙洞的入口!”
司无祁微抬下巴指着遥远的海平面,故弄玄虚地道:“洞口在海里,你要游泳过去看么?”
薛楚禾大吃一惊,眼睛睁得好大:“我可不会游泳啊!”
“世子居然也会开玩笑了!”念云踪笑着指向海边耸立着的高高的悬崖绝壁,“现在是涨潮,海水把洞口淹没了。如果等到退潮,洞口就会露出来了!”
司无祁点头不语,心中却暗暗思忖,念云踪明明是一位极聪明的女孩,却时常故作糊涂,藏尽锋芒,究竟她还有何秘密、有何目的呢?
自从司无祁点破自己接近他“另有目的”之后,念云踪见司无祁的话也比从前多了许多,但大多都是故意而为了,且神色闪烁不定,知道他对自己心中生疑,但她也不去解释,她知道像他这么骄傲的人,越是疑心,便越会留她有身边查清她的目的。
况且他也应承过她,只要她帮他把薛楚禾弄到手,就会带她一起陪龙妃去寻找那治病的人。他虽然言语不多,但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重诺千斤,这大概和从小的教育有关吧,作为龙族将来的接班人,必定不可能是个言而无信之人!
正想着,一个婉转清柔的声音如春风拂面在她身后响起:“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不用回头,念云踪就知道是龙妃绛雪来了!她心中一喜,转过身笑道:“龙妃娘娘!也没想什么,我们正在看风景呢,这里真的太美了!”
龙妃穿着一身洁白的纱裙,头发披散着,就像雪莲那般圣洁,望着她脸上浅浅淡淡的微笑,她心中不由得一凛。龙妃是她的仇人,她本应恨极了她,为何看到她的时候竟会有一种喜悦的感觉呢?
她暗暗咬紧下唇,告诫自己不可以被对方的外表所欺骗!
绛雪又笑着同司无祁打招呼,意料之中,那一向与她不合的继子依然一言不发地别开头。她早已习惯,更何况这次司无祁居然答应一路保护她去那穷山恶水之中,她已极为欢喜,又怎么会为这点小事而生气呢?
她移目看向薛楚禾,不由得惊叹一声:“呀!这里又有一位精灵族的姑娘,你和云儿两个人站在一起,真像是一对姐妹花!”
薛楚禾听念云踪唤对方“龙妃娘娘”,心中不由得大是紧张,连忙行了个大礼,低着头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龙妃姑娘……”
“原来是个害羞得让人心疼的姑娘,跟你倒是极不一样!”绛雪嗔怪地看了念云踪一眼,一边手挽起了薛楚禾的手臂,一边手挽起了念云踪的胳臂。
念云踪嘻嘻笑道:“那是自然!薛姑娘可比我温柔贤惠多了!对了,她叫薛楚禾,龙妃娘娘,这个名字您觉得如何?”
龙妃娘娘蹙起眉细细盘算了一番:“这名字也不像是精灵族的!禾,禾雀花,简单容易满足,拥有自己的快乐,只是……”
“只是什么?”薛楚禾有些担忧地睁大了眼睛。
绛雪摇了摇头,拍拍她的手背安抚地笑道:“禾雀花很容易受环境的影响,但我想你会一直这样快乐下去的!”
薛楚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念云踪却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司无祁,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司无祁此刻头痛至极,他一直觉得女人是种聒噪的动物,更何况现在有三只聒噪的动物在他前方!三只在一起可就不止是三倍的聒噪,甚至可能是六倍、九倍!
他侧头看向跟在绛雪身后的息琊,有些不悦地道:“想不到舅父也来了。”
息琊并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生气,只是微微笑着压低声音说道:“我倒是觉得奇怪,你一向对这位绛雪娘娘没什么好感,这次竟然同意与她同行?”
司无祁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息琊,慢慢地道:“我自然有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