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奇怪死亡
几乎是日上三杆,就见老婆婆才走回来。
这时候,我与表哥还有在屋里,尤其是我,天明后,表哥倒是几次催促我到外边去寻寻老婆婆。我当然也想去寻一寻她老人家。可是,院里哑巴和张全的两具尸体,也确实令我害怕,不敢踏出屋门半步。
甚至在院里,都听到了老婆婆搬动什么的响动,我仍是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最后,还是老婆婆在院里喊我,要我出去帮忙,我才踌躇着走了出去。
来到院中,就见老婆婆已将哑巴的尸体放到了一扇门板上,门板下支了杌凳,而门板又是支到了南房的门口位置。这时再看老婆婆,竟又是浑身湿透,身上冒着“腾腾”热气。这让我心里又是一痛,知道不该让如此高龄的老人,独自面对死去了孙子。
看我走出,就见老婆婆一脸平静地对我说:
“孩子,能不能帮婆婆一个忙,把那具尸首弄走!”
老婆婆说的当然是仍站立在院子当中的张全的尸体。
在当时,应该说,我的心情还是这样的。如果说,在夜里,有老婆婆一旁,我还敢碰这些尸体。那么,在剌眼的阳光下,当他们那煞黄的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呈现在我眼前时,也不知为何,即便是有老婆婆一旁,我却无论如何又都没有勇气走上前去,伸手去碰他们,尤其是张全。
所以,听老婆婆这一说,我尽管已经走出了屋门口,却也在走出屋门口的一刹那,也很踌躇地站在了那里。
老婆婆显然看出了我的心思,又几乎是带了哀求的语气说:
“我知道你胆小,不过不要怕。活人才可怕呢,人一旦死了,就不可怕了。”
又说:
“我不想动他,并不是怕,而是怕脏了婆婆这双手。”
说完又说:
“就算帮婆婆一个忙!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就败坏尽了我们秀才村的名声,如果不是看在他死去的份上,我会用木杈将他叉走的。”
见老婆婆这么说,我真的是无话可说,只好答应一声,硬着头皮走到站着的张全尸体旁,这时,我也才完完全全看清楚,夜里看似湿湿的衣服,确实是一层已经风干的血,我不由看着那层血问老婆婆:
“老婆婆,应该把他的尸体弄到哪儿去?”
我这么问话的时候,老婆婆正在哑巴的头前点一盏长明灯。说是长明灯,其实就是一只油碗里放了一根长长的棉绳。就见老婆婆正“嚓嚓”地打着火燫,听我问,不由停住手,似乎想了想,才说:
“就弄到村东河道里去吧!”
于是,我架起张全的尸体,心里又是无比恐慌地开始往外走。为了不看张全的脸部,我是让张全面部朝下,架着张全尸体的腰部往外走的。
这时,我又突然觉出,那尸体的腹部给人的感觉又是鼓鼓的怪怪的。或者说,当我的手触摸上去,给我的感觉是那里仿佛不是肚子而是一把稻草。一时间,这让我的心头又是一惊。
应该说,尽管我心里怕着张全的尸体,但在我的心里,也确实更想弄清楚他们是怎么死的。只是一连串的惊吓,让我的脑子都糊涂了,也顾不得想这些。这时,我疾步走在秀才村狭长的村街上,周围寂静的除了远处“轰隆隆”的水声,就是我的脚步声,还有张全尸体不知哪一处咯吱咯吱的响声。
这种寂静的声响,反而让我越来越冷静下来,胆子也越来越大起来。所以,在我来到村子东面的河道旁,在将张全的尸体放进水流湍急的河道之前,我还是先将张全的尸体仰面躺倒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上。然后,就解开了那浸满血迹的衣服。
我不解开张全尸体上的衣服,心里也只是存有那么一点点害怕和想弄清楚这一切的感觉,待打开张全尸体上的衣服,往里一看,又不由得使我大吃了一惊。
就见张全的肚子是从中割开的,四周围又都是风干的血迹,再看肚皮上的肉又是往外翻翻着。而肚子里的五脏六肺却不见了。整个肚里都是谷草。
再看这谷草,又显然是用什么东西浸泡过的,上面沾满了绿生生的东西。应该是一种草或叶子捣碎后的汁液。不用说,哑巴尸体的肚子里也可能是这种东西。
这时,我还突然发现,张全死后包括哑巴死后之所以能够站立,还是因为他们的骨胳,尤其是脚踝、膝盖窝还是肘窝等处,都用木块固定成了一个能够保持人体站立的平衡姿势。
因为在张全脚踝、膝盖窝还是肘窝处,我看到了许多粘上去的小木块。而能够把这些粘牢在一起的东西,也不是别的,我也一眼就看出来了,就是这里一些树上流下的胶质。在寻找爱尔玛和哑巴的那些天,我就领教过这些胶质的黏性,一旦粘住,很难分开。不过,一遇水,黏性又立刻消失。
所以,当我把张全的尸体放进河道里,就见功夫不大,整个尸体就仿佛塌了架的屋顶一样,一下子舒展了许多。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还有了另一个重大发现。那就是尸体被水冲走的速度,要比两个人头大的石头被水冲击的速度要快的多。也几乎是眨眼间,张全的尸体不但很快被水中凸起的石头撞击的面目全非,也很快就被冲到了悬崖边。几乎在我追着张全的尸体还没有跑到悬崖边,张全的尸体却早已经消失在深潭中不见了。
后来,我在那里等过许久,我想看到张全的尸体是否还有浮起的可能,可等过许久,都始终没见再浮出水面的尸体。这也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我的意思是说,说不定爱尔玛就是这样消失掉的——如果再找不到其他可能的话。当然,关于这个深潭的说法,和二十几年前秀才村的那场灾难,也让我更加深信不疑。
因为明眼人一听就明白,十几年前秀才村的那场灾难,应该就是有人设计好的一场阴谋。一时间,我心里又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或者说,正如表哥所说的那样,说不定我们也已经陷进了一场由别人设计好的阴谋之中。
待我很是惶恐地回到院中,就见老婆婆正在哑巴的尸体前,也就是那张床前摆放各种果品,就见一盘桃子共四颗,每一颗都有两个拳头大小,不但个大儿,还散发着成熟的光泽。我不清楚这些果品是老婆婆家里储藏的,还是临时现摘的。
不过见我回来,老婆婆又交派我去办一件事,要我到倒马关走一趟,到那里去打些煤油回来,说家里的煤油已经用完了。
老婆婆说着,还将她头上那根——我们曾经见过的银簪拔下,递给我说:
“孩子,家里已没有值钱东西了,你就把这个拿上,在那里当铺当了,帮忙打些煤油来吧。”
但老婆婆不说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我还想不起腰间的大洋,老婆婆一提到值钱的东西,我才猛然想起腰间的五十块大洋。
所以,我没接老婆婆手中的银簪,而是伸手从腰间拿出一块有袁世凯头像的大洋说:
“老婆婆,我手里有这个,还用不上您老人家那东西!”