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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尚义街六号

阳光旧旧的,天气是阴郁的样子,昨晚才一场小雨,石板路和脚底板到处都一片潮湿。有男生溜着自行车蜿蜒而过,惊得手挽着手排排走的女孩子们连忙错开手。这是初入校园时的新鲜模样,属于你的也曾经属于我,在光与影的连番暗转里余下了几个剪影,然后在回忆里全都上好锁。

心理学院一楼的大厅稀稀拉拉几个人,吃东西的、拉杂话的、盘胳膊腿的——这是清早;中午从顶楼下来又是一番光景,一群大一大二的孩子鼓着腮帮子随着音乐吭哧吭哧的蹦来蹦去,周周习惯性的忽略此情此景,两年前些张诗懿张大小姐也是这么在宿舍里每天费劲地折腾;临了满天星辰昨夜晖卸掉满身疲惫三三两时,一楼大厅还排着整齐的队列,憋着或是扯着嗓子一遍又一遍的拉歌,辛秋有次啃《文学批评导引》啃得走火入魔了,招来男朋友在一楼拐角的公厕门口一顿咧咧海吵,周围尽是一浪高一浪激昂的《黄河大合唱》伴奏。

这是深秋毗邻初冬的季节,周周怕冷,全身裹了一层又一层,脸上却还晕着些红。刚踩着食堂台阶,迎面便闪过一个熟悉的影子,周周也不细看,那人却定了下来,正是孙拓,拽了章泽楷一副攀谈的模样,三人打了个拂照,孙拓还要絮絮叨叨的问什么事。章泽楷抚了抚手,转身抽出什么交给周周,笑笑,也不多说。周周顺手接过却是厚厚的一沓纸稿,正自己心向往许久的戴老师的课堂笔记,只看这一眼便觉得手巴和心里都沉甸甸的。

温习好单词,背了政治,做完文学史的笔记,看过几篇评议,再翻出真题练练笔,等周周缓过神来才发现一上午的时光又没了,她趴在书里,藉着满书疲惫神思倦想。后座辛秋拿笔捅她,周周抬眼扫去,章泽楷正竴着门往里打眼。周周三两下腾出来,泽楷手揣兜里,阳光晃进他眼睛里,却只对着她咧嘴一笑。

门口有的是拦楼风吹过。她刘海俨然两撇野马分鬃,用枚宝蓝色笔帽胡乱别这。张泽楷转身去左时,周周顺手偏过脑袋取摘卡头发的笔套,她架副眼镜,有些长的发丝垂下来,柔风拂面,如同垂柳一般遮去了藏在眼底的湖光山水。

从辛秋的位置刚好能看到两人并肩离开,窗外有阳光斜过,照着周周整个人都显生动。有人在絮絮叨叨编她的发带,她斜过身子拿一色眼神扫杀过去,又摇罢脑袋,闷闷地哼着,和后座的宁紫玥七七八八的传了会儿字条,便觉索然无味。那孩子背书背得有些癔症了,纸条内容尽是:

QS:青山隐隐水迢迢,天下之事与迩谋?

QS:咱俩来探讨探讨夏目漱石的《我是猫》怎样?

QS:降龙十八掌里的“潜龙勿用”是不是我们都还比较嫩的意思?

……

辛秋回:“你这样不走寻常路,亏得你们家阿程,费解你俩个啊,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宁紫玥立马针尖对麦芒,“你懂什么呀,我们家阿程也是很喜欢这些,好伐!!!”

两人略过几招便收拾东西去向食堂,今天是校巡演节开幕,路过西区操场时只见满满当当的都是人,看热闹的、安排会场的、会场嘉宾的、表演的……宁紫玥眼急,一下瞅到北边厢一角像是有人在现场题字,两人远远的瞄了眼,人多,又吵轰轰的,并不是太清楚,她二人对此也不是很热心,一径便走过。早在大一时,书法协会有个人送雅痞“圣手书生”的,对门的小雅就弄过一幅,上书““闻千曲而后晓音,观千剑而后识器,此惟博观广识也”——每次辛秋去串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几行行草,虽然宿舍大背景狗窝了些,但不能不否认,进门扑面一阵浓厚的书香气。为此,辛秋拉了谢晓雨跑去书法协会,还像模像样的买了笔墨纸张和字帖等一列物件。起初描的是纳兰容若的词,边描边在一旁文绉绉的播放歌曲《女儿情》,不几日改描《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和《过伊家门外》的调调,再几日画风突变,周周探过脑袋时发现这厮在津津有味地描着《尚义街六号》。那段时间,周周正沉迷一档《真情有约》的节目,每每辛秋大挥狼毫时,紫玥总在电脑旁假意擤着眼泪不咸不淡地说:真真个真情有价,墨宝无价。

紫玥她们也不知辛秋后来都闹了些什么,她和晓雨在书法协会很是疯了段时间,不知怎的就消停了,宣纸笔墨都塞进书架顶,宿舍大清扫时抽出来都压着厚厚的积灰。在紫玥看来,也是,早已过了初入校的新鲜劲头,很多热情大概都化作了尘归尘土归土的凡尘俗往吧。

下午辛秋窝宿舍里,晓雨也在宿舍帮忙整理老蔡要的一些班级资料。俩人各忙各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大约忙的差不多,两人凑一桌开了个恐怖片看。窗外没太阳,正下着雨,拉上窗帘关了灯,宿舍里幽幽的泛着暗光。晓雨说看恐怖片一定要准备三样东西:热水、零食、书本。她自己的理由是吃东西能分散恐怖系数,喝热水能缓解情绪,特别是和辛秋一块儿看片,经常弄得人心脏都上蹿下跳的。两人攒一块,边看边议论剧情。辛秋这边拿本书挡着眼睛紧着嗓子眼问:“好没,好没,怎么了?”那边晓雨眼睛不打千儿的盯着画面说:“啊呀呀,掐脖子,掐脖子了,”边说边兴奋着抬手就往辛秋脖子上抹。

张诗懿回来的时候就见谢辛二人搂到一处在那里鬼嚎鬼嚎的,她挪了椅子过来,三人嘎啦了不多时,一串气儿便一个电话召回了紫玥和周周。周周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在问:“什么事这么打紧?”走道里像是还遇到了班里的同学。进了门但见各人都在自浣素面、自弄青丝,一旁的电脑暂定在一个血腥的镜头。诗懿蹲个盆前搓得满脸泡沫,边说:“姐妹们,刚院里消息,下星期我们要去实习,未来两个多月咱们只能梦里见了。”语气中带着些许激动。一时间宿舍里都拾掇开了。

辛秋倒洗脸水时往对门晃了一眼,遇到小雅,她今天也没去自习室,听说她们宿舍要出去聚聚,很有兴致的样子。盘盘弄弄、调脂抹粉的,众人你等我来我等你终于等到大家都齐盘了,这才浩浩荡荡地出发。才三四刻钟光景,大家并不急着,从西区宿舍盘旋着往文曲苑的方向,再折向图书馆的方向,这一路看尽了许多不知名的树木。

出了校门,一侧的小摊提溜着喇叭在血本大甩卖的广而告之着,糖炒山楂旁边是热气腾腾的关东煮。一位年长的老人,双手糙满了黑印子,就着个改良的油漆大桶烤着玉米、红薯等物什。有个娇小的女孩蹲在路旁一个杂铺摊子上,咬了口糖滚糯米打糕,嘻嘻的回头对身边的人笑。诗懿要去买热饮,晓雨和紫玥想去相左的书摊看看,一拨人撇开成二,邀好了在一家烤鱼做得不错的店面汇合。

差不多大家抡了一圈酒,杨佳佳才到,她在外面租住,平时显山不露水,也少回宿舍,见了大家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诗懿们话里线头的都是拿她的短逗她。邻座是桌过生日的,来的稍晚些,进门都是大笑大闹,眼见着这边直上着菜,那边桌子就铿铿锵锵的。正吃得欢,那边厢一阵哄笑,然后几个女生大声的唱着生日歌,惹了一屋子的眼珠子,大概是有人提议,那桌子就着英语唱了遍生日歌,似乎不尽兴,韩语了一遍,日语了一遍,德语了又一遍。这桌子人脸色变了几遍,彼此交换了眼色,眼观鼻鼻照心的,都是觉得好笑。

吃过饭,大家心照不宣地去向兰图小街。喧哗带感的音乐从迪厅氧吧、理发店、饮品店,似乎也从四面八方的空气里淌出来。虽是秋日,街面和店铺里堆满了入冬小物件。人挤着人,街左有家内衣店颇为温馨,店主是大一时的学姐,大家透过橱窗玻璃,学姐正大着肚子招呼更小的学妹,一群人进去寒暄一番,一派喜气洋洋的样子,宁紫玥还大着胆子去摸学姐的肚子。再走几步,那个微胖的女老板手把着手在教两个女生盘诗懿超会的蝴蝶花样。

“你们看,这像不像以前的我们?”芳华二十已矣,谈笑间不免多了些缅怀。说这话的时候,空气里湿漉漉的,还浮起层层白雾。辛秋这才发现冬天已然悄悄来临。谁说不是呢?如周周说的“在我们还算年轻的时候”,回到一年、两年甚至三年前,也是这么仔仔细细地学着织一枚枫叶花型的,或者为你,或者为他,或者为一个不知名的春闺梦里人。

天空还飘着些雨,一辆装满橘子的货车停在路旁,杨佳佳跑开买水果去了,辛秋和晓雨站在货车旁等她们,两人歪在一把伞里,哼一首莫名其妙的曲子,晓雨忽然指了茫茫夜色:

“像这样的旧时光还有多少?”

“有多少就是多少!“

……

“活在当下才最美好,回忆都是留给最后的挽歌的。”

“小秋,这样的夜晚,盛世华年,我突然很想毕业的时候我们几个都喝醉酒了抱头痛哭呢!”

“真是矫情,放心,到时候就算别人没醉,也会有我!”辛秋只是疑惑,今晚的晓雨似乎有些不一样。

“小秋,你有什么求而不得没?”

“当然有,现在看起来这么要好的我们,我只担心我们的永远。“

“是我想得太糟,还是你想得太好?我只求像这样相聚就有欢笑,算来十年甚至二十年,我只怕大家都有所改变,哪有什么永远可言。”

“怎么会,紫玥和诗懿、你、还有周周和佳佳,所有的你们我都相信“——一个声音在心底对她自己说,十年、二十年我都相信我们还是不会变,剩下的二十年,当岁月垂垂老矣,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值得我们回忆和想念。

……

说到最后,晓雨说我们都是暂时没有多大烦扰的****,吃个开心果就真的可以快乐,像杨佳佳一般吃着双皮奶还能来个反弹琵琶,像周周那样也会迷恋大马胡渐彪或《非诚》之内的爱情营养综艺,又是紫玥成天弄个什么诗啊歌啊的独自废柴……她最后叹了口气说“我也没有张诗懿的大咧侠女情怀,现今我还开心,不过是此刻还活在现在”。

辛秋歪在她肩膀笑。

她不知道晓雨实则在说:小秋,你知道吗,说到底,我们不过是森林里的小矮人,还不知道森林外有个后妈;我们只是《尚义街六号》里的迷失女青年,总有一天会回归到生活该有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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